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泡最近会说话了。


和她偷偷摸摸自己练习的翻身技巧，有点不一样，第一句“妈妈”就被捕捉到了。


谷曦当场就给顾亦钦拨了视频。


可当爸爸出现在手机里之后，泡泡又只顾着去看了，任凭谷曦怎么哄她喊爸爸都不肯，笑着说：“完蛋，她好像还不会喊你。”


顾亦钦也没计较，哄女儿说话：“妈妈呢？”


“ma……”


泡泡仰头看谷曦，“mama……”


清清楚楚的小奶音。


谷曦当即母爱泛滥，把手机一丢，抱着泡泡就是一顿亲，吧唧一口还不够，搂在怀里啵啵啵亲了好几下，“宝宝你怎么喊得这么可爱呀……”


“咯咯咯——”


泡泡也笑得开心。


当天下午四点，顾亦钦就下班回来了，谷曦一下午都在泡泡耳边念叨让她喊爸爸，小家伙不知道是不会还是故意不说，愣是一个字儿没喊。


妈妈也没喊几句。


谷曦后来查资料，五个半月的宝宝会喊妈妈已经很早了，和大人营造的语言环境有关。


科普也不是空穴来风。


从那天之后，泡泡不是每天都能喊妈妈，谷曦依旧不懈怠，有事没事就在她耳边念，小家伙最搭理妈妈了，偶尔也能喊一句让她开心。


说话频率也高了一些。


自从泡泡会认人喊妈之后，顾亦钦说着不在意，多数时候也是用一种很慈爱温柔的眼光看泡泡，可谷曦还是非常贴心地问他会不会不开心，不管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她都会说：“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喊你了，没关系。”


说着是安慰。


语气却是止不住的小骄傲。


顾亦钦每次见她一副很“过来人”的大方安慰，他当然不生气，可等人一走，他又会使坏把谷曦拉回来捏着下巴亲一顿，算作惩罚。


泡泡已经快半岁了。


最近也开始练坐，谷曦刚给她扶好，小团子就东倒西歪，和个软软乎乎的棉花球一样，栽倒在妈妈怀里了，扶好，又弓着小身体，一双小手捏住妈妈的手臂，还发出小声的哼哼。


“老撒娇。”


谷曦爱又爱得要命。


泡泡的自来卷很漂亮。


谷曦致力于给她买好多戴着舒服的小发夹小帽子，鹿嫂学了几次女主人的思路，特别有天赋，每天都给小家伙打扮得和个手办娃娃一样，泡泡今天穿一身烟紫色的小连体衣，圆领云朵边围兜，像一颗圆滚滚的小葡萄。


小脚底还有猫咪爪形状的肉垫。


泡泡头发很多，可以半扎起来两个啾啾了，坐好了，还会揣着手往前倾，在小家伙啃到自己的小脚之前，谷曦把她抱了起来。


“这么不专心啊宝宝……还是等你爸回来带你坐好了。”


顾亦钦自制力很强，对泡泡耐心用不完，虽然宠孩子，但在“学习”这件事上也更有规矩一些，最近小家伙注意力有点分散。


谷曦也找了原因。


她老是因为泡泡太可爱了，总在小家伙认真干事情的时候，忍不住去逗逗她亲亲她，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最近发现，她把小朋友的秩序意识搞乱了。


不严重。


目前还算有救。


泡泡贴着妈妈肩膀咬小手，鹿嫂给她拿了小牙胶，小家伙接过去，开始啃啃，谷曦歪着头捏她的小下巴，看那两颗已经冒头的可爱乳牙，笑道：“又长出来了一点。”


“叭……”


泡泡眯着眼睛躲妈妈的手。


谷曦教她喊：“你喊爸爸。”


泡泡不管，开始啃小牙胶。


谷曦知道自己的恶行，没在这时候吵她了，搂着专注和牙胶大作战的女儿。


这日，顾亦钦也收获了一个惊喜。


他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院子里穿戴整齐的母女俩。


气温寒凉，一周前短暂下了雪，泡泡离开了温暖的室内，像一颗被裹着南瓜色小外皮的汤圆儿，穿的厚实，她正黏在妈妈怀里，伸出小手抓院子里的花。


顾亦钦走过去捏泡泡的小手。


热乎乎的。


“小花好看吗？”


谷曦搂着泡泡转向他，“回来了。”


顾亦钦拍拍手。


泡泡还在妈妈怀里，只不过谷曦抱她久了，有点累，她的小身子就会往下滑，现在已经有点要掉的趋势了，小家伙望着爸爸两秒，很明智地张开小胳膊。


“叭……叭叭。”


夫妻两个人都对视一眼。


谷曦说：“我不知道她会喊你了，真的。”


顾亦钦还在平复心跳。


这下，他完全能感同身受那天谷曦知道泡泡会喊妈妈之后，给他打电话，让他暂停会议也要听一下的心情了。


他将那个屁股掉了半边的小家伙，捞到自己怀里。


泡泡立刻把小脸贴到他胸口，发现硬邦邦的，她又自觉往爸爸脖子里钻。


顾亦钦笑了笑。


在泡泡的小帽子上亲了口。


谷曦忍不住醋了一下，“你一来她就不要我了。”


时不时上演这一出。


临近十二月底。


谷曦没有让工作室给自己安排重大活动，她只需要拍一些和新年总结相关的素材，除此之外，粉丝还有不少催着要看泡泡专场的。


事情也不少。


新年前一周——


顾亦钦最后一天上班，谷曦也有自己的安排，两个人都早早起来了，去公司之前，他来到衣帽间，“今天司机放假，你一会儿自己开车过去吗？”


“对。”谷曦画了个淡妆，唇釉选的裸色，和他说：“我先去接小琰。”


“天气不好，地面容易打滑，城西那边路况不是很好开，慢一点。”顾亦钦说完还是不放心，看了眼表，“要不还是我送你？”


“不用。”


谷曦选择不采纳他的建议，往外推他，“别担心我了，去上班吧，又不是上山下乡，我会注意安全的，随时接你的电话行了吧。”


顾亦钦：“开车的时候最好不要接电话。”


“好好好，都不接都不接……”


谷曦把他劝去上班了。


时间正好，谷曦给泡泡喂了第二顿奶，交给鹿嫂，拿着车钥匙就出门朝自己家去了，贺琰也起来了，坐在客厅一边打游戏一边等。


“曦曦快来。”


贺崇义戴着围裙出来，挥手，“刚打的芋泥豆浆。”


邱云云敷着面膜坐下，“难怪，我说怎么贺琰放假了还能起早，你带他去哪儿？”


“去北陌。”


谷曦喝了豆浆，顺带戳了一个新鲜烧麦，拉走贺琰，“我们走了。”


一出了门，坐上车，谷曦输入地址启动导航。


“那些话都记住了吗？”


谷曦侧过身，给他理了一下衣领，还是有点担心。


贺琰点点头，“说话温柔一点，不要提太多那天的事情，和她说对不起。”


谷曦松了口气。


“很棒。”


车子一路开至榆城城西，这边地皮是除了云居湾之外，唯一与其旗鼓相当的度假别墅区，区域安保严格，谷曦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确认后放行。


导航定位精准。


谷曦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打开后备箱，将准备好的礼物拿给贺琰，他接过。


她发现弟弟今天异常沉默。


谷曦没有立即回到车上，问他：“紧张吗？”


“不是。”


贺琰摇摇头，也说不出什么。


两人还没说好话，就有穿着得体正式的保姆过来，“二位，是来看荣荣的？”


“是。”


谷曦颔首示意。


保姆接过东西，很是恭敬地请两人进去。


谷曦见贺琰不太自在，也没有拒绝，跟着一起。


她是专门选了这样一个日子过来的，距离事情发生已经一个半月，案件彻底尘埃落定，几个施暴者按照情节严重程度，最高的判定成为无期徒刑，减刑辩护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来自上面的压力。


这场案子了结飞快。


看上去是皆大欢喜的，坏人被抓到了，得到了该有的一切惩罚。


谷曦对顾冉做出了承诺，当然不会食言。


她一直在持续关注，试图得到一些关于荣荣的消息，可惜实在打听不到什么，还是托顾鸿泽才拿到荣荣母亲的联系方式。


保姆带领两人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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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楼。


很快，谷曦就见到了一位雍容妇人——荣荣的母亲发丝端庄整齐，披肩华贵，鬓角带了几抹显眼的白，端坐在沙发中央。


“太太。”保姆弯腰轻声道：“贵客到了。”


那妇人才回过神来，缓缓起身，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贺琰，似乎想说点什么，又只能连连点头，对着谷曦说：“你们来了，坐吧。”


“荣荣呢？”


谷曦放下包问。


“在楼上画室。”荣荣母亲让保姆给他们倒了名茶，话中晦涩：“最近好多了，也不哭了，就是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也不喜欢和我还有她爸爸说话……”


“这样吗？”


谷曦语气轻柔。


“我可以去看看吗？”


贺琰突然在两人之前开口，抬起眼，看向荣荣母亲，“她在几楼？”


“四楼左手最中间，刘嫂，你快……你带小贺去看荣荣……”


荣荣母亲忙说。


“去吧。”


一开始，谷曦有点担心贺琰对这件事有抵触心理，一个是错不在他，却让他承认，这一点，她不知道贺琰一个男孩子是不是能够理解。


贺琰平时最是怕“麻烦”，只要是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稍微繁琐一点都不喜欢。


“嗯。”


贺琰提起刚才谷曦顺路买的一杯黑糖奶茶，跟着保姆上了楼。


“谢谢。”荣荣母亲忽然哽咽出声，原本漂亮的仪态也垮了下去，“谢谢你们能来……如果不是谷小姐你联系我，我根本想不到还能怎么办……”


谷曦柔声安慰：“贺琰一直觉得心里不安，说想来看看，是我没有早点联系您。”


“贺琰是个好孩子……”


荣荣母亲一时情难自禁，握住她的手，“荣荣也一直说……那天有个哥哥帮了她，我和她爸爸都不想那么麻烦，让人送了礼，之后她也是太想道谢了，一直骗保镖说自己下课时间推迟了，没想到，她会一直和小冉偷偷去高中部找贺琰。”


谷曦眼神不可名状的心疼。


反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


“我和小冉平日都不怎么来往……她也比较怕我，就没有和我开口找贺琰和荣荣认识，那天的事情，我们真的深感抱歉。”


“都过去了。”


荣荣母亲也不再说顾冉，只道：“这怎么能怪贺琰呢，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我的女儿还在不在……谢谢你能带贺琰过来看荣荣。”


“应该的。”


……


这天，谷曦和贺琰都没有接受留下来吃饭的邀约。


离开荣荣家之后，二人回到车上，她还没开口，就见贺琰收回落在别墅窗户的视线，说：“姐，谢谢你带我来这一趟。”


谷曦笑了笑，“怎么突然这么说？”


“……”


“没什么。”


贺琰不再说话，手指摩挲着口袋中的东西——那是一支早已不小心丢失的自行车竹蜻蜓挂件，原先被他弄坏一块叶子的地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神奇的方法，还原好了，新翅膀是透明的，其上雕刻着一朵新生的小粉花，和另一边的明黄色翅膀对比起来，尤其漂亮。


“对不起，那天没能帮到你。”


他对荣荣说。


女孩儿没有说话，背对着他在画画，一地的纸张和色彩像是打翻了五颜六色的天然果汁，她在凌乱又充满色彩的地方作画，快两个月过去了，她的脖子、手腕还有脸颊那些地方，都有零零散散的纱布。


她始终没有转身。


女孩儿走到柜子前，拿出了什么，一只素白的手，小心翼翼把竹蜻蜓放在画桌上。


“没关系，谢谢。”


一句话，又像是两句话。


那道轻哑稚嫩的声音在脑中挥之不去。


“荣荣父母准备带她出国定居了，以后有了新的生活，一切都会好的。”谷曦手放在方向盘上，问他：“见到她之后，那些话是不是更好说出口了？”


贺琰望向窗外。


“嗯。”


他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在当时见义勇为，救下两个人，是一种错误。


“那就够了。”


谷曦这样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