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东流 作品

实惠/不讲武德的外地商户

第五十五章。

最近牛尾村的村民是被周围村羡慕的存在。

一开始是牛尾村的村长带着人在他们村边上的山里挖土,然后说他们这边的土可以用,没多久就由村长召集青壮,建了一个粗陋的砖场接下来就在一个带有外地口音人的指点下,开始烧砖,这能烧成吗?

有人觉得看起来挺简单的,担心他们空欢喜一场,有的人觉得成功性很大,因为他们村长不是那种会吃亏的性格,但这一回他们村长让自己的儿子跟在那个师傅身边鞍前马后,殷勤的不得了。也有被选去干活的人机灵的对那个师父格外殷勤起来,这要是真有收徒的想法,那他们就赚大了。

就算不收徒,愿意稍微指点他们,那他们未来或许也能烧出砖来,到时候砖就算不能拿去卖,也可以自己用。他们村的位置不错,地力也算可以,但还是有很多人住不起砖瓦房,谁家要是起了砖瓦房,那都是要开席庆祝的说亲也更好说,这代表他们有本事。

没多久,砖烧出来了,头几批都坏了,裂开不能用,后面及时调整了比例,烧出来的大部分就是完好的,这些就被运到了府城,那些淘汰的就扔到了边上,被他们村人捡了个干干净净,虽然碎裂了不成块,但拼拼凑凑还是能用的。而且这砖能烧成,这山里不是他们村的,但招收的人是他们村的,给的钱从一开始的每日一结,现在成了月结,这就变成长工了,就没有不乐意的,在家门口把钱给挣了。之前没被选上的人只恨自己刚开始的时候没有积极些,不然他们也能做上长工了。

他们听村长说了,这要用到的砖很多,这份工可能要按年计!

一时之间,在砖场上工的人家个个喜笑颜开,知道这是同知大人开办的府衙产业,也跟着夸起了同知大人:“别看大人年轻,是个能做实事的好官!”别的他们不管,但这每个月发放的工钱是实打实的。“山里的土多的是,现在还在建新的窑炉,之后砖烧多了,是不是我们也能买?”

“这么近,应该会比别家的砖便宜些吧?”

他们说中了,产量上来之后有多余的,开放卖给大家,谁有意愿就提前去登记,生产出来了直接就能运走。价钱比买别家的能便宜许多!

这下子牛尾村的村民们沸腾了,尤其是在那里上工的人,几乎是前后脚的去管事那里登记。

这价格便宜!他们只要不是做大屋,买得起!

跟牛尾村相似的村子不是一个两个,有的村适

合烧砖,

有的村适合制瓦,有的村适合提供木材竹子...

没有资源的村子怎么办?

如果位置好,没有资源也可以被选上。

比如鸡冠村,这个村子就在府城边上,进出府城方便,他们村的一小片矮山被府衙花钱从几户人家手里分别买下了。这种矮山土壤不够肥沃,之前他们要么是种点果树,要么是种点豆子,现在官府来人说要买,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官府要强夺人产业,真要这样,他们也只能敢恕不敢言,直到收到了真金白银,他们才安下心来。看来这个大人是个讲道理的。

然后就说,这里府衙要办一个养鸡场。

他们村有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村的地形有点像鸡冠,也是因为他们村养鸡特别出众,不过这个可让他们长见识了。那鸡蛋孵化,不用母鸡,也能孵出来!

而且这些鸡养的真是精细啊,时不时就要打扫卫生、喂药、消毒、更换喂养场地,它们住的还都是青砖大瓦房!喂养这么多鸡,需要的粮食不在少数,但他们居然能养地龙来喂鸡!这些鸡还被喂的油光滑亮,一看就知道被养的很好。长见识了(学会了)!!!

一开始这些村子还有隐隐的质疑声,慢慢的质疑声消失了,得到了好处的他们再提起同知大人来,嘴里就只剩下夸奖。大家都是现实的。

官府是个什么成色,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什么影响,大家心底都有一杆秤。

难道说只有好处吗?没有人看不惯同知大人了吗?

当然不是。

同知大人又不是银子,人人喜欢。

有人因为同知大人得到了好处或者是便利,也有人因为同志大人的做法利益受到了损失。

如果是之前未出现过的市场,比如铅笔这种新鲜玩意儿,没有影响到别人,其他已成熟的产品在本地的市场早就稳定了,如今他这么一插手,他们的利益自然就受到了损失。还有的是因为林烨这样做,给了不少百姓挣钱的门路,这一有了钱,那就更不会卖掉视若珍宝的土地,他们想要继续买地,就要继续等待机会。有的人消息灵通,就算有意见也不敢说,更不敢做什么,但有些人,要么不知情,要么知情了也不放在心上,先天就对这么年轻的毛头小子抱有轻视。认为他能坐到这个位置,只是因为会读书而已,天底下迂腐的读书人还少吗?

能不能笑到最后,还不可说.....

钱知府家中,病重的钱知府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听大儿子钱治玟说着最近林同知的所作所为:“他近日又见了那鹤宜县楼县令,来的时候有人看到了那楼县令的脸色,十分兴奋,父亲,你说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让人打听了,没打听出来。

在这方面钱治玟不得不佩服这个比他小了将近两轮的同知大人,他保密功夫做的实在是太好了,只要是他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就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钱知府没有回答,掀了掀眼皮,示意他继续说。

钱治玟会意:“白家又给儿子递了帖子,还附赠五千两银票,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儿子见不见?”白家是霖海府的大户之一,族中出了个举人,在外地做县丞,还送了一女给他,又生了一儿一女,他们家的生意主要是酒楼、造纸,这两个行业是目前霖海府被冲击的最厉害的。这位同知大人是个妙人,那些没有什么利润,但他目前需要的,比如烧砖瓦等都放在府衙名下,由府衙出资,做出来的东西大头都是府衙自己用了,只有少部分卖出,卖出的部分价格低廉,绝对称不上与民争利,但那些有赚头的行业,这位大人就不跟本地商户们客他没有继续由府衙出资,也没有自己出面做生意,但他邀请了外地商户前来霖海府行商。

他们带着外地的资源、人脉、银子冲到了霖海府,给了本地商户不小的危机,其中白家是最气急败坏的。容不得白家不气急败坏。

那些外地人开的酒楼饭馆也就算了,本地人贪个新鲜而已,时间久了,还是会吃回他们熟悉的口味,但造纸这方面,白家是真的跳脚了。这外地商人不讲武德!

他们家卖的纸,质量最差的一刀也要四五十文,所以说读书人一般人家供不起,但如今这外地商贩来了以后呢?一刀纸最便宜的只卖二十文!

质量还不比他们家同档次的纸差!

这外地商户的纸这么物美价廉,他们白家同档次的纸哪里还卖的出去?

霖海府大把读书人囊中羞涩,这种纸一经推出,白家这种纸总共卖出去不到十刀。

如果这些外地商户只卖低档纸也就算了,他们卖了一阵二十文的纸后,又逐渐推

三十文、六十文、一百文一刀的纸,每一种质量都比前一种更好些,价格比白家同档次的要便宜一半,甚至更多!白家铺子面前瞬间门可罗雀,不管多熟的老客户在这种价格面前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家这下子哪里还坐得住?这是要撅了他们的根基啊!

但这是同知大人扶持起来的,白家想要斗一斗,但他们不管怎么催逼工匠,成本都没法再降下去,他们比不了,要是想要用别的手段,他们就得要称称自己斤两够不够了,他们称了,自觉不够,所以就找到了钱知府这里。钱知府是不大管事了,但没有人能真的忽略他。

他才是霖海府真正的话事人。

白家不单单有一个女儿给了知府家的大儿子做妾,他们还定期给钱家分红,白家的生意差了,钱家收到的银子也会变少。所以白家三番几次找上门来找他们要个主意,再这样下去受影响的,不是只有他们!

钱治玟也是有想法的,但他有想法没用,家里做主的人是他父亲,病重躺在床上的钱知府才是他们家的话事人。听到大儿子这样说,钱知府总算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眼:“不见。”

钱治玟不甘心的应下了,他知道父亲的意思,父亲是说不见,也就是不要插手,任由林同知作为。

他不敢违抗父亲,但他心内不甘,回去之后就发了一顿火,跟着他的小厮因为一点小事儿被罚跪了一整晚,把怒火发泄了出去,他才让人去请父亲的幕僚过来一起说话。“父亲为什么不打算插手?”就算父亲病重,但父亲到底是他上峰,他们但凡出面,林同知怎么也会给他们一分薄面。不然白家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

他们的银子给了这么些年,就是想要得到他们的庇佑,现在真的遇到事了他们不管,别说这回那五千两收不了,下回白家还会给他们送多少银子?而且这本来就是那位林同知过分了,那些外地商户要不是有他撑腰,怎么会这么嚣张?

幕僚抚着胡须,一边沉吟,一边在心底叹气,主家英明,奈何,后继无人啊,只为一点蝇头小利就稳不住了,他道,“看林大人行事对百姓颇有仁爱之心。”他关注着孤寡弱小,也愿意让利于百姓。

不管他是为了名声还是真的有这一份善心,他确实是这么做的,目前在霖海府百姓中他的名声不错,对于霖海府的商户他的名声就比较极端了。本地户们的生意自然是被冲击了的,大部分的商户都没有见面说情的余地,只有少部分人才得到了林大人的青睐,而这部分人都是霖海府有口皆碑的善人,这些人不仅没有被冲击,生意上还开了窍一般蒸蒸日上,而白家显然不在这一行列之中。近些年来看,白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再往前看,白家手下可不清白,就比如白家这造纸坊以前就是陈家的产业,但在二十多年前,陈家人出事了,之后就销声匿迹,造纸坊也由白家出钱买下,看似没有问题,但幕僚知道陈家出事少不了白家的手尾。林同知若是消息灵通,自然也能知道白家的根底。

钱治玟不由嗤笑:“沽名钓誉之辈。”他最讨厌这种人,面上风光霁月,实际上哪里有不爱钱的人?这些外地商户多半私底下早就把份子给林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