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许青文一直在看那本破自传。
从一开始的新奇到恍然大悟，再到最后的不出所料。
许青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陌生人的经历，他只觉得有些无从说起。
三四五世的沈靖玲以各种性别再次入职原本的公司，而最终的位置他成为了公司决策层的一员。可以说，只要沈靖玲自己不出什么状况，他接下来的几辈子都可以待在那个阶层。
可偏偏在这样的状况下，沈靖玲放弃了自己那已经堪称完美的工作。将自己永生永世的目标定为一个近乎虚无缥缈的东西——轮回本身。
轮回之国的学者们从未放弃对轮回的探索，但千年以来，轮回所展现出的规则从未变化。
死在这片土地及其上空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会在五年后重新在这片土地的任何地方出生，带着他们的一切记忆。
研究人员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一定会间隔五年，而这五年的时间和具体哪天出生无关，只是所有人再一次睁开眼，年份就加上五，没人能解释。
不过倒是有个挺美味，啊不对，是挺有趣的猜想。研究人员们将其称作“腌菜推论”。
具体的内容是：那些死人的灵魂会被装在一个腌菜罐子里，等五年。然后一个一个拿出来。
非常符合现状的推测。装菜的时候一股脑装满，拿出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先拿哪个，甚至连部分灵魂的消失都能解释——吃不下扔了。
简直称得上一个完美的理论，就是有些，emmm，不好评价。
这些知识是沈靖玲在她的六到十世中，从轮回学课程中学到的。
在她第六世的时候，轮回学还算是一个热门科目。绝大多数人都挺乐意在闲暇时光听一听。毕竟这实打实地关系到自己生活的国土，多了解一点也不是坏事。
但轮回学这个课程终究还是缺乏直接的探索手段。
依照传说里那些神啊鬼啊之类的，轮回的由来应当是未清理的灵魂直接进入下一个身体。但是对灵魂的研究哪能这么容易，即便轮回的事实摆在眼前，科研人员依旧找不到观察灵魂的方法，甚至他们连有没有灵魂这个东西都无法确定。
但就是这样的一门从各方面来说都算得上虚头巴脑的学科，深深地吸引了沈靖玲。
从一个六七世时的普通公民到八世的轮回管理局工作人员，再到九世时成为京市研究院的研究员，沈靖玲一路追逐着内心的答案。
也是在沈靖玲当上研究员的这一世，轮回之国对城市重新规划，京市及其周边的几个差不多大小的城市被重组成玲琅城，京市研究院也改名为玲琅城研究院，将主要研究项目定为轮回及其衍生课题。
在万众瞩目下，一座高塔在原先的京市现在的玲琅城湖西区拔地而起，并且逐年增高。
沈靖玲是这个项目的参与者之一。
而整座塔的作用是收集或者发送一些普通人不用了解的信号。
这座塔有个不符合外观的名字——灵柩塔。
沈靖玲在她的自传里表现出对这个名字的疑惑，不过她并没有深究这个无关紧要的名字，毕竟从各个角度来说这只是个名字罢了。
许青文现在算是知道那天的高塔叫什么名字了。
灵柩塔又建得更高了，看起来也比沈靖玲描述地更漂亮。
到这里，许青文原以为沈靖玲以后的日子应该不太会有什么变化，她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工作，也不用再为转世税发愁，可以追寻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这样的情况只持续到沈靖玲的下辈子结束，也就是第十一世。
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让沈靖玲坚定了探索轮回的想法。
原先，沈靖玲追寻轮回的答案是因为好奇与一点小小的纠结。她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笼罩在这片国土，让踏上这里的人类开始一次又一次不停的轮回。她想要知道这力量来源何处，又为何降临此地。
但想知道归想知道，沈靖玲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对这些现象进行研究。
灵柩塔自建立以来确实收集过一些奇特的信号，不过沈靖玲和其他研究员并没有发现这些信号有什么意义，只当是某些机械设备运转时产生的杂波。
他们秉承着做点事别闲着的态度比对了玲琅城内所有机器产生的信号，然后就发现这些奇怪的信号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来源于那些机器，剩下的来源仍是未知。
不过未知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未知的信号多了去了，还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所以玲琅城也就没管这事，只当个有意思的课题收起来，谁有兴趣可以拿去研究研究。
在沈靖玲第十一世的33岁时，轮回之国有另一座城市也准备建造一座像灵柩塔那样的建筑。
只不过建造的位置有些特殊，他们想要在天上建造一座城。然后依靠这座城的细微变化做出一些可能的推测。
听起来挺有想象力，沈靖玲是这么评价的。
建造的过程邀请了很多资深的研究员前去观摩，沈靖玲刚好是其中之一。
而这一观摩就是二十年。
至于为什么观摩了这么久，那原因自然是观摩期间包吃包住，而且沈靖玲刚好手头没有研究项目。
那时的沈靖玲也活了十一世了，该见过的场面也差不多都见过一回，图的无非就是个清净，有个地方让她去思考自己那堆问题，在哪都一样。
不知是亲眼见证一个庞然巨物浮空而起的震撼，还是看着一件几百年前还不可能造出的建筑被一点点完善的欣慰，沈靖玲那段时间的心情非常好，原本准备下一场轮回的计划也被推迟，她决定在这多住几年，顺便看看能不能在这遇到什么有趣的课题。
结果她还真遇到一个。
“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能轮回？”长相娇小的少年撑着下巴，问年近六十的沈靖玲。
沈靖玲低头思索一会：“我们站在这？有人在操控这一切？这是上天的恩赐？你想听哪个？”
“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克隆人能轮回吗？”
“怎么可能，它们又算不上人。而且有实验证明过了，克隆人并没有轮回的权利，每个克隆人登记的轮回命题都没有人匹配。”沈靖玲不假思索地否定了这些答案。
“那我们与它们的区别又是什么呢？如果用最传统的克隆方式来看，它们和我们无非都是胚胎，然后发育成人，出生，长大。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有这个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