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话音落下,沈光意没有开口回答,只是稍稍抬起了下巴。
动作像是惊讶,更像是邀请,于是吻就从这里开始。
沈光意感觉到林观清的吐息拂过脸颊,唇畔被覆上了微热的温度,不禁放缓了呼吸。
林观清亲得很重也很凶,一扇门外就是人来人往的办公区域,他们却胆大妄为地唇齿交缠。
中途听到脚步声,沈光意担心起门有没有上锁,试图扭过头去做确认。
但他还没能分心多少秒,就被勾住领带,原本系得工工整整的打扮被扯得松垮。
顺着这股力道,沈光意也随之倾身过去,收回注意力以后,心里不甘示弱,略微用力地咬上了林观清的嘴唇……
“会议室有人么?Shimmer?”林秋宿礼貌地敲门,“小纪老师让我问你要不要去食堂。”
询问中,沈光意顿时羞耻又慌张,伸手摁住林观清的肩膀,作势要把对方推开。
然而,直到林秋宿没得到回应,轻快地抬步折返,沈光意都没能成功。
待到林观清终于满足地与他分开,沈光意擦过湿润的嘴角,平复着喘息一时没有说话。
“Shimmer,你的同事们好像先去吃饭了。”林观清明知故问,“那你和我一起?”
沈光意冷声道:“现在窗口剩不了几道菜,我们去喝风?”
“刚才听同事说附近新餐厅味道还可以,要不然去那里?”林观清道。
不假思索拒绝完别人的聚餐提议,他心里记着那家店的口碑不错,转头发出邀请。
沈光意端起傲慢姿态:“我的时间宝贵,最多和你出去半小时。”
·
鸿拟园区是标准的互联网作息,六点钟食堂开始刷卡打菜,手头不忙的可以直接回家。
沈光意常年不处在清闲的范围内,一般最少有五天要加班,平时六点半就会回工位。
但今天一直到晚上七点,公司迟迟没有沈光意的身影。
领导难得不在场,其他人纷纷松懈地摸鱼闲聊,没想到过了一会,沈光意赶了回来。
面对大家循声投来的目光,他不着痕迹地撇开头,神色显得有点局促。
几个同事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但都没有多想,以为是下午过得太忙,事后难免心烦。
“我刚让小秋去喊你,但他到会议室的时候,那里没有人了。”纪弥道。
记起在自己与林观清在那里的种种,沈光意耳根发热,随即心虚地与纪弥错开目光。
他潦草解释:“我自己出去随便吃了点。”
三言两语地说完,他的手机亮起,收到纪弥给他发的新信息。
“你什么时候爱和我讲悄悄话了?”沈光意纳闷。
他一边说,一边解锁屏幕。
[新开的西餐店是我朋友在当老板,他说今晚招待了两个帅哥,瞧工牌和我赶巧是同事。][我一看发来的背影照片,还真的挺眼熟。]沈光意:“……”好在画面里两人举止端正,完全可以嘴硬说他们清清白白,让纪弥不要误会。
如果那时候林观清碰了他的脸,或是摸了他的头发,被店长拍个正着,沈光意大概要羞愤地提刀上楼。
他飞快澄清:[怪这店装修得太像恋爱圣地,烘托得照片不太对劲,其实我和Clear纯粹在凑合着吃饭。]
辩解完,沈光意本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却反而变得更加烦闷。
理智来说他就该马上辩驳,心里却与之矛盾,竟不想与林观清撇清关系。
但不撇清的话,自己能怎么回答?
模棱两可地让纪弥误会他们在谈恋爱吗?
……恋爱。
这两个字眼仿佛烫人,沈光意不自觉后背挺直,仿佛被无形的手抚过脊柱。
他因而三心二意,神游到了天外去,直到被林秋宿的询问扯回思绪。
“邮箱里发了唇膏活动买一送一,Shimmer你要吗?”林秋宿贴心道。
沈光意下意识想说不用,又听对方说:“最近天气干燥,我看你嘴上有点破皮诶,小心严重了会痛。”
沈光意:“…………”
那时林观清连啃带咬,自己被亲得头皮发麻,之后也没注意照镜子,也觉得两人不至于如此过激。
现在被发现伤口,沈光意险些恼羞成怒,想直接去找林观清发脾气。
不过,高管的自我修养让他勉强压下了杀心。
沈光意舔了下嘴角,和颜悦色道:“确实是这样,买吧。”
在下属面前装得柔和妥帖,私下里,他一个晚上都忍不了,下班就兴师问罪。
沈光意避开摄像头,让林观清把车停到僻静过道,继而坐上去打开内饰灯。
他示意对方把脑袋伸过来,好好瞧一瞧对自己干的好事。
林观清垂下眼,打量着沈光意的脸,因为不久前涂过新买的唇膏,嘴上光泽让人想尝尝口感。
以及,沈光意向来考究,衣柜里都专门摆了固体香薰,身上衬衫正散着林观清熟悉的、好闻的、香根草混合安息香脂的气息。
而此刻沈光意一心生气谴责,没有注意林观清的迟愣。
“都差点被你弟发现了!”他生气地说,“你懂不懂怎么亲啊?当时我就想抱怨,你力气太大了也不自觉地收着点。”
说完这些还不够,沈光意找到机会,几乎是朝林观清责备。
“还有之前是谁一本正经找我提问,接吻是情侣爱做的事情,正当炮友会这样么?”
“我好歹挑了个机场角落,到头来你在公司就强吻我这位来开会的正经同事,只教育我不管管你自己?”
林观清直勾勾地瞧他,配合地自我谴责:“我对Shimmer老师犯错了。”
沈光意见对方破天荒附和得这么快,语气还挺认真, 琢磨着接下来不会一番反省, 然后保证再也不对自己动手动脚吧?
思及此,他心跳漏了半拍,下意识地有种酸涩蔓延开来。
只是沈光意还没来得及继续发散思路,就听到林观清再度出声。
“但你没有错。”林观清道。
他勾起嘴角:“我喜欢你对我这样做,所以你可以为所欲为。”
讲得像打趣像试探,更像成熟的捕手在进攻时还记得给场面留有得体余地。
沈光意登时怔住,分明是自己来势汹汹,怎么感觉还是自己更危险?
原本好端端的一次事后算账,愣是被三言两语说得像调情。
“我在你这里什么都能做?”他问,“使唤你,折磨你呢?”
林观清饶有兴趣地反问:“哪种使唤,哪种折磨?”
沈光意笑了下,唇边的小伤口没养好,本该显得弱势可怜,这张嘴说出来的话语却不减挑衅意味。
他说:“你弄痛我了,搞得我很不爽,接下来努力取悦我,我就不欺负你。”
林观清见他张牙舞爪,纵容地不加反驳,眼里笑意渐浓。
落在沈光意身上的目光又轻又柔,仿佛一张蛛网,细细密密,不经意间让猎物被温和缚住。
“都怪我不好,现在就哄Shimmer开心。”他道。
说完,林观清回忆沈光意讲的要挟,低促地笑了下,重新说:“这就让你爽。”
……
没监控,越野车,偏僻到没人路过的树荫小道。
沈光意奔着杀人埋尸选的地方,车子重新启动的时候,他却蜷缩在后座上,从脸颊到脖颈泛着略显异常的潮红。
身前盖着林观清的长款外套,对方身形高挑结实,所穿的尺码套在沈光意身上,显得有一些松垮。
对于披林观清的衣服这件事情,沈光意本来态度拒绝,奈何自己衬衫被弄得太皱,甚至可以说是乱七八糟。
他心里有鬼,觉得这样太容易被别人看出异样,就算坐在车里,也将其遮得严严实实。
这件外套他不敢直接拎去公司,林观清也不着急要,就一直放在沈光意家里。
后来,林观清随口一问:“衣服什么时候能去拿?”
沈光意咬着后槽牙,撒谎说已经被用来充作狗窝。
他还讲,如果林观清需要,犯不着亲自前往,自己能帮他送回来几片布料。
林观清道:“不用客气,衣服不太要紧,原本想顺道参观你家。”
沈光意稍挑眉梢:“参观家还是参观我?前者要给你准备一份室内设计图纸。”
林观清道:“后者呢?”
“家里太久没人来过,我要买备用的套和润滑剂。”沈光意淡淡道。
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看起来禁欲斯文,但在他眼里,貌似已然和禽兽败类没什么区别。
闻言,林观清顿了下,大概没有想到沈光意会提这类事。不过他没有出声辩解或否认,接住对方的话茬:“我会自带。”
沈光意道:“来我这儿还自带,你是不是太热情?”
“因为你上次在车里很辛苦,好像特别不适应。”林观清道,“担心你忘了合适尺寸,我觉得自己来就好。”
沈光意噎了下,立即僵硬地扭过头,快步往前面走。
今天园区正好举办福利活动,午休时间非常热闹。
周边合作的商家来摆摊,亦或者限量赠送消费券,很多职工在底楼排起几条长队。
有家宠物店在拉生意,见沈光意路过,便递过去传单。
沈光意没有接过,道:“抱歉,家里已经有两只狗了,再多容不下。”
“Shimmer你除了比格,还养了什么啊?”旁边有同事好奇。
沈光意冷冰冰地回答:“国产货,留洋刚回国。”
落后他几步的林观清瞥眼过来,沈光意没有回头,跟两人不认识一样。
随着树叶抽出绿芽,再逐渐泛黄凋零,项目公测、版本回归、员工来来去去,办公楼里永远节奏紧凑。
在林秋宿出国交换之后,技术中心也迎来了一些新鲜血液,各自融入空出来的岗位。
沈光意有天趴在桌上午休,朦朦胧胧地起来时,看到走廊有几个全然不认识的年轻人在打闹,甚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坐错了地方。
不过,这个行业的更新换代太快,很多人两三年一跳槽,能留在身边的熟人本就少之又少,有陌生面孔很正常。
他抬手揉了揉略微发僵的脖子,听着方月和纪弥聊天。
方月得知林观清拒绝了留任海外的机会,也没去其他抛来橄榄枝的事业部,压低声音惊呼。
“他是不是背着大家在沪市养了老婆孩子?否则我很难理解。”
纪弥哭笑不得:“你让他接着做在研项目,那是有命赚钱没命花吧?”
“而且他这样很值,出去转了一圈才有机会升得这么高,也差不多到了能考虑自己的阶段。”
方月道:“可他回这里就是很可疑啊,隔壁的事业部挖他,他就不去,赖在我们楼上。”
说到这里,她灵光一现:“Clear不会是和我们领导吵上瘾了吧,失去死对头就少了点工作体验?”
沈光意撑住头,说:“方月,我醒着。”
方月迅速闭上嘴,再翻了一会微信里的组内闲聊群,借此转移话题。
“小秋说他哥最近在忙新房装修啊,靠,五层大别墅?待在业务组里还是赚钱。”
“不过没事,我们中心的Shimmer也很有钱啊。”她又寻找平衡,“甲方乙方可谓门当户对。”
由于说得太过顺嘴,她都没发现用词哪里不对劲。
纪弥和沈光意都陷入了沉默,半天没有搭理这句话,方月后知后觉,自己原本想说的是势均力敌,如今突然觉得职场生涯到此为止了。
“我理科生语文不好,你是知道的……” 她尴尬地说,“为了我们的感情,要不周末一起约加班?到时候还能凑个外卖双人打折餐。”
沈光意说:“这周末要休息,没空。”
方月倍感诧异:“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有朝一日能从你这里说出来,以前都是我们想出去玩,你说加班没空!”
“有问题啊,组长你是不是安排了约会?”别的同事起哄。
沈光意真的打算补觉,只不过床上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比较难说。
他道:“24小时里12个小时在床上的约会?”
打发完一群人的揶揄,他收到林观清的消息,说周六准备去挑下家具。
沈光意半垂着眼睫,有些略微失落,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随即,屏幕上又多出几行消息。
林观清:[这周六下午你有空吗?]
林观清:[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一起去。]
沈光意的心情阴郁不过两三秒,转而灿烂起来。
[这么相信我的审美?]
林观清:[打算把床买好,是该征询下你的意见,担心你睡不舒服。]
沈光意深吸一口气,打字:[原先没有空,但既然你诚心邀请,我可以陪陪你。]
别墅基本装修完毕,还差一些软装家具要置办,没有花太多时间。
挑床的时候,沈光意和林观清被店员当做情侣,还朝他们兴冲冲地做款式推荐。
“你男朋友那么高,买大一点是需要的啦。”店员道,“我们店还有款床垫,特别软特别有弹性,你们可以躺上去试试。”
那人又说:“之前有个老顾客给好评,说自从买了我们家的床,和老公在床上的时间都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光意也好,林观清也好,明明都可以开口打断一下,彼此并不是恋人关系,只是一起来看看家具。
然而,面对这位滔滔不绝的店员,他们沉默地没有任何解释,直到沈光意有些难为情地撇开头。
林观清随即表示这个品牌可能不太合适,带着沈光意离开了店,又彼此默契地没问对方为什么不澄清关系。
沈光意说:“说起来,如果林秋宿在的话,以后我到你家不方便吧。”
光是想想他和林秋宿万一碰上,林观清该如何介绍自己,他就觉得有些尴尬。
讲成炮友,讲成情人,虽然自己不觉得哪里出格,但解释给林秋宿听,那太不妥当了,绝对不可能这么讲。
那只能称作是男友,可他们之间你来我往地牵扯不清,期间并没有过明确的告白。
林观清侧过头看向他,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想想还是错开比较好,昔日上司出现在亲哥家里,怎么看都是恐怖片。”沈光意思考,“而且有损我在公司的威严。”
林观清见他还琢磨起威严来,心想,做技术的地位都是按实力说话,被自己睡一觉就能烟消云散?
此时他们尚且认为,以林秋宿陷入爱河的黏糊劲,来到别墅估计住不了太久,肯定会留够时间跑谢屿那边。
那样的话对他们影响不算大,毕竟以往沈光意也不是频繁地与林观清来往。
但两人统统没料到,林秋宿搬来别墅第二天,谢屿居然拖着行李箱过来了。
按照谢屿的脾气其实不应该会乐意和林观清住,可见其对林秋宿有多么爱护与用心。
林观清内心复杂,没有感动的力气。
来都来了,他没办法把弟夫扫地出门,前一周里回家就过得和坐牢差不多。
每天看着情侣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自己分明就在沪市,却仿佛和沈光意异地。
这样还没完,林秋宿一大爱好就是折腾他哥。
他是否真的希望林观清恋爱,这点有待怀疑,但他是真的乐于给林观清多找点麻烦。
萌生出歪点子以后,林秋宿碰巧最近比较闲,就没做几件让兄长省心的事。
又是吵闹,又是谈心,又是做相亲简历……
实话实说,林观清觉得他弟把简历做得不错。
排版很好看,信息量全面,要相亲的话大概真用得上。
另外一边,沈光意打开这份转发来的文件。
他第一反应和林观清同样,不可思议之余,觉得好笑又无语。
沈光意:[你弟是可怜你太孤零零?]
林观清:[他只是在家没事做,我准备看情况把他塞回来实习。]
见沈光意这时候有空,他打去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沈光意道:“怎么你的东西还分享我一份,我替你看看有没有要完善的地方?”
林观清看上去不需要他帮忙,回答:“以我当了这么多年面试官的经验,平心而论这份已经做得很完善。”
“是啊,你如果用的话,贴在人民公园没到半小时,估计你的电话会被打爆。”
沈光意聊到这里,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了点酸。
只是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继而认真地看起简历,开始努力找茬。
“我觉得林秋宿在给你谎报数据,三围106,74,92,第一个数字不带半点水分吗?”
林观清散漫地说:“不清楚,我都不关注我这块的体检数据。”
“哦,那我也不清楚……但反正就是不信。”沈光意道,“要不你证明一下清白。”
林观清笑起来:“我去找卷尺自己量?”
沈光意好心支援:“找我帮忙用手来量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