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还未回来的那些日子, 叶琬离开天照山,在竹园住了几日。
她偶然翻到许多三年前成婚前夕收到的贺礼,有送她的, 也有送谢凌的, 与金银珠宝放在一起的一些灵器引起了她的注意。
裴奚告诉她, 大婚前几日,有人送了许多金凰一族的神器过来, 金凰弓, 朱凤弦都在其中, 不过没说是谁送的,东西到了却没见到人。
这些东西都是世间罕见的珍宝,想来是真心庆贺他们的婚礼,只可惜当时出了那件事, 婚礼没办成,这些贺礼也没再拿出来过。
“你知道是谁送的吗?”裴奚从门外走进来, 这些日子的劳累让他肉眼可见地疲惫不少,没有谢凌与他吵架斗嘴, 他倒没了从前的精神气。
“不知道。”
叶琬思忖片刻, 手指抚上一把金色长琴。
长琴只有六弦,少了最后一根琴弦。
她的目光忽然落到自己的手腕上,想起叶灼在锁魂阵里送给她的朱凤弦,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不敢将猜想说出来, 她便将这把缺弦的长琴带了回去。
夜里,叶琬将长琴与金凰弓放在一处, 那根红色的弓弦时不时迸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她闭眼入睡时, 似乎听到了一声弦乐响起。
弦乐高亢激昂, 像是什么鼓舞士气的号令,等她再次睁眼,已经进了长琴幻化的梦中世界。
梦里,她站在一片幽深的林子里,林中深邃幽暗,时不时有黑影从身边掠过。
想来叶灼送她的弓弦的确是长琴上的琴弦,这种名为朱凤弦的东西,可做武器,也可奏乐,是金凰一族独有的灵器。
她将金凰弓与长琴放在一处,机缘巧合触发了长琴的结界,这才进入了朱凤弦构造的梦中世界。
虽说是梦,但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由金凰弓与朱凤弦记录下来,即便是千百年后,也能如初地让人知晓从前的事迹。
叶琬抚摸着身边粗糙的树干,手指却从树干上穿透过去。
她心里一阵怅然,原来自己摸不到梦里的东西。
正当她发愣的时候,一支长箭从她身侧飞过,直直插进树干当中,那支箭一进树干,立即化为几缕火焰消失不见。
见谢凌用多了金凰弓,叶琬已经能一眼认出来这个东西。
她刚要回头看看是谁,一个高大深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男人眉宇冷冽,气质尊贵,拥有一张与叶灼一模一样的脸,但神态却比他温和许多,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他看不见叶琬,只是对她身后的一物说:“就算是见到我,你也该逃走。”
*
叶琬猜测,她所看到的,应当就是三百年前金凰被灭前的景象,眼前与叶灼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就是从前的明澈了。
他垂眸俯视着旁人时,依然有一股天生自带的帝王贵气。
收回长弓,伸出手,叶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只小妖怪胆怯地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
“殿下……”
它不敢让叶灼拉它起来,只能眼巴巴望着他。
一个紫衣宦官叽叽喳喳地跑过来,对着小妖怪骂了一通,然后问叶灼:“殿下,您怎么又把它放了,三皇子已经猎了许多妖物,正搁陛下面前讨赏呢。”
他没有行礼,叶灼居然也没有责怪,反而心平气和地笑了笑,说道:“朱喜,你先回去。”
“不行啊殿下,妖怪而已,您何必每次都放走它们呢。”
叶灼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这样跟我说话?”
朱喜慌忙低下头,尴尬地挠了挠头。
见他这样,叶灼又笑了。
他对小妖怪道:“你们镜鬼一族已经没有多少后代,留在猎妖台也不可能得到修炼的机会,今日最后一次,下次你再进来,我便不会管了。”
虽是警告的话语,但他说出来的时候却温温柔柔的,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
这个时候的他应该才十七八岁,眉眼尚显青涩,面上总是挂着笑,坦荡又明朗地对待每一个人。
虽是一身玄衣,叶琬却在他身上看到了许多明媚生动的色彩,不是那个阴郁深沉的小侯爷,也不是背负血海深仇的前朝太子。
如今的叶灼,心怀天下,意气风发。
他可以自信的握着剑,勇敢的抵抗规则,哪怕是陪着天子猎妖,也能将这只镜鬼放出去。
“青铜山有我设下的封印,天下修士无法进入,你去那里好好修行,等身上煞气消失,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人间。”
叶琬与镜鬼一样,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叶灼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哎呀,你听不懂吗,青铜山的封印明面上说是为了镇压妖物,实际上是保护你们的。”
镜鬼自然不敢相信,它被修士追杀时伤了人,已经算是害人的妖物,不会有人放过它。
可叶灼却道:“有些错是不得已的,你涉世未深,不懂人间法则,从今以后,若再害人,我必不会手下留情。”
幽林中泄下来一丝微光,恰好落在叶灼身上,他微微一笑,为镜鬼指了路后转身离开。
叶琬脑海中始终是他说的那句话。
有些错是不得已的……
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明明可以随意决定旁人的对错,但他却对一个妖物说了这样一句话。
叶琬忽然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她有一个同班同学,人长的漂亮性格也好,学习非常认真,一直是班里的前三名,妥妥的重点大学苗子。
但是有一天,她突然听说这个同学被学校开除了,原因是她在考场上帮助几个富二代作弊。
离开学校那天,叶琬才得知她有一个生病的母亲,帮人作弊也只是为了赚点钱给妈妈治病。
但是到最后,前途没了,妈妈的病也治不了,她还得面对身边人的流言蜚语。
这件事一直是叶琬的心结,她总无法用言语同别人倾诉出来,如果说出来话,肯定会有人反驳说帮人作弊本来就有错。
她也承认如此,但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直到今日,叶琬才明白自己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就是叶灼所言,有些错是不得已的……
*
从猎妖台离开,叶灼回到此次秋猎的住所。
朱喜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性格活泼开朗,跟个话唠似的一直嘀嘀咕咕,叶灼对身边的人很好,所以朱喜并不怕他。
“殿下殿下,您有没有看到刚才三皇子的脸色,真把我笑死了,他猎那么多妖怪,结果陛下还是只夸了您。”
身为当朝太子,叶灼自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他天资过人,性情温良,帝后又恩爱和睦,他自然成了最受宠爱的天之骄子。
兄弟中不乏有妒忌不满的,但他从未放在心上。
倒底还是亲生的血缘,平日里愤愤不平,又哪里会有真正的深仇大恨。
用眼神警告了朱喜后,他道:“他能猎到妖物,那是他的本事,你笑什么。”
听出来叶灼话中意思,朱喜不敢再造次。
他笑道:“殿下,您过来休息休息,喝点茶吃吃点心,外头太阳那么毒,今日就别出去了,我给您准备了好东西,盈香,把东西拿进来。”
小宫女颤巍巍端着茶,朱喜又喊得急,她双脚一绊竟跌在地上。
茶盏啪嗒一声碎在叶灼脚边,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身。
朱喜忙道:“你这个蠢货,不想活了吗。”
小宫女自知犯了错,忙哭着求饶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朱喜!”叶灼轻声斥道:“不要这么凶。”
他扶起小宫女,问她:“烫到了吗?”
小宫女震惊地望着他,叶灼安慰道:“没关系的,你不用怕。”
他对外头守着的侍从道:“来人。”
侍从们走进来,叶灼告诉他们:“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盏,你们过来收拾一下。”
“是。”
*
叶琬一直站在他们身边,在这时不禁摇了摇头。
别说这个小宫女,就算是自己,犯了错还会被这么友好的对待,而且对面还是当朝太子,生得好看性子也温柔,换谁都不可能不心动。
果然,太子妃择选时,那些世家小姐一个个都对这位太子殿下一见钟情。
她站在一旁吃瓜看戏,正想看哪个能被选中时,大殿上的皇后突然指了指叶琬。
“就你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叶琬身上,她尴尬地指了指自己。
“我?”
*
迷迷糊糊从梦境中醒来,叶琬喝了口水又睡了过去,这一次,她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中,她不再是看客,而是成了这场戏剧里的人。
身边的宫女唤她元小姐,皇后叫她元曦。
叶琬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是一个叫元曦的世家小姐,而且跟皇后关系还不错。
毕竟来选太子妃的美女这么多,皇后偏偏选中了她。
但在回去的途中,叶琬才得知,元家武将世家,娶她对朝堂有所助益,并非是她本人如何优秀。
叶灼与她从未见过面,被选中也只是身份原因,所有人都说当了太子妃又如何,以后指不定谁是皇后。
连她的丫鬟都不看好她入宫。
“当今太子对咱们小姐一点感情都没有,小姐生得也不好看,以后指不定被怎么冷落呢。”
叶琬站在门后,听到这些话后郁闷了许久。
她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为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难过。
从镜子里看,她是生得不好看,宫里美女那么多,当皇后还真没那么有把握。
不过按照她所知道的情况来看,好像也活不到当皇后那时候了。
如今的叶琬只想知道叶灼的平生,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在家里待了几日,她就迫不及待让兄长带自己进宫,比起一开始的看戏方式,现在沉浸式体验,反而感觉没那么好。
兄长觉得奇怪,在路上问她:“你以前见到明澈都躲着走,天天只敢偷偷看他,怎么如今胆子变大了?”
叶琬瞄了眼旁边的男人,总觉得有种跟游戏里npc聊天的感觉。
反正都是梦,她索性不回答。
“好啊,真是有了丈夫忘了哥,没良心的白眼狼。”
走到永月宫,叶琬哼了一声。
“我进去了。”
“呦呦呦,急着见你心上人了。”
叶琬无语地别过头,她心上人还没回来呢。
想到这里,叶琬忽然惆怅起来。
*
进入永月宫时,叶灼正在处理公务,他认认真真地翻阅着堆成山的奏折,忙中还不忘让朱喜招待一下叶琬。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种沉默尴尬的气氛中度过。
叶琬刚开始还在观察他,但没多久就靠着桌子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一床被子,叶灼正坐在对面看书。
见她睁开眼睛,他笑道:“累吗?要不要去床上睡?”
保持这个姿势太久,叶琬确实腰酸背痛。
叶灼道:“男女有别,我不好亲自抱你去床上,只能拿来一床被子。”
说着,他竟微微低了低头。
窗外的天完全黑了下来,叶琬没料到自己会睡这么久。
她说:“我该回去了。”
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元曦,再怎么样也不能大晚上留在一个男人的寝宫里,她得为这身体的主人负责。
叶灼自然也明白,于是说:“我送你。”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上次坐他的马车,把叶琬吓得半死,这一次他倒是温柔不少,而且还贴心地为叶琬披了个大氅。
果然对老婆就是不一样。
叶灼问她:“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因为你长得好看。”
在她发现自己可以随意说话做事后,叶琬就在梦境里肆无忌惮起来。
叶灼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突然低头笑了笑,颇有些无奈。
“就因为这个?”
叶琬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三百年后的人吧。
她认真胡扯道:“其实不是,我有一个毛病,就喜欢盯着人看,马车里只有你能看,所以才会盯着你,你不要介意。”
闻言,叶灼笑意更深。
“这样的说法倒是第一次听。”他问:“你在家里也是这样吗?”
“哪样?”叶琬问他。
叶灼想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但是……”他顿了顿,在叶琬没有注意到时,说:“倒也很有趣。”?
送她回到元府后,叶灼又和她兄长说了一会儿话。
叶琬以为自己回来就能离开这具身体,没想到还是不可以。
她叹了口气,想着大概是要走完回忆才能离开,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在叶灼准备回宫时,叶琬忽然走到他身边。
叶灼道:“怎么了?”
她伸出手,一颗已经剥好的,圆润的小橘子躺在她的手心。
“帮你剥好的,送给你。”
“……”
夜色如墨,淡淡的烛光洒在两人身上,他微不可查地吸了口气,心跳忽然加速。
*
就算没有感情,太子也会和太子妃在一起。
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叶琬也清楚。
但架不住这位太子殿下追求者太多,而且都是大美女,叶琬两三天就被打击一下,时不时来几个世家小姐给她洗脑太子殿下不想娶她。
要不是她心里早就有了谢凌,她肯定会伤心郁闷死。
现在受这种罪,到最后还是嫁不成,叶琬越想越觉得不得劲,而且她只是想看看三百年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压根不愿意成为元曦嫁给叶灼。
于是在宫宴上,叶琬被陆小姐拉出去嘲讽时,她顺水推舟道:“那你做太子妃吧,我也不是很想嫁给他。”
太傻缺了,太子妃的结局那么惨,叶琬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对方冷笑:“别装了,这世上哪有人不想做太子妃。”
叶琬不屑:“太子妃有什么好的,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他可比太子好看多了。”
这话要是被小少爷听到,估计得开心死。
可她刚说出口,就被一声厉呵吓掉了半个魂。
“元曦!”
兄长和叶灼站在她们身后,夜色浓重,使她们没有注意到。
叶琬脸色惨白,望着叶灼心都要坠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三人回到永月宫,叶琬正想着怎么解释,兄长就先骂道:“你疯了吗,刚才说的什么鬼话!”
“……”叶琬闭着眼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只想看戏,怎么还得面对这种情况。
兄长还想再骂,叶灼拦着他:“够了,你先回去。”
“明澈,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她。”
“行了。”叶灼道:“你别吓到她。”
“我……”他叹了口气:“算了,我不管她了。”
*
不知过了多久,叶琬都快睡着了,叶灼也没说一句话。
她决定好好坦白一下,如今只是梦境,不是现实发生的事,说出口,然后想办法醒过来,应该没问题。
她正要说时,叶灼道:“刚才吓到了吗?”
一句话憋在喉咙,突然说不出来了。
他笑了笑:“没关系,我不会逼你。”
叶琬抬起头,他走到她身边。
“我说过,若你是我的妻子,我便会好好对待你,若你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强迫。”
想了想,叶琬道:“……我不愿意。”
他手微微用力,攥紧拳头后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
梦境的最后一刻,叶琬告诉他,她喜欢的人叫谢凌,虽然他现在还不认识他,虽然他有很多缺点,幼稚狂妄,又冲动,但她喜欢他这件事,永远也不会改变。
梦醒之后,叶琬终于离开了元曦的身体。
她再次成为了梦境中的看客,而真正的元曦也要嫁给叶灼了。
他们看起来很恩爱,叶灼对她温柔细心,她也慢慢有了自信,只是有时候,叶琬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能看到自己,每次都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但梦境没有消失,说明她没有暴露。
*
后来的事情与叶琬了解到的差不多。
叶灼救了徐家人,在行刑前,对徐微承诺,稚子无辜,他必会救下他们。
没日没夜的奔波下,他终于找到证据,救下徐微与他的家人。
而金凰一族被灭的祸根,就在此时埋了下来。
三年内,人间突生疫病,得病的人全身都会生出白色霉丝,霉丝会长满内脏,进入血液,直到这个人痛苦而死,身上的霉丝才会消失。
叶琬亲眼见过那些得病的人的惨状,身上一颗又一颗的黑色小孔,小孔中布满了芝麻一样的种子,种子逐渐长大,便会生出白色霉丝。
此病无药可医,传染性极强。
几次治病无果后,朝中内外已经乱成一团,克扣药物的,趁机敛财的,售卖假药的,从上至下根本抓不完。
走到绝境时,叶灼竟决定用朱影花为所有的人更换身体。
朱影花只有用人自己制造的灵力才有化身□□的效果,普通生长出来的根本没有这个作用。
而这世间能做出机关阵的,只有太子明澈一个人。
他要做出一个机关阵,能让所有人都种出朱影花,若他们得病,便用朱影花更换身体。
满朝都在阻止,皇帝也坚决反对。
“此举违逆天道!”
叶灼无奈苦笑:“只要能救人,违逆天道又如何。”
只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叶琬中途回了一趟天照山,再次进入梦境的时候,已经是城门被攻破之时。
她亲眼看见穿着嫁衣的元曦被人活活勒死,扔下城墙踩成了烂泥,她不愿透露叶灼的消息,连舌头都被拔了出来。
曾被叶灼救下的徐微,在他面前,冷冰冰说:“斩草要除根,萧家的命,我都要。”
归元寺内血光冲天,叶琬从没见过那么多的死人,一个堆着一个,叶灼为了元曦孤身回到皇城,却被一剑穿心扔在死人堆里。
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朝成为孤魂野鬼。
朱喜为他挡剑,被叛军五马分尸。
叶琬第一次看见他哭,就是在找朱喜尸首的时候。
可他扒开一个尸体,是他父皇,另一个,是他母后,兄弟姐妹,亲人朋友……
所有的人,此刻都因为他躺在这个炼狱一般的地方。
徐微说,他要毁了归元寺,烧了这些尸体。
一簇小小的鬼魂,孤零零坐在小山丘上。
叶琬似乎也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他就这样坐了三天三夜,直到被一个老头带走。
老头跪在他面前,甘愿献舍赴死。
“我蒙殿下恩惠,只求殿下好好活下去。”
他救了那么多人,结果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那天,他拖着这具垂垂老矣的身体,重新回到了皇城中。
一朝改朝换代,已经是五年后。
除夕佳节,所有人欢聚一堂,只有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穿着灰蒙蒙的脏衣服,坐在街角,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直到看见微服出宫的徐微与他的家人。
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可他呢,什么都没有了。
天空中的烟火骤然绽放,徐微抱起自己的女儿,指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我们乐儿最喜欢什么颜色啊。”
小公主软糯糯道:“我都喜欢,我都要。”
“好好好,乐儿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烟火照不到的小巷内,他静静地凝视着他们。
从此以后,三百年的时光,他都会这样,在暗处看着这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