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枳 作品

30. 第 30 章

飞雪在两人之间如絮纷飞,两人的睫毛和墨发上早已落满了雪。


谢棠静静看着他,望向他的眼底,看着他瞳孔之中的自己,表情都不会做了,她听见自己轻声问:“后悔什么?”


谢棠有些害怕听到答案,却又隐秘的期待着,她也不知在期待什么,或许是为着那么一丁点儿的年少时的安慰。


但这些情绪还是太少了,只能轻微掀起她心中波澜。


很快便转瞬即逝,再也捕捉不到。


卫子羡对上她平静万分的视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别开脸,注视着前方道路。


声音不高不低的,没含什么情绪,淡淡道:“从前种种先暂且不论,单今日你经此一遭,就该问李砚书的责,是故我不愿听到他的名字,何错之有?”


卫子羡冷哼一声,又道:“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处处护着他,我的确悔不当初。”


谢棠咬着唇内软肉,静静听他说话,心里竟因这话生起涟漪。


卫子羡莫不是精怪幻化而成,怎么总是有能力让自己情绪因他而变。


“我就后悔背你下山,很该让你单脚跳下来。”


他声音低低的,含着几分笑意的玩笑的威胁她。


谢棠双手搂着他的肩,垂落在他面前,他每每张口时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背上,潮湿又温热。


他说这话时正在下一个陡坡,一手扶着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正握着一根树枝借力,因注意脚下之路,低垂着脑袋,嘴唇不经意间擦过谢棠手背。


温热一触即离,谢棠微愣,一时间不由得掌心攥紧,待他站稳在平地上。


她轻声提议:“放我下来吧。”


卫子羡目视前方,道:“你想在此过夜?”


怎么着都不对,谢棠心底忽然就泛起委屈来,鼻尖猛地一酸,喉间微哽,生忍着没让泪水落下来。


“我没有。”


听到她低哑带着哭腔的声音,卫子羡压低眉宇,良久,声音才随着风飘散过来。


“马上就出去了,我早已派人在寺外接应,且安心。”


谢棠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


天已黑透,雪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今夜没有月亮,四处都黑沉沉的,不妨就会被树枝一刮或被地上石块绊一下,卫子羡的每一步都走的万分小心,谁也没心再去闲话。


好在这窘境没持续太久,前方遥遥便有明亮的火光隐约可见。


“四郎君。”


“卫大人。”


一声声叫喊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谢棠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在昏暗夜光里,她的杏眼明亮如星,笑意从眉梢眼角泄出。


“四哥哥,是找你的。”


卫子羡也不由得牵唇:“应是寻你我的贺府家仆。”


正说着话,已有人跑了过来。


冯鸣恭敬行礼:“主子,谢姑娘。”


卫子羡颔首道:“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都下山。”


只消片刻,这一处便有好几人赶至跟前,火把聚在一处,照在雪地上,灯火与雪相映,使得这方天地明亮如白昼。


一行人往前没走几步,贺愈提着灯也疾步而来。


他上上下下将两人打量几眼,看到趴在卫子羡后背上的脸颊脏兮兮的颇是狼狈的小姑娘,关切道:“阿棠可是吓坏了吧,怎么样,可有受伤?”


卫子羡道:“脚崴了。”


贺愈到他身侧照着灯,一面对谢棠叮嘱道:“往后出门可得多带些随从,幸好今日我同子羡来了,你要是出个什么意外,只怕这整座山都得被子羡掘地三尺,翻找个遍。”


谢棠乖乖点头说好。


贺愈今日心情七上八下的,这时见一切顺遂,心里一放松,不免多唠叨几句:“你是不知道,那时我们上山不见你身影,子羡脸色有多骇人,几句话便李家那小郎君吓得面色苍白。”


闻言,谢棠悄悄去看卫子羡脸色。


后者绷着下颌,不悦道:“贺愈。”


贺愈便识趣住口了,同谢棠笑着朝卫子羡方向努努嘴。


才出了山林,人还没从那段小坡上下来,迎面便跑来一个提着灯的少年,衣角带风,肩上积着一层雪,另一只手中抱着一件披风,看到谢棠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李砚书站在几人跟前,有些手足无措,行过礼后,才道:“阿棠,你还好吗?”


谢棠从卫子羡肩后探出脑袋:“我没事。”


李砚书见她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大氅,欲将自己手中披风递过去,但见卫子羡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得暂且按捺下这个心思。


他朝谢棠笑笑,又万分愁闷后悔道:“马车中已备好吃食,里面放了炭盆,且暖和着。今日之过,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阿棠——”


谢棠才要安慰他说没事。


卫子羡先一步截下她的话:“李郎君不必自责,日后这等事再也不会有了。”


李砚书微愣,随即连连称是:“卫大人说的是,往后出门定然会多带些人,断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他说完,余光看见卫子羡手背上有条伤痕,如今还淌着血,又道:“卫大人,你的手受伤了,我来背阿棠吧。”


在场几人一时皆怔忡片刻,谢棠惊讶之余心底又有些五味陈杂。


卫子羡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大氅之下抓着谢棠膝弯的双手紧了几分,道:“不必了。”


李砚书被他这一眼看的心里打鼓,卫大人定然是瞧出他的心思了。


他这话里确实藏了几分私心,想着自己到底才是谢棠往后正儿八经的夫婿,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他背谢棠更好。


但很快他又想,卫子羡到底也算是谢棠兄长,且卫大人光风霁月,温和谦逊,待谢棠用心至极。他乱呷醋,岂不是过于小人之心了,不免有些悻悻。


若他是自责,贺愈就是震惊了。


他眸子微眯,看了眼李砚书,又看看卫子羡,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离卫子羡近,只差半臂的距离,且恰才脚下滑,他稍稍落后他小半步,是以卫子羡所有表情悉数入了他的眼中。


要说世间最了解卫子羡之人,李砚书敢说,他称第二,世间再无一人敢称第一。


他自认为自己见过卫子羡所有情绪,可方才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敌意却是头一遭见,但他瞧得真真切切。


子羡何以对李郎君有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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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满?仅因今日他松开了谢棠,致她于险境吗。


不至于。


谁都知,情急之下,李砚书所为实属情理之中,推已及人,谁也不能说他错了。


卫子羡一向宽宏大量,万事都看的分明,不会在此事犯糊涂,当真同他计较太多。


那这敌意便只能因为其他了。


他看着前方正侧首同背上之人说话的卫子羡,脚下忽地一滞。


一时间,过往许多回忆齐齐涌上心头,他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莫名的敌意、极强的占有欲以及他对谢棠远胜于往昔的关心,一切都通通有了解释。


先前那位令卫子羡忧烦不已,他还在旁殷殷的出谋划策替他解忧排难。


如今看来,那令他烦心之人是谢棠无疑了。


贺愈满腹的话憋在心底,生等着一行人启程下山,才驱马到队伍最前方的卫子羡身侧,旁敲侧击道:“闻说你为阿棠许的亲是方才那位李郎君。”


卫子羡握着缰绳,侧首看着他:“有话直说。”


真是半点儿也不同人迂回,倒是省事了。


贺愈扯唇笑笑,身子向□□,靠近他,语气幽幽:“我怎么瞧着你对人李郎君很不满啊?卫郎君,为人兄长要大度,横竖今日怨不得他,何必如此气恼。往后他同阿棠成了亲,咱们阿棠妹妹还得仗着他在后院生活,咱们抬举他些,阿棠也过的舒心些不是?”


卫子羡嗤笑一声,俊郎的一张冷面在明灭昏灯之下晦暗不明,他回首望了眼马车,淡声道:“我卫国公府的小娘子出嫁,从来都不必在后院谨小慎微,单靠着男子过活。有国公府在世间一日,她们便一朝的庇护,族中姊妹尚且自在安乐,何况阿棠?”


如此嘴硬,贺愈挑挑眉,笑道:“只是夫妇一体,既然决意要同人成亲,结为夫妻,那自然是奔着伉俪情深,儿孙满堂去的。两情相悦,知心交底的方能成夫妇,家中庇佑只保得她免受明面上的磋磨,但私底下关起门来,同床异梦,冷言冷语的,谁也受不了,后宅磋磨人的手段多的是咱们想不到的。”


“我虽有些危言耸听,但感情生变缘由颇多,谁也料不准是因何事彻底凉了心的,吵起架来,那陈年烂谷子的芝麻小事都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您说是不是这道理,卫郎君?”


卫子羡瞥了眼他脸上尚有余痕的巴掌印,打鼻腔里轻“嗯”了一声。


贺愈:“……”


他摸了下脸,气笑了。


卫子羡适时开口:“不必担心这些,李郎君不会有机会同阿棠如何接触了,遑论同床异梦等无稽之谈。”


“哦?此话何解?”


“我会取消阿棠同他的婚事,往后他二人就再无干系了。”


贺愈收了脸上笑意,神情严肃:“子羡。”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卫子羡端坐在马背之上,端方谦和,如琢如磨。


“你方才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不可能时时陪伴阿棠左右,护她一生。”卫子羡温声轻语,继续道,“我会亲去迎娶她,护她一生无虞。”


即便是早已猜到,可被他亲口承认时,又不一样了。


贺愈难得问出疑惑:“那阿棠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