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 52 章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老奴有罪,老奴没有拦住睿王妃,才惹来今日这番祸事。”


周总管说着,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宋嬷嬷也一并跪下,两位忠心老奴脸上满是懊恼与沮丧。


景昭辰没有换衣裳,仍旧穿着那身墨色劲装,坐在圈椅内仿佛冻成了一座冰山。


元洛同样穿着一身夜行衣,见景昭辰脸色好像要杀人,迟迟不语,轻咳了一声:“依我看,这事压根不怪总管和嬷嬷,那苏云锦怀着睿王殿下的骨肉,是当今圣上第一个孙辈,谁敢轻易拦她。”


“这事……要怪只能怪殿下你自己。”元洛曲起食指,在桌案上敲了敲。


景昭辰转眸看他,元洛朝他示意了一个眼神,景昭辰心领神会,抬手让周总管和宋嬷嬷退下。


二人躬身离开,藏书楼房门关上,他抬眼看向元洛:“本王知晓你要说什么,别劝我。”


元洛解开夜行衣的领口和袖口,终于长出一口气,听到他的话,笑了一声:“哟,殿下竟然能猜到,但有一点猜错了,我并没有想劝殿下。”


“苏云锦之所以敢如此嚣张地闯入你的府邸,你当真以为她只是来寻翊王妃的麻烦?你这段时日仍以病重的样子出现,琼林宴上还特意当众呕血,把一众老太医吓个半死又不让他们看诊,圣上和孟皇后难免会起疑心。”


景昭辰与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那个孩子不能留。”


意识到他有什么企图,元洛吓了一跳,吊儿郎当惯了的人霎时变得严谨:“你疯了吧?那可是皇孙,生下来要喊你一声皇叔,你就算再疯癫也不能动这种心思!”


“想想你的计划,你若行差踏错一步,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景昭辰凝眸看他:“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能留,睿王,他早就丧失了生育子嗣的能力。”


元洛被雷劈中,呆在原地。


愣了半晌,他终于回过神:“圣上知晓吗?他就这么任由孟皇后胡作非为?”


景昭辰摇了摇头:“御前的人嘴很严,探不出口风。”


“那你打算如何做?下个月中便是我朝开国百年大祭,要在崇法寺举行祭礼,我下个月起复,你有什么筹谋赶紧告诉师兄。”元洛整了整袖腕,向他问道。


“起复?本王记得,当初你从刑部被免了侍郎之后便发誓再也不做官了,怎么突然起复?”


景昭辰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元洛是京城元家的长子,元家在朝中是清流纯臣,一向不站队任何派系,元洛当初便是因为一桩案子与大理寺闹到了御前,一时没忍住脾气,揍了大理寺卿一顿拳头。


大理寺卿已经不惑之年,被元洛打崩了两颗牙,躺在家里嚷嚷着辞官抗议,他那位父皇为了公平起见,命三司重新彻查那桩案子,不曾想,竟然真的查出其中猫腻,还了苦主清白。


但元洛毕竟真的动了手,还是当着御前那么多人的面动手,大理寺卿被降三职,元洛直接被免了职,气得他在傅师父的武场嚷嚷了半个月,声称再也不做官了。


“爹娘骂我,傅师父也骂我,再加上祭礼缺人手,吏部的口风先到了,官复原职,任职文书估计下月初也就到了。”


元洛整理好袖腕又开始整衣领:“其实还有另一个缘由,若是想追求心仪的女子,总要有个正经营生,不能让人家以为我只会钓鱼。”


景昭辰皱眉看他:“心仪的女子?你何时有了心仪的女子?”


“不要打探师兄情感私事,倒是你先回答,你究竟打算如何做。”元洛说得口干舌燥,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本王不能说,你就当今日没有来过王府。”景昭辰并未骗他,知道的人越多,破绽便越多,有些事只能他自己来动手。


元洛茶盏抵在唇上,抬眸看他:“师兄劝你,不要在祭礼上有其他心思,锦衣卫的死,渝州江河上船只惨案都还未查清楚,若是祭礼再出乱子,朝中绝对要有大变动。”


景昭辰笑起来:“那不好吗?”


昭明星,主变动,主国运。


他要的就是如此。


“你疯了。”元洛放下茶盏,脊背生寒。


……


甄棠一直都没睡好,但是又醒不来,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梦境,她在梦境里反复徘徊,寻不到出口。


梦里的身影极其缭乱,有她那对谄媚的爹娘、药庐里的蓝爷爷、阿宣,还有她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每个人都背对着她,她拼命奔跑,想要看清他们的脸庞,当她终于追了上去,却在他们转过身的一瞬间惊呆在原地。


他们的脸庞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没有棱角,没有五官,却不知从哪来发出熟悉的声音,接二连三地指责她:“你不是朝朝,你是翊王妃,滚开,离我们远点!”


“翊王都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去黄陵守陵!”


她在梦里惊慌失措地抓住外祖母的衣角,泣不成声:“我是朝朝,我真的是,不要扔下我。”


情绪抵达痛苦巅峰时,她猛然睁开了眼,映入视线的是一道竹青色身影,模糊的脸庞,依稀可见紧皱的双眉和幽深的眸子。


“只是被梦魇住了,并无什么大碍,属下开一付安神的方子,喝几日便能缓解。”冯泽拔掉甄棠头顶百会穴的银针,收好药箱,去了外间写药方。


宋嬷嬷和兰芝也退了出去,卧房内只剩下甄棠与景昭辰两个人。


景昭辰拨开她额头上的碎发,轻声问:“头痛吗?”


甄棠尚未从梦魇中缓过神,神思飘在半空中,似乎睡得太久了,大脑停滞,全然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感到有人从她额头上拂过,沾了温水的棉巾带来舒爽,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她一般。


那人好似说了一句话,她没有听清,耳朵里空荡荡的,如同将她与整个世间隔开。


甄棠响起那个可怕的梦境,所有人都看不到脸庞,所有人都在离她而去,她们称呼她为翊王妃,陌生得仿佛仇人。


她握紧丝质的薄毯深吸气,想要缓解心中的剧痛,那道模糊的人影伸过手,在她脊背上轻拍,声音飘忽,却极其温和。


这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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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只能是一个人…


甄棠松开握紧薄毯的手,猛地抓住那人的手臂,嗓音中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淮清,你带我回药庐好不好。”


拍在脊背上的手停了下来,甄棠见他迟迟没有反应,抓在他手臂上的指尖加重了一丝力气:


“或者…或者我们回花溪镇老宅,总之我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


她在等淮清的回应,在她这段少时绮梦中,他一直对她有求必应,神色温和,从未有过这么长久的沉默。


拍在背上的手松了下来,甄棠感觉到有人扣住了她的左手腕,将她手掌翻过,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擦着她冒出细汗的手指。


“朝朝,你梦到了谁?”


那道声音忽远忽近,甄棠终于听清楚后,浑身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那人用力握紧。


瞳孔收缩,视线收紧,那道那道竹青色的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难得穿了一身浅色的宽袖衣衫,乌发高束,面如冠玉,棱角分明,此时正挽着袖子为她擦拭掌心中的汗水。


甄棠神智恢复了一半,右肘撑着床榻半起身,看着他,声如蚊蝇:“殿下怎会在这里。”


她竟然在神智模糊时,将景昭辰认成了淮清。


他有没有听到她方才的呓语?


甄棠只觉得掌心又渗出了一层冷汗。


景昭辰没有立即回应,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手指,连呼吸都沉了许多。


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在他听到甄棠迷迷糊糊中说出的话时,整个人仿佛被冷雪兜头泼下,寒意刻骨。


他清楚地看到,甄棠的意识是模糊的,视线混沌,整个人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


然而在这种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下,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唤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她说,让那个人带她离开。


景昭辰第一次感受到除了杀意之外,还有一种情绪,叫手足无措。


他该如何是好?


装作没有听到?


强求继续追问?


刻意包容大度?


他自认为以上这些全都做不到。


不是自己捂住耳朵便能假装一切都未发生,不是读了一些圣贤书便能成为圣人。


况且,他不是圣人。


景昭辰将心底喧嚣的情绪强压下去,把棉巾搭在木盆边,抬眸看向甄棠:“头还痛吗?”


甄棠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冯泽开了安神汤,一会便好。”景昭辰的声音听起来好似没什么变化。


甄棠瞅了瞅窗子外的天色,转头问道:“妾身睡了多久?宫中是否来了人。”


景昭辰无奈地笑了一下,她好似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那些话有没有被他听到,更没发现他情绪的波动。


“朝朝,你没有其他要说的吗?”他试探性问道。


甄棠犹豫许久,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他的话在喉间戛然而止,默然许久后,笑起来:“好,过几日,我们去城郊西江看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