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最近工作太努力, 叶琬竟然病倒了。
连续住了几天院后,叶琬实在受不了流水一样消失的存款了,她收拾好东西,就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病房拿东西的时候正巧遇到来查房的小护士, 小护士拦住叶琬。
“你身体好了吗?”
叶琬的回答十分漫不经心, “差不多吧。”
小护士微微皱眉:“我看不行, 还是再观察几天吧。”
叶琬知道她是好心,但自己又怎么好意思让他知道是因为没钱呢。
她固执地一言不发, 小护士没有再阻拦的理由。
“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回来。”
小护士的温柔体贴是骨子里的教养,不会让人感到太多压力, 叶琬难得接受到陌生人的善意, 她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还回去。
于是就很冷漠地拿起东西有人, 撂下小护士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因为请了好几天假, 回公司的时候桌子上堆了一大堆文件, 经理气冲冲把她喊进办公室, 想骂她来着,一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瞬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被人打啦,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啦。”
经理说着一口不怎么纯正的上海口音, 听着听着就能让人联想到广场舞大妈。
叶琬抿着唇, 气愤却又不敢回嘴。
经理喝了口咖啡,甩出一份文件。
“最近706道中邪了,搞什么幺蛾子啦,烦死了一天天的。”
听到这几个字, 叶琬心里咯噔一声。
706道是102路出事的地方, 因为出事那天是七月六号, 为了纪念死者,才取了这个名字。
“有个项目靠近706道,最近总是出事,要换安全员,就你去吧。”
叶琬打探道:“上一任安全员呢?”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吓疯了,现在在精神病院呢。”
叶琬倒吸一口凉气。
“你放心,工资高着呢。”
听到这句话,叶琬又不害怕了。
“有多高?”
经理比了个数,叶琬郑重点头。
“我一定好好工作。”
走出办公室,她盘算着接了那个项目要多久才能还清贷款,一算发现十年就可以了。
叶琬是个唯物主义者,不太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最近下班回来,她总会遇见一些怪事。
因为加班,她回来的有些晚。
公交车和地铁的线路不一样,公交车坐不到她住的小区,回去还要再走一段距离。
不过有一条小路非常近,只是很荒凉,平时没有人走。
为了节省时间,她只好从小路穿过去。
这条路两旁都是高高的山坡,山坡长满了树木野草,夜色笼罩在山坡周围,幽深的黑暗已经从树林深处袭来。
高跟鞋在柏油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撞在山坡上,而后消失在树林深处。
不知什么时候,当她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时,身后一百米开外竟出现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车身比普通的车长出一截,通身漆黑,与她平时看到的小轿车不同,眼前这辆总能让她联想到黑色的棺材。
车灯晃着她的眼睛,使她看不清车里的情况,车开的非常慢,几乎与叶琬保持着相同的速度。
她并没有走在路中间,不至于挡了这辆车的道。
当她试着走快一点时,这辆车居然也跟着她加快了速度,而她走的慢,车也开的慢。
她停下来时,车也停止不走。
叶琬惊恐地意识到,这辆车在跟着自己。
她不由得越走越快,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块,无论她怎么跑也甩不掉。
这辆车没有超过她的意思,只是像个影子一样紧紧跟在后面。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四周死一般寂静,身边的树林张着巨大的嘴,好像随时随地会跑出来什么怪物。
叶琬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要是车上的人意图不轨,她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很长时间根本不敢回头。
在看到小区灯光的那一瞬间,她才感觉看到了希望。
保安室的灯依然开着,叶琬跑过去着急地敲窗户,回头再看,那辆车已经不在了。
出来的保安见到又是她,叹了口气。
“小姑娘,怎么啦?”
叶琬歇了口气,嘴里满是血腥味,她皱着眉头,解释着刚才的事。
保安打着手电筒照向那条路,当然什么也没看到。
看着叶琬吓成这样,他也相信这姑娘没有骗人。
“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你长的这么好看,肯定有追求者吧,或许就是你的追求者,不好意思跟你打招呼,只好跟在你后面呢。”
叶琬真想吼一声,谁追求别人干这么变态的事儿啊。
保安看她一个小姑娘不容易,就安慰她。
“你放心吧,今晚我关好门,不让陌生人进来,你要是遇见什么情况就给保安室打电话。”
他又把手电筒递给她。
“女孩子走夜路是很危险,这个你拿着,下次再遇到这辆车就拿手电筒照它,它就不会跟着你了。”
这话说的十分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恶意,叶琬接过手电筒道了个谢。
临走前还有些不太放心,回头看了眼那条阴森森的小道。
自从昨天遇上那辆车,叶琬就尽量绕过那条路。
偏偏倒霉的是今天又遇上了公司应酬,饭局结束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多,只有附近高中的公交车站点还开着。
这是市里专门为高中生准备的,六点下班,晚上十一点继续发车。
她到的时候正赶上最后一班公交,学生不是很多。
叶琬没好意思坐下来,她靠在门边,心里纠结着自己是要绕远路还是再走一次那个地方。
公交车里播放着无关紧要的新闻,其间插播了一条精神病院的消息,一直强调偷跑出来的病人有暴力倾向。
过了一会儿,身边学生的对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们班又有学生失踪了。”
“……”
“我们班也是,最近好像好多人都失踪了,我都有点不敢去上学了,你说是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啊。”
叶琬低头看了眼说话的两个女生,思绪逐渐被昨晚的事吸引。
听她们说,这辆车经过的地方曾经出过事,一辆公交车直接从路上翻了过去,车上的乘客都没有活下来。
那场意过后,公交车也改了行车路线,偶尔会有半夜经过的长途车,多多少少都会经历些怪事。
长途车本来就是悬着一条命的职业,很多开车的司机都信些东西,大家宁可走远一点的路,也不想沾上不必要的晦气,所以那条路就一直荒着。
这几年市里准备从那里通地铁,找了许多工人挖路,大家刚挖了没几铲子,黑土里居然开始往外流血,血足足有十几个人的量。
市里请来的大师说这地方吃过人,不再是死土,已经成了活物,如今洛河人民惹怒了它,如果继续动工,整个洛河都将遭遇一场大灾难。
后来市长花了很多钱给那位大师才摆平这件事,那位大师临走前又告诉他,百年内这个地方不能见着死人。
市长问见着死人会怎么样。
大师只说了一句话,见着一个死人,就会想要更多的死人。
当然,这些只是传言,还有人说是市长把修地铁的钱给贪了,才编个故事唬人。
不过从那以后,死人不过这条路却成了每个洛河人心照不宣的传统。
后来连活人都被禁止靠近那个地方,要知道当年的车祸发生时,公交车里的十七名乘客,连同一位司机全都不知所踪。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一辆公交车倒在刚下过雨的泥土中,车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钱财物品,甚至有小孩的玩具,带血的玻璃深深嵌进土里,周围没有任何人经过的脚印。
那些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十年来,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失去亲人的家庭连看一眼尸骨的机会都没有,最后连去缅怀的权利也被剥夺,蒋染的父母就受不了这个打击远走他乡,不愿再留在这个伤心的地方。
他们临走的时候,叶琬还在睡梦中,她清楚地记得,那晚很热,晚风都是烫人的,她被孤儿院的阿姨叫醒,委婉地说着她再次被抛弃了的事实。
从窗户边看着父母决绝的背影,她发现家里的一切都没被带走,甚至连没吃完的生日蛋糕,都还放在冰箱里。
这一刻,叶琬才明白,她所得到的关心和爱,全部与自己无关。
等她把思绪拉回来时,面前的对话仍在继续。
“你知道吗,那些失踪的学生,都说过有在晚上看到那辆出事的公交车从706道开回来。”
“胡扯,你怎么知道他们看到过,再说了,公交车早就改成电动的了,以前那种汽油车根本不可能再出现。”
“没看到这几天新闻老是说精神病院吗,你以为真是精神病人跑出来啦。”
叶琬竖起了耳朵。
“其实根本就不是精神病人,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会到处咬人,听见过的人说,他们身上都是泥土,跟刚从土里爬出来一样。”
“这么说的话你回家得小心一点,要是他们偷偷跟在你身后,等你不注意是咬你一口你就完了。”
“有病吧你,不跟你说了。”
公交车停在了商业街,司机对后排的叶琬喊道:“小姑娘,我下班了。”
她恍然回过神,才发现车里已经没有了学生,这让叶琬感到几分尴尬,她走下车。
一天的忙碌够让人疲惫,晚上的饭局更是忙着跑来跑去,双脚被高跟鞋磨地非常难受。
她突然觉得非常好笑,自己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还不敢一个人回家。
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联想出一堆阴谋,未免太过杞人忧天。
仔细想想的话,那条路只是树太多才显得阴森,其实并不是很偏僻。
走进去的时候,她想起昨天保安大叔送的手电筒,正巧放在了包里,这段距离的路灯非常暗淡,几乎没什么光,而且很多都坏了,一到晚上就看不清路。
这手电筒是很普通的款式,照明效果一般,但比手机灯光好使。
在打开手电筒之前,她还能模模糊糊看清周围的树木,手电筒一打开,眼前倒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看清手电筒所照到的一丁点范围。
她有种置身于无边黑暗的感觉,不管怎么往前走,都不会走到尽头。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另一束光,她这才发现那辆车又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已经是第二次了,叶琬终于确定那辆车就是在跟着自己,她假装没看到,一直用余光观察。
车窗里非常黑,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小轿车的惨白灯光将她牢牢裹住,四周是静默的黑暗,路上除了她空无一人。
这辆车的行踪十分诡异,看不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如果在打探时机的话,昨天就可以下手了,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而且叶琬走这条路也只是偶然,开车的人并不能确定每天都能遇到她。
握着手里的电筒,她想起保安大叔的话。
要是这辆车遇到她只是巧合,自己回头提醒一下,车里的人应该也能明白这样的行为很没礼貌。
叶琬停下脚步,那辆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将手电筒往车的方向照过去。
三秒后,车灯灭了。
叶琬有些惊讶,她试着想去看清车里的人,奇怪的是,不管自己怎么用手电往里照,仍然看不清任何东西,车窗就像抹了一层黑色的油漆,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在周围散开,车里的黑暗蕴藏着某种引力,让她忍不住想走进去,一股凉气从脚底蔓延上来。
叶琬头皮一麻,转身就跑,手电筒在颠簸中上下晃动,她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就是在凭直觉奔跑。
她回头看去,那辆车没有跟上来,照过去的灯光消失在黑暗之中。
等到小区门口,再回头的时候,后面仍然什么也没有。
她很确信这不是幻觉,叶琬灭掉手电,看到移动门开着,就敲了敲保安室的窗户。
以往只要有动静立马就会有人开门,这次却隔了很久都没回应。
她试着拧了拧门把,神奇的是居然打开了。
门缝里有微弱的灯光,她轻轻叫了一声:“有人吗?”
还是没人回应……
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的摆设,一张堆着报纸的餐桌,桌底有个倒在地上的酒瓶,桌子前面是电视机,屏幕里映出一张椅子,椅子上仿佛有个人头耷拉着。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很低,叶琬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把门打开,悄悄往里看了一眼,确实看到椅子上坐着个人,背对着她,歪着头一动不动。
“大叔……”
她慢慢走进去,小心翼翼移到椅子旁边,探头一看,保安大叔居然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眼睛紧紧闭着,嘴巴微微张开。
在这房子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叶琬难受地吸了吸鼻子。
她站在椅子前不知所措,觉得自己就这么打扰人家不太好,可又怕保安大叔着凉,毕竟他一个人生活,生病没人照顾挺可怜的。
她轻轻推了推保安大叔的肩膀,可他还是没有反应。
叶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又喊了几声,仍然没有回应,看来是晕倒了。
叶琬赶紧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十分钟后,医生来了,可他们并没有着急把保安大叔带走,而是问她和死者什么关系。
叶琬瞬间愣住:“死者?”
医生回答道:“对啊,从尸体情况来看,死者差不多已经去世三天了。”
叶琬难以置信地反驳:“不可能,昨天我还和他说过话。”
闻言,医生笑了笑:“别开玩笑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这怎么可能呢,手里的电筒还是他给自己的,不到一天的工夫,怎么就变成一个死亡三天的尸体。
那昨晚和她说话的是谁,给她手电筒的又是谁。
叶琬猛然觉得后背发凉,越想越觉得害怕。
之后小区负责人过来了,叶琬跟警察解释完,拖着萎靡的身体回了家。
她没敢把手电筒带回来,就那么放在了保安室里。
听医生说,保安大叔是心脏病发导致的死亡,平时小区本来人就少,他也没有亲人朋友,所以死了三天都没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