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别看周志平嘴里喊的响亮, 可终究还是害怕。

直到窗外天色逐渐破晓,白天的到来给了肖秀萍和周志平一定的安全感,俩人这才合双眼, 得以安然入睡。

今天这班是没法正常上了, 俩人在入睡之前都分别跟单位的领导请了一天假。

再次睁眼,已然是下午三点。

被饥饿唤醒的夫妻俩从房间里出来, 发现客厅空荡荡的, 周爷爷和周奶奶还有周婷婷竟然全都不在家。

肖秀萍给周婷婷打电话询问,才知道周爷爷早上身体又不舒服了,她陪着周奶奶带周爷爷去医院看病了。

昨晚上周娉婷实际附身过的不止是周婷婷,也还有周爷爷。

被鬼附身了一次,便是普通年轻人都得病一场。

所以那把指甲刀在昨晚沈小棠刚一走,就被肖秀萍拿红绳子穿起来, 百般叮嘱周婷婷一定要时刻戴在脖子上, 就是洗澡都不能再摘下来。

周爷爷的年纪还很大了, 身体状况也比不得周婷婷, 而且他还没有沈小棠绘制过符篆的指甲刀, 不遭一波大罪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今早没叫醒肖秀萍和周志平, 是两老人都不让。

昨晚上周娉婷附身回来报复的事,还不知道对他们带来的冲击有多大,周爷爷和周奶奶难免心疼儿子儿媳。

肖秀萍今天气色确实瞧着很苍白,明明都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 可刚一闻到周志平打开外卖盒散发的味道, 她便伸出一股强烈的恶心感。

“呕!”

实在忍不住,肖秀萍冲去了卫生间里好一顿呕吐。

周志平担忧地跟过去:“这是怎么了?”

肖秀萍脸色发虚, 人也在微微颤抖:“跟昨晚上一样, 恶心反胃……应该是受凉了。”

周志平:“那我去给你拿感冒药。”

“好。”

就在此时, 肖秀萍的腹部隐隐作痛起来,一股热流缓缓流出。

她赶紧将卫生间的门关上。

当看到鲜红的血液时,肖秀萍怔愣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响起了周志平的声音:“药我给你拿出来了,你这会好点没。”

“我不能吃药了。”

只见肖秀萍两眼发直的坐在马桶上,右手还拿着一根显露着两条线的验孕棒。

……

突如其来的怀孕,扰乱了周家的生活。

原本对于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已经四十二的肖秀萍不想再冒高龄产妇的危险,至于周志平的意思也都是倾向不要的。

可结果俩人才准备出发去医院,肖秀萍就摔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委实有点重,肖秀萍被周志平送去医院检查,发现她右脚脚踝都摔裂了,但肚子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更离谱的是,医生还表示肖秀萍这次检测出来的结果集合了低血压、贫血以及炎症等诸多目前都不适宜流产的症状。现阶段她执意要流产的话,将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

医生的建议是,让肖秀萍先回家养好了身体,等过一段时间再来检测试试。

周爷爷和周奶奶就在同一家医院,和周婷婷赶过去的时候,肖秀萍正拿着检测报告打着石膏坐在病床上。

她整个人都在发蒙:“不应该啊,我平时身体挺健康的。”

肖秀萍自己就是医生,每年该体检的项目基本都会做,身体真要有这么多的问题早发现了。

可检查报告也是做不得假的。

周奶奶就说:“既然这样,那就留下孩子吧。”

周爷爷也点头。

对他们这种退休了,家境又不错的老人家来说,子孙繁茂总归是一件喜事。

说来也很奇怪,自从醒来发现怀孕后,就各种不舒服,更是闻不得一点饭菜味道的肖秀萍,在周家老两口和周婷婷过来后,好像觉得胃口又回来了。

“我好饿啊。“

周志平一听,忙跑出去给她买吃的回来。

胃里终于进食了东西,肖秀萍脸色看起来都好了不少。

骨折主要是靠修养,肖秀萍也就没在医院办理住院,当天就打着石膏被周志平用轮椅推回了家。

晚上。

怀孕、摔骨折,再加上头天晚上没睡好的肖秀萍早早就入睡了。

周志平也困倦的厉害,头一挨在枕头上也很快睡着。

迷迷糊糊中,俩人离奇的竟然做起了同一个梦。

在梦境里,他们这胎生的还是一个女儿,而且竟然和跳楼自杀的大女儿周娉婷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这份过于相似的外貌,和原本就不期待她的出生,肖秀萍和周志平明明都觉得自己不仅不爱这孩子,内心其实还是很厌烦的。

可就是不知为何,偏偏每次只要这孩子一开口,他们就会滋生出一种无从拒绝,挣脱不开的无力感。

很快,这孩子逐渐长大。

在外乖巧有礼貌,很受身边人的夸赞。

可在家她却极其的顽劣不堪,从出生起就开始折腾,再大一岁后,能稍微走路了,就更爱变着法子折腾他们夫妻两个。

不堪其扰,俩人只能把她交给周爷爷周奶奶看顾。

然而这一招对她也是无用的,他们夫妻两个晚上再也不能关上卧室的房门,因为只要一关上,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爬起来,砰砰砰的敲响这边的房门,直到他们受不住开了房门。

夜晚肖秀萍或者周志平需要起床上厕所,如果动静稍微大一点,惊扰到了她,她还会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她便冲进主卧室的卫生间,将水龙头打开,哗啦啦的水声直作响,吵得肖秀萍和周志平再也无法安睡。

接着她哪也不去了,就搬把椅子坐在他们夫妻俩的床前,死死地盯着他们。

想想看,那张和周娉婷一模一样的脸,经常半夜不睡觉,在床边阴森森地盯着自己,差点没把这对夫妻吓得半死。

夜晚都如此折腾,白天只会更甚。

吃饭休息,样样都得和她的意愿,稍有不顺,她便会有各种法子来折腾。比如刚做好的饭菜,她尝了一口不如意,啪嗒直接扫地上。

哪怕是去上班,夫妻两个也必须有一个人是时刻带着她的。

唯一能让他们稍微舒坦点,那就得是周婷婷在家的时候,或许这也就是网络上常说的来自于姐姐的血脉压制。

只要周婷婷在跟前,她就犹如变了一个人一样,很安静很乖巧。

可周婷婷是不可能时刻在跟前的,高中是学习最辛苦最繁重的三年,全家上下谁都舍不得去惊扰她。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到高考完,周婷婷又考取了理想的大学,去了首都。

那里是北方,跟位于南方的A市光是坐飞机都要飞行两三个小时。

入读了大学的周婷婷寒假放假回家,骤然发现不过短短几月时间,父母便好似苍老了近十岁的感觉。

……

“呼!呼!”

第二天一早,终于从噩梦中脱离出来的肖秀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身边躺着的周志平也一样。

缓和了好一番情绪,肖秀萍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我刚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可是我又不记得我梦到了什么。”

周志平心里也在发慌:“我也做噩梦了……”

可具体梦到了什么,他也一样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肖秀萍发出一声闷哼,面露痛楚。

周志平忙问:“怎么了?”

肖秀萍:“我肚子好疼……”

拆楼人追债,历来便是谁欠了它的,它便找谁去讨要。

待到欠债还清,拆楼人才会离去。

与此同时,刚吃过早饭的沈小棠接到了沈行衍打来的视频电话。

看着她背着小书包,沈行衍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要出门吗?”

沈小棠:“对呀,今天有公务要忙。”

马上就联想到沈小棠的“公务”是和鬼相关,沈行衍被吓了一跳:“这一天天的,怎么有这么多的鬼!”

以前没接回沈小棠的那二十多年,他可是一只鬼都没碰到过。

为此,沈小棠很是认真地跟他解释道:“舅舅,人死成鬼。有多少个人,肯定就会有相对应的那么多只鬼。而且如果没有我,你就是碰到鬼了,你能轻易发现吗?”

沈行衍:“……”

这话他确实无从反驳。

沈小棠这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便对他说:“哎呀,舅舅我不能和你再聊下去了,我要走了……你就等着吧,这次我可以给你抓很多好吃的回来了!”

“很多只鬼吗?”

沈行衍又被吓了一跳,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你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安全……实在不行,打不过咱就跑。”

沈小棠:“舅舅你就放心吧,这次的鬼伤不了我的。”

沈行衍:好大的口气!

不过她那小模样,整个人看起来气势汹汹地,别说还真的挺唬人的。

挂断通话,沈小棠就赶紧拿着鬼眼公给她的地址,拒绝了钱果果提出来的开车送她,自己打车去了地府驻A市设置的职员分局。

钱果果这种普通人即便跟过去,也是不会被允许随意进出的。

为着避开普通群众,分局所在的位置还特意设置在了远离市中心的最偏远郊区。

车子只能在外面的马路停下,沈小棠下车后再经过一番核查身份才被放行,然后再往里面步行了三四百米,最终到了一栋前方极其空荡的高楼前。

沈小棠停顿,抬头。

只见大楼入户口处的正上方挂着一面用玉石制作而成的太极八卦镜,八卦上方还绘制有神将手执神器,镜面也凸起,隐隐可见有流光一闪而过。

八卦镜有凹凸之分,凹镜主借入,多用于吸财纳福。凸镜主反射,多用于驱邪化煞。

更别说这块太极八卦镜乃是以天然玉石为材质所制,再经由道行高深的修士开光祭炼。八卦上方还绘制有神将手执神器带煞,所以为了避免冲煞,大楼对面才没有修建任何的建筑物。

沈小棠抬脚进去,在大厅前台时再经过一轮人工身份复查,才被放行按照指示乘坐电梯去了七楼。

一出电梯,沈小棠就见着正对着的大厅里人头攒动,嘈杂一片。

想考取地府公务员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此每个城市的正式职员人数都不多,一旦碰到这种较为大型的任务活动,势必就要征集一批志愿者来协助。

这类任务活动也是有酬劳的,不过让玄门修士争相踊跃的报名参与,可绝不是为了明面上的那点好处,而是为了履历。

要知道这可是从地府直接发出来的任务。

人总有一死的,哪怕是玄门修士,大多死后势必也要回归地府。

所以有了这些履历在,下辈子投胎也是有好处的。甚至运气再好点,在生前考取不上地府驻阳间的职员,死后走狗屎运万一能在地府混个低阶的小职员,那可就是跳脱普通轮回了。

沈小棠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大厅里的人实在太多,便用手机给苗光明发了个信息。

不多会,便见着苗光明穿过拥挤的人群过来了。

这次的任务繁重,直到苗光明接到从地府发过来的协助名单上有沈小棠时,可算是松了口气。

苗光明将沈小棠直接带去了他在五楼的办公室:“沈道友,这次要劳烦你帮忙了。”

沈小棠很爽快道:“没事。”

比起抓鬼,卜算才是他们赊刀人最拿手的。

沈小棠便从书包里拿出了一面极具有古朴质感的铜镜,铜镜周身还都绘制着复杂的符文。

苗光明面露惊讶:“镜听法!”

占卜学包罗万象,根据每个算师的师门习性不同,常见的有骨卜、龟卜、鸟卜、鸡卜,以及水占、星占等诸多方式。

但是这镜听法却是极为少见的,它又名听镜,也被称之为耳卜。

沈小棠这时开口,朝苗光明要了一盆水。

只见她将一个木勺放入这盆水中,嘴里一边默念咒语,一边同时拨动木勺转动。直到木勺停止,然后她再把镜子拿到勺柄所对着的方向,抱在耳朵边聆听。(1)

而在常见的镜听法中,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进行卜算的。一般情况下,它需要特定的时间,比如每月的初一十五,其中又以大年三十除夕之夜,以及正月初一晚时卜算最为灵验。

再者卜算中,还需要占卜人抱着镜子先走出门外,再把镜子放到耳朵边去聆听,且只能以听到的第一句话为卜兆。(2)

但显然沈小棠这里也与之大不相同。

苗光明就看着沈小棠抱着镜子听了好长一段时间,待到她终于放下了镜子,便对着苗光明要来了纸笔。

随即,沈小棠刷刷两下便书写出了一长串地址和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