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胖橘 作品

56. 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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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十九年,冬,姜夙月十三岁了。

这天,她听宫女闲谈,说大皇子不知为何惹恼了皇上,贵妃说罚他三天不许吃晚饭,皇上竟也同意,这大皇子果真是一点都不受宠。

姜夙月这天回家的时候,去厨房让厨娘做了好多的糕点,第二天再进宫之时,找机会偷偷溜到少学馆,把大皇子给叫了出来,从厚厚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纸包打开,“我听说你被罚不许吃晚饭,就特意给你带了这些。”

萧素玄看着这一大包的糕点,有些发愣,“给我的?”

姜夙月笑着点头,“你看,都是管饱又不容易坏的糕点,能放好多天呢。你带回去,再被罚,偷偷吃几块,肚子就不会饿了。”

萧素玄接过这一大包糕点,感觉从心口蔓延出一阵热意,让他被暖玉温着的身体变得更暖了,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笑了起来,“谢谢。”

——

安平二十年,春,姜夙月十四岁了。

皇上感染风寒,卧床不起,三皇子前去侍疾,而大皇子,贵妃娘娘说他本来就一身病,过去只会让皇上沾染到更多病气,便让他去抄《孝经》,为皇上祈福。

然而大皇子抄不出来。

据说他握着笔整整一天,可一直心浮气躁连字都写不好,接连抄废好多张纸,最后甚至还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等宫人们七手八脚将他抬走又开始收拾起桌子,这才发现他居然一篇完整的《孝经》都没能写出来。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夙月就在贵妃娘娘身边,总觉得娘娘听了之后,心情好像变得很好?

皇上很快痊愈,而大皇子,彻底病了。

身康体健,皇上又恢复到永盛宫用膳的习惯,席间贵妃娘娘对他说起了大皇子,“不过是让他为您抄几遍《孝经》,没想到一整天了,一篇也没能写出来,皇上,那孩子,唉,只怕心里还怨着您呢。”

皇上皱起了眉,“只是一篇《孝经》罢了。”

贵妃娘娘却又道:“若非心中有怨,如何会下不了笔?皇上,臣妾可是在替您鸣不平,这些年您待他多好啊,可他呢,竟生了不孝的念头。孝者,德之本也,他毕竟是您的长子,可不能放纵,一定要严加管教才是。”

皇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看着办吧。”

一边坐着的姜夙月食不知味地扒拉着碗里的饭,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贵妃娘娘说话这么刺耳呢?

那天之后,姜夙月明显可以感觉到皇上对着三皇子更加喜爱,而对大皇子,却更加疏远,本就淡漠的父子情,又少了那么几分。

大皇子病了十来天一直没好,姜夙月很担心。

趁着贵妃又把她召进宫的机会,她一个人溜去了落叶宫。

她觉得万事都有缘由,大皇子写不出《孝经》的确很可能是因为父母,皇上她是知道的,以前不知道长子的存在,但也不至于就此生了恨,那会不会是因为他的那个生母?

这次见面,大皇子的脸色比以往苍白许多,看到她来,很是高兴。

姜夙月问起大皇子他生母的事,大皇子……似乎不太想说。

姜夙月拉着他的手,“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我可是出了名的嘴巴严,家里人任何秘密都愿意告诉我,这么多年,没有一件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

萧素玄看向身边的人,那双比星辰还亮几分的眼睛盯着他,满是期待,他慢慢讲起了往事。

“我的生母,是一个不受宠的宫女。她年少入宫,家人俱散,辛苦多年才得到了一次御前奉茶的机会,她有几分小聪明,靠着这次机会博得父皇一夕宠幸,但也仅仅是小聪明,很快又失了宠。

被打入冷宫后,她很不甘心,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人,以至于发现自己身怀有孕时连一个肯帮忙禀告的都找不到。不过大家也知道她怀的是龙种,所以谁也不敢去刻意为难。听说当年她怀相很不好,加上被周围人无视心情郁结,整个人瘦得厉害,可她还是硬撑着一口气,就盼着能生个皇子出来,母凭子贵。

可惜啊,我虽出生了,她却还是没能翻身。那时候她被父皇厌弃,宫里又有丽妃盛宠优渥,加之平日里脾气还差,所以即便生下皇子,也没人愿意押她这个宝。一介孤女,没有任何靠山助力,自然是半点消息也送不出冷宫,只能数着日子一天天煎熬下去。眼见复宠遥遥无期,我这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儿子终于也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姜夙月看着大皇子,心底的哀伤渐渐蔓延开来。

“她想掐死我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在我即将窒息的时候,屋顶横梁突然掉了下来,刚好砸到她的头上。”萧素玄的脸上满是痛苦,“你知道被自己的娘亲用那种厌恶仇恨的眼神看着,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我知道!”姜夙月脱口而出。

萧素玄疑惑地转头看着她,“姜夫人对你不好吗?”

“没有啊,娘对我很好。”姜夙月有点茫然,是啊,爹娘明明都对我很好,为什么我心里这么难受,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萧素玄继续说着:“那种感觉……”

“……叫人绝望,逼人发疯。”姜夙月接上。

萧素玄:“?”

姜夙月见他奇怪地看着自己,也反应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猜的,我从小就挺聪明。”

被她这么一打岔,萧素玄觉得心里的悲伤都消散了一些,也罢,陈年往事有什么好难过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总有一种十分信任的感觉。”

姜夙月:“我也是。”

姜夙月探望过大皇子,知道了他的一些过去,对写不出孝经的行为也理解了几分,任谁遇到那样糟心的事,只怕都会有心结的。

这天晚上,萧素玄做起了噩梦。

那梦乱得很,一时闪过冷宫里那个女人狰狞的面孔,一时又闪过了别的什么,他看不清,可是很难受,心里好难受,难受得快要疯掉了,整夜都在呓语,“想生便生,想弃便弃,当我是什么……”

——

安平二十一年,夏,姜夙月十五岁了。

大皇子的生辰快要到了,她想送他一个比较特别的礼物,可苦思冥想好多天也没能做出决定。

大皇子生辰前一天,姜夙月接到宫里传出来的口谕,贵妃想让她明天一起跟着去城外的长清观赏花。

明日,皇上、贵妃、三皇子,再加上她要一起去赏花。

没有大皇子。

明日,可是大皇子的生辰。

姜夙月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整个下午都无精打采,院里的丫鬟们倒是在积极地给她准备出游的东西。

晚上,她做起了噩梦。

一时是一群样貌怪异的人在窃窃私语。

“小公主好可怜啊,今日可是她生辰呢,王上却陪着十公主出去游玩了。”

“谁叫王上子嗣多呢,少她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又是一个颓丧的男子在发疯。

“滚开,什么神仙,你就是个怪物,留着那女人一半脏血的怪物!”

“都瞧不起我,全都瞧不起我!”

……

半夜,姜夙月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满是惊恐,她抬手摸了摸脸,湿的。

是做了很可怕的梦吗……什么梦……怎么完全想不起来。

姜夙月走到门边,“嘎吱——”推开了门,看着天上的月亮。

守夜的红芙被推门声惊醒,见自家小姐居然起来了,还衣衫单薄地站在门口,赶紧拿了件衣服过去给她披上,“小姐,怎么起来了?”

“红芙,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睡呀,明日还要陪贵妃赏花的。”红芙把她拉回床边。

“是啊,赏花。”姜夙月躺回被子里,可心里忍不住念叨起来,要是明天下雨就好了,要是明天下雨就好了……

姜夙月在无声的念叨里再度沉睡,而外面,慢慢飘起了雾,那雾越来越浓,几乎要凝结成水……终于,雾散了,倾盆大雨从天空落下,不断敲击着京城各处的屋舍砖瓦,尤其以长清观方圆十里最为厉害。

姜夙月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天好像已经很亮了。

红芙为她掀起帘子,“小姐,你醒啦。”

“现在什么时辰?我好像睡了很久。”

红芙以为她是担心宫里的赏花之行,道:“您睡得是久了点,不过也不用担心,宫里已经传出旨意,今日出行取消,昨晚突然下起了雨,这会都没停呢,”

“不用赏花了?”

“哪里还有花啊,下了一整晚的暴雨,整个长清观现在别说花了,连安然无恙的草都没剩几根。”

“是吗?”不知为何,姜夙月心里隐隐有些高兴。

红芙端来洗脸盆,“谁叫天公不作美呢,难得能和皇上出游,倒是有点可惜。”

姜夙月不觉得可惜,只是,外面雨下不停的话,她今天就不能进宫了吧。

下午,雨停了。

姜夙月很高兴,忙拉上红芙跑去城西,回来后便向宫里递了牌子,要进宫一趟。

——

安平二十一年,秋,萧素玄十九岁了。

十九岁生辰的前一天,他收到消息,父皇要带着贵妃和三弟去城外赏花。

一家三口,没有他。

虽然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可萧素玄还是会感到难受。

但他生辰这天,京城不知怎的忽然下起暴雨,御花园的花一朵都没剩下,萧素玄想,长清观也幸免不了。

果然,他们不出去了。

可他的生辰,父皇终究还是没能想起,一直等到傍晚,落叶宫的大门口也没有人过来。

萧素玄心情低落,正打算关上门,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忽然出现了,由远及近。

她小跑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坨……面?

“素玄,这个给你。”姜夙月把面条捧到了他的眼前,“这个叫长寿面,可是我请西街手艺最好的面点师傅做的,别看它这么多,其实只有一根,生辰这天吃掉,一定能保佑你此生长寿平安。”

萧素玄接过了这坨长寿面,眼前人眉眼弯弯,笑颜如花,“素玄,生辰快乐!”

宫门快要下钥,她又着急忙慌地拎着裙子跑了。

萧素玄捧着面,心里特别特别高兴,晚上,让宫女文兮把面条给煮了,嗯,果然很好吃。

——

安平二十一年,冬,萧素玄还是十九岁。

皇上大寿,阖宫宴饮。

席间安和帝兴之所至,还给两个儿子都赐了酒,三皇子痛快地饮下,瞧着颇为豪迈。

而大皇子,犹豫了一下,也端起酒杯,道:“谢父皇赐酒。”

萧素玄面不改色地饮下了这杯酒,然后如常坐下,但他身后的长忠和苍狼却忍不住露出焦急的神态,就连坐在远处的聂太傅也担忧地看着这边。

萧素玄发现姜小姐的目光时不时地就会转过来,于是勉力保持着笑容,却没发现,自己的面色已经止不住地开始发白。

姜夙月看着对边的大皇子,很担心,果然,宴席还没结束那人就倒下了。

席上百官议论纷纷,对大皇子体弱的认知更深了一层。

姜夙月找机会溜到落叶宫,发现大皇子已经发起高烧。

他的太监长忠苦着脸,“我家殿下身子虚,太医嘱咐了,半点酒都沾不得。”

大皇子这一病,又是好多天。

这天上午,姜夙月在御花园碰到了皇上,她心有牵挂,便提起了大皇子因为喝酒而生病的事。

可皇上却说:“不能喝酒逞什么强。”

“皇上您……”最先想到的只有这些吗,“……不去看看他吗?”

“他每年都要病几场,朕去了也是无用。”

中午,皇上到永盛宫陪贵妃用膳,三皇子在旁边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