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镜妖 一

“李垂容,你为夺仙草出手伤及同门,你可认罪?”


高台之上,掌门、各峰长老、门内弟子汇聚一堂,目光齐齐聚焦于高台中心跪着的女子。


风声鹤唳吹拂而过,她的衣袖微动,不染纤尘的白衣洒落如晴雪。李垂容仰了仰头,刺目的天光照的她眼眶微酸,心下沉寂如死水。


镜妖所为她设下的世界,竟是多年前的回往。


要再经历一遍吗……那好累啊,她敛下了睑,半阖着眸。


她只从古书里见过“镜妖”,据说此妖能复制人物的记忆与容貌,制造出幻象世界。


唯一的解法便是,从这个世界中从一众人群里找到真正的镜妖,撕其伪装,而后诛之。


身前又是一声厉呵:“掌门问话,莫要缄口!”


李垂容茫然地凝着双眼仰头看去,昔日记忆里的师尊面庞肃清,霁月清风,宛如从阆苑瑶台临世的谪仙。


她之前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她记得自己那时只觉得天塌了般,泪水扑簌划下,一遍遍叩首求师尊信她,她没有害人。


而现在,她面色平静无波,低身拜了下去:“弟子领罪。”


其实她也可以提剑将这些人都捅个干净,但是奈何镜妖的幻象太过真实,何况这是几十年前的世界。


方才李垂容探了一下自己的修为,别说把身前的人都捅了,捅一个都费劲。


再一个便是,面对昔日的师尊,以及诸多熟悉的面孔,她确实下不去手。


似是没料到她就这么轻飘飘领了罪,高台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来人,把她带下去。”


“不用了,垂容自会请命受蚕骨之刑,用不着谁铐着我去。”她面容清疏,起身后朝长老们颔了颔,而后便转身朝台下走去。


她的步子不疾不徐,就这么走下了台。


李垂容忽而回想起从前的自己,涕泪满面,心情又是那么的不可置信,始终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不信自己,她被他一手教养数十载,怎么会不知她的心性。


那时的自己实在太过单纯,这从来都没有为什么,如此简单的道理,她却到如今才懂


只是他人从未把自己放在眼中过,仅此而已。


去往受刑台的路上,她瞥见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如今墙倒众人推,大部分人见到她都避如蛇蝎,一部分人的面上露出不屑。


但那些人只能看着,就连议论也是如过街老鼠一般在她走远了才敢轻声议论,李垂容不禁有些失笑。


“师姐。”


一声清甜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李垂容淡淡睇了过去,那名少女矮她半头左右,面上天真烂漫,容貌娇俏。


她眨了眨眼,冲着李垂容言笑晏晏:“师姐,我适才替你求过情了,你也不是故意将我推下山崖的,掌门已经同意只让你受刑三日了。”


李垂容收回了视线继续前行,语气不咸不淡:“啊,是吗,那多谢你了。”


少女的面容一僵,仰眉直勾勾地盯着她,衔上毛骨悚然的意味。


她不明白师姐怎么突然就不计较了,看着人淡如菊,那多没意思啊。


她人不是李垂容害的,但她需要激将师姐,将她无法宣之于口的真相,打上最卑劣的黥刑。


那样才有意思。


她洋装丧气,喟叹一声:“师姐,你真可怜啊,为我做了嫁衣不说,还要受刑。”


李垂容步子未停,并不想与之争论什么,方才她那几句话便已经很清楚了,她不是镜妖,而是存在于自己记忆深处,曾经一名恶心的师妹。


专属于她那位师妹的,天真残忍的恶意,镜妖根本演不出这么精髓的恶。


它只会复刻人的行为举止,却参悟不透这个人的真实。


小师妹这下真的愣住了,就这么看着她的身形逐渐缩小,融于天地。


李垂容很快便来到了受刑台处,才堪堪踏进一步,漫天的镣铐直冲她来,将其捆了个严实。


术法同时被激化,一道道如流光般朝她劈下,嗜骨吮血般的剧痛袭来,白衣霎时被血染的殷红,如雪中点点红梅绽放,她咬紧牙关撑了下来。


惝恍中她的视线内倏尔出现了道人影,一步步朝她靠近。


小师妹弯着唇,慢慢靠近了她,眉眼里蕴着不谙世事的明媚。


“师姐,肯定很痛吧,其实我是有些心疼的。”


“呵…我从未想与你争斗,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算计我。”李垂容稍稍抬了抬头,一双眸子饱含犀利。


“你可以堕魔吗,只要你堕魔,我就不害你了。”小师妹叹了口气。


“死了心吧。”她冷哼一声,她一心遵道,让她真正入魔还不如杀了她。


她确实是先天魔骨不假,不过此事宗内鲜有人知,哪怕知道的人也都三缄其口,唯恐漏了声息。


她不太明白小师妹是怎么知道的。


但如今也不重要了,这一切都是幻象罢了,哪怕是曾经的世界,那也仅仅是作为曾经所真实存在。


绞心般的痛阵阵传来,这蚕骨之刑诛身为次,诛心为首。


“师姐,你恨我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小师妹如幽魂般再度出声。


“他们都是伪君子,如果你们真的那么要好,怎会无一人出面帮你?就连掌门都不信你,师姐,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入魔吧,你如此轻易的就认了罪,也必定是知道多费口舌是无用功,他们始终不会有人信你。”


空气凝滞了下来,但她身形未动,不知在暗忖着什么。


李垂容阖了阖眼,忽而发出一阵轻笑:“哈……我终于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小师妹为何总是与自己作对了。


从前的她一哭二闹,求师尊及众位长老严查真相,自己是无辜的,而这么做迎来的下场就是长老亲自把她丢入受刑台,严谨任何弟子探视。


但如今出了变数。


“你明白了什么?”小师妹瞳眸微眯,看向她的眸中含有不解。


“净云宗知不知道,门下弟子里混入了只魔妖啊?”她轻声开口,语气带着似笑非笑。


“你…你在说什么?”小师妹脸上闪过一丝惊异。


“你身上魔气遮掩的很好,又对自己狠心,日日洗髓魔气想必要比我这蚕骨之刑痛的要多。”


“你……”她顿时无言。


李垂容扬起头,压下胸腔内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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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声时嗓音有些干涩:“毕竟……是我亲手养大的小兔子,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是了。


她曾捡过一只小兔妖,悉心养在院子里。


抽出时间陪它嬉闹,采山头的灵花给它吃,但是某天那只兔妖还是悄然离去。


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如若不是被镜妖困住,她依然会这么觉得。


真是造化弄人,现在让她知道这些是为何呢。


李垂容阖上眼皮又睁开,脑袋无力耷拉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朝她靠近,锁链长出深刺撕扯皮肉,她浑然不觉。


小师妹怔愣在了原地,眼角有清泪滑过,一只血手抚了上去,指尖颤抖地将那滴泪抹去。


李垂容哑着声音开口:“我不怪你。”


兔妖化形不过几年,心性过于稚嫩,容易被不纯的心思迷失本心。


它只是觉得,主人与自己同属一脉,想带着她离开这个地方,永远和主人在一起。而主人如今的身份与自己势不两立,它也越长越大,魔性渐起,她们无法在一起。


小师妹登时便红了眼眶,声嘶力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是不入魔……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还如此坚持,你也是魔啊。”


“听我说,师妹。”她轻抚着小师妹的脸颊,语气有些无奈:“这不是你伤人的理由,这也不该是你忤逆我的理由。”


李垂容确实有理由选择走向报复、放弃、堕落这样恶化的道路,因为她也痛苦过,明白不被认可的感受、踌躇不前的滋味、被他人带有恶意滤镜看待。


但是她明白,痛苦并不能坍塌为伤人的碎片。


一旦良心变了,她就回不了头了。


“虽然这只是镜像罢了,但我不恨你。”她垂下眼,口中喃喃。


兔妖只是个催化剂,如果不是他人本身对她有异议,不信任她,兔妖又怎会得逞。


它只是将他人对李垂容的偏见无限放大了而已,相当于一个导火索,仅此而已。


有什么好恨的。


“说到底,是我没养好你。”


她的身子有些虚浮,顺着石墙滑下,慢慢地便没了意识。


等到醒来,她发现自己不在受刑台上,而是被置于床榻上。


“嫂嫂,你终于醒了。”


闻姝原本在一旁休憩,觉察到李垂容苏醒后连忙起身去扶。


“……我怎么不在受刑台上?”声音哑的可怕,她稍稍一动,胳膊传来钻心的痛,令她眉头一蹙。


她侧头看向了闻姝,面对“嫂嫂”这个称呼有些僵身。


“嫂嫂,是哥把你救下来的,怎么每次我们一走你就出事啊。”她说着,眼眶便红了。


“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对了,现在已经是三日后了吗?”李垂容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出声无力。


“不是,那个曾经说你推她坠崖的女人突然又跑去说是自己诬陷了你,还没等掌门下旨,闻羡便不顾阻拦把你救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我第一次见我哥那么生气,他从前都是克己复礼的模样。”


李垂容还在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


闻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