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晓懵了两秒钟,才后知后觉感受到面颊传来的火辣灼痛。
“你打我?!”
她捂住已经开始逐渐肿起的半边脸,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林疏桐。
——明明是因为她大发慈悲改了口,这女人才能走出那个小房间,不用被当成个犯人继续审。
她居然一点都不感恩!
后面跟着的调查员显然也被乍响的耳光惊住,一时愣在原地。
面对夏知晓的质问,林疏桐只是默默拧眉来回打量着什么。
片刻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
她猛地一把掐住夏知晓犹在颤抖的下颌骨,巴掌照着另外完好的半边脸又是“啪”的一声!
甩了甩手腕,林疏桐这才满意地舒展眉头。
清脆、响亮,掌印十分对称。
听起来是好巴掌,
看起来也赏心悦目。
夏知晓一双眼几乎要震惊地瞪出眼眶,声音尖利地喊道:“你是不是疯了!!”
她疼得眼眶通红,双手捂脸下意识后退。
余光瞥见门口正在靠近的熟悉身影,眼睛一眨,泪水扑簌簌落下。
傅惊鸿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夏知晓被打,他瞳孔一缩,“晓晓还怀着身孕,林疏桐你发什么疯!”
把夏知晓揽入怀里护住,锐利凤眼里冷意森然,几欲将林疏桐钉穿。
本想上前劝林疏桐冷静的调查员看见这一幕,犹豫几秒,又默默退回原地。
林疏桐的意识此刻却有些不合时宜的游离。
她想,看来夏知晓是真没挨过打,被打第一个耳光后居然一动不动。
林疏桐很早以前就知道,被打了可以前进反抗,也可以后退躲避。
唯独不能停在原地。
夏知晓这样,不就是明晃晃邀请她再打一巴掌吗?
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林疏桐表情玩味,“我发疯?依我看,发疯的是你怀里这个晓晓吧。”
她语气冷嘲,“就算我只有到十八岁的记忆也知道,如果不小心发生意外关系……”
“第一件事是服用避孕药和hiv阻断剂,再做相关疾病筛查,确保为自己排除后续的安全隐患。”
一番话被林疏桐说得嘲讽又讥诮,“而不是哭哭啼啼等着肚子里都怀上了,才记起自己该长个脑子。”
又打量目光躲闪的夏知晓两眼,“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察觉傅惊鸿也在看自己,夏知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她垂着眼,颤抖着声音小声啜泣,“我、我当时太慌乱忘记了。”
夏知晓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真的,傅先生你相信我,等我想起来已经超过24小时了。”
男人的轮廓有一半陷在阴影里,琥珀色眼瞳因背光的角度显得格外幽深。
像是几秒,又像是过了几分钟。
夏知晓不自觉屏住呼吸。
直到……
温暖的指节为她轻轻拭去脸上泪水,傅惊鸿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相信你。”
夏知晓刚要破涕为笑。
谁料一旁熟悉到让她恨得咬牙的声音再次响起,语调凉凉:“我信你个鬼。”
“避孕药的服用时限是72小时,就算超过这个时间,你也可以去医院放置含铜节育器。”
林疏桐挑眉盯着她,“看来你是真的很想留下这个孩子。”
“怎么,我刚听说现在婚姻法改了,私生子也有继承权了……”
“夏小姐,你很拼啊。”
“你……”夏知晓恨不得立刻上去撕烂林疏桐那张嘴!
一双眼睛更红了,这次是气的。
“好了,”傅惊鸿安抚地拍拍她的后背,为林疏桐的咄咄相逼感到烦躁,“你不要总揪着一件事不放。”
“晓晓她还年轻,做事情难免考虑不周。”
“而且正常哪个女孩会主动去了解这些事,晓晓天性单纯,不像你……”
察觉到失言,傅惊鸿猛然顿住,没再说下去。
“是啊,我都不太懂这些的。”夏知晓适时开口,语调轻柔。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疏桐,“不像林总监……不知道为什么对这种事这么了解。”
夏知晓问为什么……
因为——
林疏桐必须了解,生活从未给过她任性幼稚的权利。
她要在泥泞里挣扎求生,要从市井最底层一步步往上爬,还要把母亲拉出那个家。
林疏桐忽然庆幸此时此刻是自己站在这里,而不是真正那个二十七岁的“她”。
由于林海的关系,林疏桐此生其实从没有与另一个人缔结婚姻的想法。
能让她改变决定,甚至走到结婚这一步……
那个林疏桐一定是深爱傅惊鸿的,且心里也对这个人的感情坚信不疑。
如果那个“她”知道,有朝一日曾经爱人对自身的了解的点点滴滴,最后会变成掉头指向自己的利刃——
那该有多疼。
……想必是剜心刮骨也不为过。
“呵。”林疏桐轻嗤一声,忽略心底深处隐约的钝痛。
她毫不避讳,直言道:“女性了解必要的知识保护自己,这就是‘不单纯’了?就是‘不正常’了?”
“狗屁的强盗逻辑!谁在乎你这种既得利益者怎么想。”
“别试图用你们狗屎一样的世界观拉低我到同样档次,我林疏桐不认!”
清凌凌的双眼里,冰层下的野火正静默又炽烈地燃烧着。
它们的主人倔强地挺直脊背,不肯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后退与动摇。
傅惊鸿望着这一幕,眼睛与心脏同时泛起细细密密的刺痛。
拇指无意识碾磨过无名指的婚戒,喉结滚了滚,似乎有什么话即将脱口而出。
一只柔软的手忽然覆上来,纤巧白嫩,正正盖住男人指间那抹银色,也打断了他适才一时的冲动。
夏知晓脸上带着几分被冤枉后的委屈,指责林疏桐:
“你怎么能这样想傅先生呢,他只是说出了大部分人的想法,又没有恶意。”
“林总监,你这样有些反应过度了。”
“我理解你失忆没有安全感,但也不该把气撒到傅先生身上啊。”
视线扫到站在门边的调查员,她忍不住向对方寻求认同。
“调查员先生,你也是男人,一定也能明白傅先生的想法只是人之常情罢了,对不对?”
“呃……”
还没等他憋出句回答,已经被身后人一把扒拉到旁边——
“对什么对,大青都亡了快一百年了,你脑子里的裹脚布还没拆干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