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嘴。”


老大冷冷打断了她，童森织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缩身躲过往她肩膀抓来的大手，她迅速后退几步，与边裕一隔开安全距离。


“我只是想找一个人，没有其他目的，”童森织认真看着老大的眼睛，“救人的事，我可以帮你们。”


“那你找错人了，”老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和我无关。”


“我只在乎一件事——你居然敢跟踪我？”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个透明的重物忽然被踢了过来，尽管童森织躲避及时，重物摔在地上时溅起的混着水珠的玻璃渣，依然击中了她的脸。


童森织脸上一阵刺痛，随即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她来不及处理，因为踢来的东西只是个幌子，老大瞬间朝她扑了过来！


童森织堪堪翻身躲过，黑暗而陌生的环境无形中牵住她的手脚，借着窗户中倾斜而入的微弱月色，她眼尖看到灯的开关。


单手撑着沙发靠背，她一跃而起，半个房间的距离缩短为刹那间，手掌啪得拍在开关上，白炽灯强烈而惨白的光落在边裕一身上。


黑暗与光明交替，男人瞳孔反射性紧缩，顷刻间，一股寒意爬上他的脊椎，不等反应，对方迎面一脚将他踢倒。


好消息是这是他的卧室，男人倒在床上，松软的床垫减少了大部分冲击力，坏消息是，童森织没有点到为止。


她膝盖用力压在男人腹部，不知何时拿到一根数据线，将他手腕合拢，举过头顶，尽管男人骨架大，她一只手很难完全掌握两只手腕，也依然熟练地绑住了边裕一的双掌。


开了灯，屋子里亮堂起来，童森织也终于看到老大刚刚扔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金鱼在地上无力地拍打尾鳍，鱼缸的玻璃碎片崩得到处都是，水植、各种颜色的漂亮石头、贝壳、甚至还有一个缩小版的菠萝屋，全部散落在地。


看得出来，鱼缸被打碎前布置得很用心，它的主人一定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仔细一看，这个房间里，每一处角落，每个细节都彰显着老师的风格，整齐且温馨，全身黑的冷酷老大在这个房间里比她还像一个异类。


真奇怪，老大晚上掌控这副身体，却没有在家里留下一丝自己存在的痕迹？


疑问一闪而过，童森织抿唇，擦拭干净脸上的血。


既然老大说不通，她就只好和老师沟通了。


但她没搞懂老师什么时候会‘醒来’，是某个时间点身体会主动切换人格，还是需要某个契机？如果期间没看好老大，让他跑了的话，肯定又会浪费一大堆体力。


唉，今天晚上肯定回不了家了，哥哥应该不会怪她吧……


在敲闷棍强制让老大跳过晚上的时间，和好言劝说他之间，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童森织不得已选择更麻烦的方式。


惆怅的苦瓜脸叹了口气：“老大，我不想和你打架，我真的只是为了找一个人而已，你乖一点，好好配合我，好不好？”


‘乖一点’？


边裕一眸中闪过冷色。这是哄狗呢？


他不语，忽然暴起，一头缒砸向童森织。


童森织下意识往后退，后腰抵到床头柜的尖角，左手往后一挥，摸到一个磨砂质地的圆润小方盒。


她眼尾余光扫了眼身后。


是老师的隐形眼镜护理盒，通过半透明的盖子，可以看到里头两个棕色圆片。


再后退的话，就要把它撞倒了。


童森织很快做出决定，一阵令人牙酸的碰撞声，童森织面无表情捂着被撞出红印的下巴，什么也没说，低头叠起被子，又找来几根数据线绑在一起，把床上的人连同被子一起，结结实实捆成了粽子。


边裕一意外没有做什么小动作。


低得让人难以喘息的气压从他身上尽数消失，仿佛收起利爪蛰伏起来的小动物，男人的目光沉默地落在童森织身上。


奇怪……刚刚，她明明可以躲过去的。


那个突兀的停顿，是因为……？


他顺着记忆，望向安静摆放在床头的隐形眼镜护理盒。


心头猛然跳了一下，陌生的，不属于他的感情在体内流淌，如即将破土而出的幼芽，边裕一咬牙，强行把体内即将苏醒的意识压了下去。


“你认识边裕一？那个只会逃避，一无是处的懦夫？”他开口便是嘲讽。


为了防止他继续猜疑，童森织决定全盘托出：“他是我的老师，我也是意外才知道老大你和老师的关系，当时我只想在老大你手下打工混日子，保证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说完，她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老师很好的，你不要这么说他。”


老大沉默几秒，视线扫过不知何时掉到地上的日记本，低声嗤笑：“你想帮他？死心吧，他不可能让你参与。上一次，就是因为那个忽然说要帮忙的女的加入，结果走漏消息，前功尽弃。他不可能再犯第二次错误。”


说起这件事，童森织有些好奇：“老大，那个背叛者是谁？她现在怎么样了？”


“得到上面的赏识，人家如今可风光无限，”边裕一唇角的冷笑慢慢消失，“至于她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不会参与这种愚蠢的活动，你不是要绑着我等你亲爱的老师醒来么？有什么问题，你问你亲爱的老师呗。”


——


闹铃声把边裕一吵醒，他习惯性想翻身摸手机，才发现自己全身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腹部还隐隐作痛，似乎有人趁他睡觉时暴揍了他一顿。


这种状况自从他诊断人格分裂以来也不是没有过，他体内的另一个人似乎爱好做一些危险活动，边裕一有时醒来就会在身上发现新的伤痕。


但今天是怎么回事，边裕一尝试动了动手，然而双手捆在一起，稍微一动便发麻。


不会吧，难道他平常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惹来了仇家，追杀上来了？


边裕一心乱如麻，手机闹铃还在响，空荡的房间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就来自他身边？


边裕一根本不敢动，一只手横过来，搭在裹着他的被子上，关掉了手机铃声。


“早上好，老师。”


童森织揉揉眼，刚刚睡醒，声音软绵绵的。


昨晚她没有睡好。


因为被子全裹边裕一身上了，童森织晚上睡着冷，干脆衣服也没脱，盖着枕头睡了一个晚上。


说完，她打了个喷嚏。


“童同学?！”


边裕一怎么也想不到，荒谬的一天，会从在床上看到自家学生开始。


“啊，我给你解开，”童森织才想起来，一边松开数据线，一边告诉他，“老师，你不用瞒我了，学校拐卖学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李郁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边裕一脸上浮现震惊的神色，他下意识看向抽屉。


老师没有否认。童森织意识到这点，睫毛微低，语气平常。


“我想加入你们。”


“……李郁是失踪名单上的一员。”边裕一收回目光，沉默良久，终于妥协了。


“那个神秘组织的人体来源不止学校，我只能猜测李郁也被那些人关了起来。”


“我可以帮你们。我需要找到李郁。”


童森织一只手撑在边裕一腰侧，俯身看向他的眼睛：“老师，你愿意相信我吗？”


边裕一缓缓发麻的手，有些不适应地避开童森织的视线。


小少年的眸光温和而倔强，似乎在告诉他，她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这件事很危险，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你还只是个孩子，不应该和我一起冒险。”


学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动作有多暧昧，边裕一讷讷地垂下脑袋，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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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落脸侧，遮住他的视线，带给他熟悉的安全感。


“那就是，老师并没有不相信我，对吗？”


童森织有些开心，脸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老大说上次出现了叛徒，所以你们的行动失败了，我还以为老师很难被我说服呢。”


“老大？”


童森织才想起还没告诉他：“就是老师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


边裕一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感觉自己完全不了解面前的人，沉默半响，他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老大’？你在帮他做事？”


边裕一眉毛下压，异色眸微暗。


他的五官实际锋利而漂亮，平常唯唯诺诺的气质如同一层纱布，将那股锐气锉钝了，反增一股别样的温和感，如今冷下脸，让人有点发怵。


这样的表情，童森织常在老大脸上看到过，阴冷孤戾，如一把出鞘的剑，反正一看就很不好惹。


“老师，你不要生气……”她抿了下唇，气势有点弱。


溜进他家里偷看日记，在他沉睡时把他五花大绑，还悄悄和第二人格关系密切，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好人。


边裕一抬起手臂，童森织闭上眼睛，没有躲，以为要打她。


脑袋被轻轻揉了揉，童森织眨了下眼睛，边裕一皱着眉，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只是没有想到你还认识他……他这个人很危险，我有些担心你。”


童同学身上隐藏了很多秘密，他意识到这点。


但他不是害怕或生气，他只是……有些心疼。


即使他不是专业人员，也知道童森织身体素质很强，可以轻易把体型大于她两倍的恶霸打倒，他见到她的第二面，她便从天而降，替他解决了危机。


她好似永远从容不迫，永远懒散淡定……边裕一见过很多学生，没有一个人像童森织一样，强大又神秘，吸引人去探究她的更多。


但人不会一生下就这么强大。认真来说，童森织只是一个孩子罢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思想回笼，他轻轻咳嗽，耳尖发红：“那个……童同学，你先起来。”


童森织没感觉自己的动作有多羞耻，一溜烟从床上爬起，肚子不合时宜发出咕的一声响。


“你先洗漱吧，我去做早餐。”


家里多了个人，边裕一比童森织还拘束，僵硬地从床上起来，同手同脚为童森织拿来一次性洗漱用品，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出声：


“我咨询过医生，医生说我体内的人格大概率是我在过于惊恐的情况下诞生的，很有可能具有暴力倾向，性情不太稳定，所以……你最好还是少和他接触比较好。”


童森织没回答这句话，洗漱完后，懒洋洋瘫在沙发上，等待边裕一做好早餐。


“老师，我想加入你们。”她认真地说。


厨房里，水滴声滴答滴答，水盆里的水满了，直往外淌。


边裕一在锅里加了两个煎蛋，油花四溅，他转身扔蛋壳，才注意到地上多了个盆，一只金鱼在里面悠哉游动。


愣了几秒，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事情我们都安排好了——除了一个人，他是最大的不确定数，如果你能搞定他，我们有九成的信心成功……”


童森织坐直身体。


“我们没人见过他真面目，只知道他代号美人蛇，”边裕一端着两碗鸡蛋面走过来。


“他是关押那些失踪人员的总负责人，警惕心很高，一旦察觉不对劲就会立马转移人员，上次我们消息走漏不半分钟，人已经全不见了。”


“美人蛇……”童森织喃喃自语。


“还记得上次你和我进的斗兽场吗？”边裕一递给她一双干净的筷子，提起正事时，他的气质沉稳不少，“多亏了你，我把那个可怜的孩子救出来了，她透露了一些信息……”


“美人蛇，经常活跃在斗兽场。”边裕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