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听到贾敏这么说，林如海不动声色，“夫人的意思是....”
贾敏白了他一眼:“这南安郡王家的女儿我也不知道她品性如何，能看的只有她的出身，她的出身确实好，只是烨哥儿是正经参加科举的文官，有这么一门亲事，我担心给儿子拖后腿。”她是勋贵家的女儿，不是不知道文官和勋贵之间的隔阂,别的不说,就说当初贾敬
中了进士之后，他那些同僚明里暗里的不
知道给了他多少脸色，但凡是个心智不够坚定的，都扛不下来。
他们之前打算的是给儿子说文官家的女儿，现在母亲开口了，不管贾敏心里愿不愿意，总得要和老爷商量一下，统一意见之后，再给母亲回话。听到贾敏这么说，林如海脸上笑了笑，他是担心夫人回了娘家一趟，改变主意了。
现在知道夫人没有改变主意，林如海放心了:“我不会给儿子娶勋贵家的女儿。”文武之间，尤其是品级上去了之后，走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南安郡王跟子弟脱离军中几十年的贾家不同，手上有兵，更是犯了大忌，所以不管对方出生有多高，那女孩有多么出色，林如海都不做考虑。贾敏放下了心里那一点可惜，“那你有看好的人家了吗，你那些同僚有没有合适的，这也不能
着女方家主动，女方大都矜持。
所以有些人家看好他们家，也不会主动。
林如海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我要再打听打听，我会尽...”他寻思这要和儿子谈一谈，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儿子一贯有主见，而且他在京
成的时间也不短，或许有自己的见...
在林家夫妇夜话之前，荣国府老太太也和贾赦、贾政来了一场谈话，贾政问:“老太太，妹妹她答应了吗?”对这件事，贾政是最积极的，因为他觉得就算九皇子不能继承大统，以太上皇对他的宠爱，他也能做实权王爷，他的未来依旧一派光明，所以要是自己外甥娶了甄家的女儿，那么他们和九皇子的关系就更加紧密了，而且他们还答应，要是成了，他们会帮忙照顾元春，想办法撮合她和皇上每每想到这一点，贾政的心头就一片火热。
皇上还年轻，要是自己女儿进了他的后宫，生下皇子，那他们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老太太瞧了他一眼:“你急什么?你妹妹总要回去和你妹夫商量商量。”就算不成，既然他们已经提了，甄家也会愿意帮元春运作的。他们是一条线上的。
而且元春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甄家倒是想送自家女儿进宫，太贵妃的这
位侄女本来就是想着送进皇上后宫的，只是被皇上拒绝了。
所以元春现在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没有白白在宫内虚度光阴。
贾政一听，脸上顿时就笑了。
贾赦撇撇嘴，打了个哈欠，他困了:“二弟，你急也没用，林家不会和甄家结亲的，要是有这个打算，在江南的时候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贾政皱眉，一脸不赞同:“今时不同往日。”
贾赦:“噢，是啊，今时不同往日，林家更不会答应了。”他久宅在家中不出门，也跟外面的那些人没有联系，今日才从贾珍那里听说林烨这个小子早在之前就攀上了六皇子，嘿
这样的麒麟儿虽然不是他们家的，却是他们贾家女儿肚子里生出来的，和他儿子年龄相近，感情也不错，以后贾琏少不得要指望这个表弟提携。如今他妹夫又升了官，做了正三品大员，确实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不....他看了一眼贾政，这事难道贾政不知道?
他跟自己可不一样，妻族有王子腾这么一号人物，还有老太太，她多半也早就知道了，偏偏他们都没跟自己透露过口风，想到这里，贾赦颇有些心灰意冷，他站了起来，准备回去喝酒:“照我说，管那么多做什么，人家有父有母，还轮不到我们来操心，真有那闲心，二弟尔不如想想元春接下来怎么办吧
家里银钱可不多了，要是不够，我可不管，我该花的还是要花。
他不管家，却对家里公中的情况知道大概，现在也就堪堪收支平衡而已，如今元春在宫里有花销，总体数额不大，但要是想在后宫过的好，那花销可不是现在能比的。到时候少不得要缩减开支，他可不愿意，不管二房花销多少，他也要花销多少，谁要是短了他的，他才不会给谁面子。这话刺痛了老太太的心，她管家多年，最是知道这些年来如何一年不如一年。
贾政从不管内宅俗事，他去账上提钱基本都顺利，他觉得贾赦危言耸听:“家里哪里到了这个地步?”贾赦冷笑:“你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好太太，就知道是不是了。”
贾政脸色难看，看向老太太，看她没有反驳，贾政有瞬间茫然无措，家里真的到了这个地步?
老太太沉着脸看着老大:“元春也是你侄女，她要是出息了，你不沾光?”
贾赦爽快点头:“沾光自然是有的，也就面上光吧，手里的银子是实打实的。
二房有父有母有弟弟，元春出息了也会提拔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大房?
他这混不吝的样子让老太太胸腔里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你给我滚!”
贾赦:“我这就回去，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老太太捂着胸口深呼吸，老大是越来越无赖了，这还能怪她偏心二房吗?什么时候老二这样气过她?贾政上前去安慰:“老太太别生气，大哥的性子就是这样。”
老太太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也回去吧。”
贾赦离开荣庆堂后，回到自己院子正准备开始喝酒，就有丫鬟来传话:“二爷来了。”
贾琏是来问贾赦元春的事的，至于林烨的亲事.....在贾琏看来根本不用管，表弟那是任人摆布的人吗?元春要是成了后妃，那可就和他密切相关了。看他隐隐有些期待，贾赦随手从手边拿了个笔筒扔了过去:“没出息!你自己考中进士不比后妃提拔好?人家愿不愿意提拔你还另说，给我滚去读书!贾琏不敢再说，也不会傻傻待在原地被砸，立刻后退转身就跑。
看来大老爷心情不好，那他走吧。
至于说考中进......中进士要是嘴巴说
兑那么简单就好了，要是能有捷径，谁不想走呢，
”等等，你给我滚进来!”
因为贾赦这一句话，贾琏又进来了。
“你让你媳妇盯紧点，二房要是用钱多了就跟我说，家里的那些产业也看着点，你也不想以后传到你手里的荣国府是个空壳子吧?”贾琏脸色难看的回去了。
他当然不想!
还有大老爷的态度，对比之前他刚中秀才时候的和颜悦色，现在越来越没有耐心了，看来他的秀才功名已经不能满足大老爷，可能大老爷对比的是表弟?贾琏满嘴苦涩，对比整个大盛朝，也就出了表弟这么一个六元及第啊，他配和表弟比吗?大老爷你要不看看其他公府的子弟?我真的算是俊才了啊!他回去的时候，王熙凤还没睡，点着蜡烛在看账本，旁边平儿在给她
下手，看到他面色不愉的回来了，她们都放下了手上的事，王熙凤迎了上来，平儿去给他端茶。
“二爷这是怎么了，大老爷给你排头吃了?”
贾琏坐在榻上，喝了一口热茶，对平儿道:“你回去睡吧。”明显这是要夫妻二人说私房话了。
等平儿退了出去关了门，贾琏放下茶盏，把王熙凤抱进怀里，叹了一口气:“我一去大老爷就管促我上进，让我别指望大姐姐了，指望不上。”王熙凤拧眉:“哪里指望不上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贾琏:“大姐姐有亲弟弟，要是她近几年能受宠，就是二老爷升官，要是以后才有能耐照顾娘家人，她肯定提携宝玉，以前宝玉是在她怀里长大的，再不济，也能提携兰哥儿。”王熙凤听着，眉梢就高高扬起:“那照这样说，我们沾不到一点实惠了。”
贾琏长叹一口气，愁眉不展，是真愁眉不展，他也不甘心啊，但大老爷说的没错，他要出头，只能靠自己。王熙凤殷勤的给他捏肩:“二爷，我以后的诰命就看二爷的了。”
贾琏眯起眼睛，享受她的小意奉承:“那就看二奶奶表现了。”两人厮混了一阵，贾琏又严肃起来:“大老爷的意思是元春要是成了后妃，公中的钱不够，你多盯着点，你也不想以后留给我们的是个空壳子吧。”王熙凤脸色不太愉快:“我也要能盯着才是。”她姑妈把钥匙和账册看的紧紧的。
贾琏倒过来给她捏肩膀:“这就要看我们二奶奶的本事了。”
王熙凤咬了咬牙:“我知道了......”
这一晚，大家都过的充实，翌日一大早，林烨被林海叫到书房去了。
今日不是大朝，林如海可以晚一些出门，他赶在出门前和林烨谈了谈:
“你也长大了，和你同龄的琏儿已经娶妻，之前你专心举业，暂时搁置，如今举业已成，该抓紧了，你有什么想法?”林如海看着跟前比他还高一些的儿子，心中难免自豪:“你中意哪种类型的女子，我让你母亲留意。”林烨一听他这意思，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之前不谈这个，是他自己接受不了和初中生的女孩在一起，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犯罪，正好要科举，理由是现成的，如今他十七岁了，就算不想那么快娶妻，也可以先定亲，之后想办法再拖一下，拖到十八不难。只是中意的类型?
“我欣赏有主见的女子，我不在家她也能立起来掌家。”完全依赖他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类型他欣赏不来。“识文断字，知礼，最好爱看书。”
林如海等着下文，结果林烨沉默了，林如海:?
这就没了?
除了爱看书这点，他说的这些不是当家主母必须能做到的吗?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林烨继续说:“父亲，你有看好的人家了?”
林如海:“没有，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林烨不由叹了一口气，殿试结束后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如果他们没有找他谈，他也会主动找他们。这个时代三妻四妾的男人数不胜数，只是林烨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去断官司，也肯定他绝对会端不平水，尤其是孩子，他要是有了庶出的孩子，难道会为了嫡出的孩子打压庶出?不可能。
但要是真把嫡庶完全平等看待，那就是对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正室的不公，所以他早早就想好了，这一生只娶一个妻子，不会再有别的女子。他的妻子是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不能疏忽。
但这个妻子要怎么找?
盲婚哑嫁?
在这个贵女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代，他这个外男能见到未出阁女孩的机会
很少，自由恋爱的几率渺茫，但他还是想要找一个合眼缘、脾性也相符的女子为妻。
林如海听了儿子的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真一生不纳二色?”
林烨:“自然。”
林如海倒是没有质疑他做不到，他这个年纪了，别家公子就算不定
身边也有丫鬟或者通房，就他这个儿子跟个苦行僧似的。
“我明白了。”
儿子不打算纳二色，本身样貌本事都拿得出手，他们林家门第也不差，阁老家的女儿他们家也能匹配。至于说公主，本朝倒是没有驸马不能拿实权的说法，不过皇上如今没有年龄合适的公主，太上皇的公主年龄也不合适。如果看向其他皇子们生的女儿，林如海只能摇头。
本朝的皇子们若是没有登上大统，封王后就算一开始握有实权，后期也会逐渐被收掉权柄，就好比太上皇的两个兄弟，他当初也是重用过那两位王爷的，后面那两位王爷就回王府颐养天年了，收回来的那些权利被太上皇分给了自己的儿子。如今新君刚继位，太上皇还在，其他皇子还有实权，日后太上皇去了，新君大权在握，权柄多半会被逐渐收回，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太上皇身体日渐好转，他中风后原本半边身体不能动，嘴巴歪斜不能说话，如今林如海已经隔着屏风面圣了，从太上皇话里的中气来看，太上皇恢复的很好，如果一直好转下去，太上皇会怎么做?
下面这些皇子们又会怎么做?
所以除非完全没有站位风险，比如皇孙女她父亲已经去世或者身有残疾和大位无缘，不然完全没有必要沾上皇家这浑水。“我回京后还没有宴请亲朋，这两日我就和你母亲定下日期，让你母亲放出风声去，邀请女眷赏花。”这就是另类的“选妃宴”了。
收到风声又带着未出阁女儿过来的人家都是有意的。
这样林烨到时候就能亲眼见一面。
这也不是林家的独创，太上皇所出的四公主家里有个花园子是出了名的百花盛开，她也慷慨，愿意把园子借出去，每年这园子的堂花宴不知道给多少对男女牵成了红线。林府的院子之前没有主子在，疏于打理，景色一般，林如海打算也去跟四公主借园子。
之后林如海跟贾敏一说，贾敏立刻答应了:“这是个好主意。”跟四公主联络的事也交给她了，她和四公主未出阁之前还有些交情。之后荣国府老太太知道了林家的打算，她愣了下，叹了一口气。
这个赏花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操办好的。
她要是跟四公主借园子，礼物送到位了也能借来，但当天来的是客人多半还是只有交好的那些。
消息一定，京城里卖首饰成服的生意悄悄火热了起来。
贾琏就用私房和庄子上的人手开了一家卖绣品、绢花、胭脂水粉的铺子，收益不算多，也不算少，还过得去，但这几日，生意翻倍了，进的高档货卖了个干净。贾琏:“....哥儿真受欢迎。”他这话难免有点酸酸的。
被比下去了。
王熙凤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那是自然。”
要是她还没有定亲，正当龄，肯定要想办法去参加赏花宴，好好表现一把。
这位林家表弟是十七岁的状元郎啊，谁家女儿没有奢想过状元郎?
更别提他比戏文里的状元郎还年轻俊美，要是有幸嫁给他，做梦都会笑醒。
听到她这么说，贾琏突然笑了，有的人肯定要不高兴了。
确实有人不高兴，甄太贵妃知道这消息就“不小心”摔了手边的茶盏。
前头刚拒绝，后脚就开堂花宴?!
这么看不上他们甄家的女儿?!
这林家还真以为自己很了不得?敬酒不吃吃罚酒!
同样生气的还有南安王府的太妃，她抱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孙女心疼的不行，
善儿，别哭了，世上的好儿郎多了去了，祖母再给你挑好的。”
赵善不乐意，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她眼角通红，配上垂泪的大眼睛，看上去更楚楚可怜了:“我不，祖母，善儿就要林状元。”在跨马游街的时候她不经意见到了状元郎一面，一见倾心，回来后就跟
元的好话，祖母也点头了，让荣国府的老国公夫人帮忙出面。
南安太妃为难了，林家已经拒绝了啊。
林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可以强压着他们低头。
赵善拉了拉祖母的胳膊:“祖母，你给善儿想想办法，祖母，善儿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祖母~”
她用出了撒娇大法，以她之前的经历，只要她坚持，祖母总是会答应的，这回也一样。
南安太妃无奈的答应了:“好了好了，祖母再想想，你听话，回去好好洗个脸，再睡一觉，看你哭的可怜样儿，再这样就不美了。”赵善破涕为笑，“祖母，善儿听话，祖母也早些休息吧，今日祖母肯定累了，要是真累着了，善儿就要担心了......听了这话，南安太妃窝心的把人拢到怀里，一阵心肝的叫着，“善儿是我们南安王府的女儿，你放心吧，祖母会让你如意的。”另一边，四公主也在和驸马提起林家。
四公主嫁给了世家崔家二郎，崔二郎无心仕途，考了个举人功名后就娶了四公主，之后寄情山水，在家中吟诗作画，日子过的好不快活。他们家的园子之所以出名，也是因为他们夫妻两个专于此道，精心打理。
四公主坐在纤毫毕现的梳妆台前对镜梳妆，身后手巧的丫鬟灵活的给她梳发，“京城里好些日子没有这么热闹了。”坐在她身后的驸马欣赏着妻子上妆的样子，回话:“也是林家养了个好儿子。”
四公主不由点头，不由轻叹:“确实是养了个好儿子，要是我们生的两个有他一半，我就满足了。’他们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膝下二子二女全是嫡出。
崔二郎听着话里有话，挥了挥手，给公主上妆的丫鬟福了福身，悄悄退了下去，换成崔二郎亲自给妻子上妆，“你有想法?”四公主叹了一口气:“我们玥儿十四岁了，再不舍也该操心她的终身大事了。”
玥儿是他们的小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也就小女儿的终身大事让他们头疼了。
崔二郎挑了一支金簪给她插入发间:“你之前不是觉得秦家子不错?”他说的这个秦家子，是礼部尚书的孙子。四公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我之前是觉得秦家那小子不错，秦家的家风也正，如今林家这小子没比他差，而且林家说，四十无子才可纳妾。”说到这里，四公主目光坚定。这世道对女子不公。
他们夫妻恩爱没错，但驸马也是有姨娘的，只是她使了些手段，让驸马冷落了那姨娘而已。
她贵为公主，为了名声都不能明刀火杖的让驸马为她守身，她的女儿没有公主身份，更不得自由，但如果女儿嫁的夫君不要别的女人，她的女儿就不用忍受那万蚁噬心之苦。崔二郎没反驳，新科进士们跨马游街的时候他也看了，说不出林烨什么不是来，只是:“听说刘阁老家的小孙女也到了相看的年纪。”四公主微微扬眉，看着镜子里的驸马:“我觉得林家但凡有眼光，就不会选她。”
崔二郎哦了一声，“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