第42章世界观，大放送
“啊？”
庵歌姬表情就像是吃了什么酸涩的东西一般,皱成了一团。
听着庵歌姬发出疑惑，笕雪也跟着庵歌姬的声音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通道似乎在忧愁着什么。
在共享着身体的当下,庵歌姬的感受也多多少少传递给了笕雪一部分。
而在忧愁的顶点,庵歌姬终于开口。她努力把脸舒展，可语气还是小心翼翼。
“那个，笕雪啊，你知道真人做了什么吗？”
“知道啊。”笕雪不知道为什么庵歌姬问这个,不过仔细想想,现在好像也是时候该让庵歌姬接触一下外神的事情。
“包括他把我转移到京都？”
“包括他把你转移到京都。”
“也包括五条家地道的资料失窃？”
“也包括五条家地道的资料失窃。”
一问一答。
庵歌姬彻底无话可说。
她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黑发少女，要不是她现在肚子上还有一个大洞,庵歌姬绝对要锤她一拳。
“你知道这些和术士失踪案有关吗？”
庵歌姬还记得当时她在地道刚醒的时候,夏油杰和她讲过目前的局势。
“我知道。”笕雪很平静，平静到庵歌姬都不知道自己的愤怒应该向哪里发泄。
“那你为什么……”要背叛。
那三个字庵歌姬没有说出口。
可是她言外之意却通过两个人的链接,非常明确地传递到了笕雪的耳边。
到这里,笕雪终于理解了庵歌姬的情绪。
在咒术师的视角来看,她所做的一切都站到了真人的立场。
而真人对咒术师来说,就是一个咒灵。
所以对庵歌姬来说，这是一种背叛。
可是……
“歌姬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吗？”笕雪安静站在迷雾之中,缭绕的雾气或多或少也遮挡住了庵歌姬的表情。
没有给庵歌姬时间回答，笕雪自顾自说了起来。
“嗯,这个世界很奇怪。”在克系的世界中旁观过无数，笕雪很确定这个世界的诡异之处，“这个世界太有秩序了。”
“秩序，不应该是好事吗？”庵歌姬已经开始提防起笕雪的所有动作,已经确定对方立场不在咒术师的当下，即使心中再有好感,庵歌姬也无法将对方视为好友。
“有秩序是好事，但是太有秩序就是坏事。”笕雪在脑子里想了想，找出来了一个例子，“正常来讲，世界应该是秩序和混乱随机排布，就像是抽奖一样，有时候很有秩序，有时候则非常混乱。”
“但是这个世界？”笕雪对着庵歌姬缓缓摇了摇头，“就像是一个已经设计非常精巧的工艺品，很美，很有秩序，但是没有一点混乱的余地。”
“歌姬知道没有一点混乱余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样子。”庵歌姬顺着笕雪的思路问下去。
“无法消化一点超出秩序之外的东西。”笕雪说得很笃定，“可那些无法被消化的东西不会消失，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它们的位置，所以无处可去的它们只能像是包袱一样会一直累积到把世界压垮。”
笕雪看过很多这样的世界。
“而世界呢，就和人一样。刚开始生病的时候还可以正常运行，但是很快就会被那些无法消化的东西拖累。为了正常运转，这些世界或多或少会发展一些代偿的病理性东西来拖延世界毁灭。”
“现在歌姬所在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这个世界无法消化负面情绪，所以才诞生了咒灵和术士。而术士杀咒灵，咒灵杀术士，彼此厮杀，消耗代偿，这样安排就可以勉强控制住世界崩坏的速度。”
“所以歌姬，你理解了‘诅咒’，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笕雪的那双黑色眸子是那样的冰冷。
冰冷到庵歌姬汗毛直立。
“诅咒这种东西，已经存在成千上万年了。”庵歌姬努力想用反驳抵御来自笕雪的寒气。
“那为什么快乐，不会形成咒灵呢。”
笕雪一句话，让庵歌姬瞬间沉默下去。
是啊。
为什么呢？
这么多情绪，为什么只有负面情绪可以形成咒灵，为什么正面情绪形成不了咒灵呢？
“而且歌姬不觉得很奇怪吗？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快的事情吧。”笕雪早在进入这个世界的一开始就看穿了这一点，“为什么这些不愉快飘散到大地上却没有办法被吸收掉，反而会聚集在一起形成咒灵。”
“为什么有时候制造出来那些负面情绪的人类都把那些不快给淡忘掉了，可是诅咒还是继续存留在原地……”
“不要再说了！”
庵歌姬已经无法再继续听下去。
赤裸的真相摆在面前，庵歌姬只感觉自己之前认知的一切都仿佛颠倒了过来。
咒灵、术士、诅咒、民众……
那术士为了祓除诅咒所做的一切牺牲到底算什么？
压力之下，不适开始在她胃里慢慢发酵，她感觉到了反胃。
庵歌姬努力克制，但还是有些没忍住那种强烈的恶心。
她背过身干呕了几声。
可是因为这里不是现实，她吐不出来任何东西。
她背对着笕雪缓了很久。
当她做好心理建设转回身的时候，庵歌姬被不知道何时已经近身的笕雪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庵歌姬脸色更白了。
望着庵歌姬，笕雪多少有些无措。
笕雪的本意并不想吓到庵歌姬。她濡喏了半天，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沉默了良久，笕雪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语句：“……对不起。”
但是单薄的话语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不知道如何安慰歌姬，笕雪只好采取老办法，通过身体接触时释放一些微薄的存在感去安抚住对方的情绪。
可被讨厌的当下，笕雪不敢乱动，只敢小心碰碰庵歌姬头发。
确定庵歌姬没有排斥的动作，不想被庵歌姬讨厌，笕雪轻轻抱住了少女。
只是庵歌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依靠在笕雪身上，就像是小孩一般犯起了固执，少女没有被笕雪所动摇：“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重塑秩序，引入混乱，让世界恢复正常。”
在笕雪嘴里，一切都是那样的简单。
简单到庵歌姬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笕雪。
笕雪温暖的怀抱不断侵蚀她的理性，让她稍微可以从刚才的打击中稍微喘口气。
庵歌姬思考良久，她现在只剩一个问题：“能成功吗？”
“能。”
感觉庵歌姬有继任的倾向，笕雪松开了怀抱，对着歌姬一五一十讲起来了从一开始到现在的所有情况。
基本上把这个世界的事情全都和庵歌姬讲了，考虑到庵歌姬的心情，笕雪把一些比较残酷的片段做了删减。
笕雪的故事不算长，但是中间夹杂了很多需要解释的东西。
从对话中梳理出理清了笕雪拯救世界的思路。
庵歌姬发现笕雪的步骤好像确实可行。
一个讲一个听。
不知不觉中，两个站着交流的少女不知何时逐渐坐到了地上，两个人相互依靠着分享着当前的情况。
庵歌姬听到了笕雪故事的最后，故事混乱的发展让少女狠狠蹙起眉头。
已经接受了笕雪的救世理念，已经决心试一试的庵歌姬没想到笕雪还有这种危机。
真人。
那个理论上的队友居然还能背刺？
“所以说现在是除了维持这个世界秩序的旧神外，真人也希望你死？”庵歌姬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应该没有。”笕雪感觉真人应该没有主动推进什么，他只是在冷眼旁观，或者说，“祂只是想在我身上找点乐子。”
“祂只是想在我身上找点乐子。”庵歌姬把笕雪的话掰着手指头复述了一遍，真人的恶趣味让整个事情都复杂起来，“十二个字，你说得可真淡定。所以你想怎么做，把禅院甚尔送走，还是回到那个安全的世界？”
“没想好。”笕雪提起来这个问题就发愁，“但是甚尔不能死。”
“哇，你超爱。”庵歌姬捧着脸歪头冷淡吐槽，她看向自己旁边的黑发少女，多少感觉对方有些不理智，“如果是我，我就跑路了。毕竟对方可以给你肚子开这么大一个洞，杀掉你应该也很简单。”
“唔，好像是。”笕雪来到这里之后基本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她对死亡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只不过，“所以更要把甚尔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但是你如果把禅院君送过去的话，就需要使用，唔，你自己的力量。但使用你自己的力量就会被发现，然后就会……”庵歌姬对着自己脑袋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没错。”笕雪对庵歌姬目前的理解进度很满意，“所以才用了你的身体。”
“可假如你在我的身体里被发现后，那岂不是我也很危险？”庵歌姬很快就顺着笕雪的逻辑推理出来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是。”笕雪不回避问题，“所以在你来到京都的一开始，我是准备把你们两个一起送走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我只能通过你来影响这边的世界。”
“这样……”庵歌姬若有所思，“不过按照你的说法，其实这件事我好像也跑不掉。毕竟我是你的那个什么通道？你要是死了，事情就要自动落到我头上。而且你对着这件事也无能为力。”
“对。”
“那咱们就不能想个你不死而且还可以救下禅院君的办法吗？”庵歌姬已经大概了解了笕雪的日常。
说实话，那样的生活对正常人来说简直是灾难。
且不说要干的事情又多又杂，单是听到真人这种存在，庵歌姬就已经接受不了，要是共事的话……
庵歌姬想想都打冷战。
所以笕雪最好还是活着比较好。
不过庵歌姬的想法并没有给笕雪带来什么新的启发。
这种想法过于理想，对笕雪来说，活着并且把甚尔保护好这种计划不是她不想，而是……
“我想不出来。”笕雪回答的很干脆。
“别着急嘛，三天时间，足够咱们两个慢慢琢磨。”庵歌姬已经自动把自己划到了笕雪的阵营。
或者说她也不得不和笕雪站在同一阵营。
得知世界真相的她已经不可能恢复到原来那种正常的咒术师状态。
而笕雪死亡，她就要被迫担负起笕雪职责这件事，她又实在是承受不来。
特别笕雪的职责还和那个有关系。
庵歌姬苦笑了一下。
她的初吻都还在，叫她生孩子。
就算是杀了她她也做不到啊。
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现在笕雪还活着，而且还使用着她的身体。
考虑到笕雪暴露的后果，还想多活几年的庵歌姬感觉自己或许应该和笕雪交流一下身体使用权的问题。
“使用权的话，如果你可以帮我找到甚尔，我可以不用。”现在暂时使用一具身体，笕雪能清晰感受到庵歌姬的想法，笕雪希望庵歌姬不要有什么顾虑。
“放心，咱们两个现在一条船。”庵歌姬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自己旁边的冰冷少女，两个人肩头亲昵相碰，正如两人目前的处境，庵歌姬想得很明白，“我又赶不走你，放心吧，会想办法帮你找人的。”
肩膀传来庵歌姬轻柔地顶搡，笕雪对她笑了笑。
“不过我真的觉得你现在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到底怎么选的问题。”庵歌姬感觉笕雪的思路太过随性，就像是她想带给这个世界的混沌一样散漫，“毕竟三天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我没有办法在职能和甚尔中间做取舍。”笕雪眉又皱起来了，“不取舍的话，我没有方向。”
“所以你想见到禅院君。”庵歌姬这样就能理解为什么笕雪这么着急见到禅院甚尔了，“你觉得你见到他能想明白。”
“嗯。”笕雪把视线落向浓雾的远处，“心会和大脑分出胜负。”
“好哲理。”庵歌姬拍拍衣服从地上坐起，“这样我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重新确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顺便找到了自己最新的任务目标，红衣的巫女恢复了之前的青春与朝气。
这次换她伸手拽起了坐地上的黑发少女。
庵歌姬现在很清楚下一步该做什么。
“别想了，我们出去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