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第60章 第 60 章

   第60章

    第60章她要报复

    罗嬷嬷带着青幕上了马车,那马车外面蒙了一层黑布幔,蒙得密不透风。

    她让青葛坐下,之后便吩咐了声,马车缓缓前行,走出闹市,穿过城门,之后循了郊外官道往前走。

    马车内光线昏暗,只有黑布幔缝隙透出来的一丝丝光,就是借着这一丝光,青看到罗嬷神情中有些复杂,显然是多少有些纠结犹豫的。

    偶尔间,伴随着那车辘轱的响动,青葛还能听到罗嬷的叹息声,就那么轻轻一声。

    青葛无声地听着罗嬷嬷的这长吁短叹,也听着外面两位高手的动静,显然他们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并没在意。

    一般的高手是很难掩饰自己的身手,常年习武,内力修为如何,这些总归能在外相中留下些许痕迹,但是青葛不同,身为千影阁暗卫,她本身就有许多法子可以掩饰自己。

    更何况她假扮宁王妃一年有余,又才生产过,一些可能泄露自己本身的特征已经慢慢藏匿,即使是那两位夏侯神府的高手,显然也走眼了,只把自己当成寻常会些武艺的。

    是以显然那两位高手对于这个差事并不在意,甚至觉得罗娘小题大做了。

    青喜心里明白,这就是她的机会,如果真对上他们,自己能够圆满执行自己计划的可能性几乎是有确凿把握的。

    正这么想着,罗娘突然开口了:“银子都给你准备好了。”青喜:“嗯。”

    罗嬷嬷:“你心里是什么打算?”

    青葛道:“也没什么,这么大一笔银子,我以后自是一生不愁,八辈子也花不完,不过我也想着,带着这么多银子只怕是有歹人觊貌,所以想着,找一处太平之处,购置宅院,再入赘一位郎君,兴许还能有个血脉。“

    罗娘娘:“你喜欢孩子吗?”

    青喜:“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罗嬷嬷:“那小世子那里——”

    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些试探的意味。

    青葛笑了下:“小世子虽出自我,但他不会属于我,他自有他的尊贵,我若太过执迷不悟,反而耽误了他,是不是?”

    罗嬷嬷叹:“你倒是很清醒,确实如此,你们今生无缘,以后各自安好就是。”青葛:“是。”

    虽是春日,但马车内太过严实,以至于有些闷,罗便揭开旁边的车帷,随着她的动作,马车内透出一些光,瞬间亮了,也有外面的风吹进来。

    风中弥漫着花香,也有新鲜马粪的气息这让两个人都略舒了口气

    罗嬷嬷看着窗外,却见一眼看去,稻田连绵,农舍错落,又有翠茵铺展,绵延无际,好一派春日风光

    她笑了声:“王三,你看,又是一个春日呢。”

    青葛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看到有农人挽起裤腿,正在田中辛勤耕作,一年之计在于春,他们开始忙碌起来了。

    她便笑着道:“嗯,看到了。”

    罗嬷嬷看着外面这一派的春意盎然,道:“只可惜,我这老太婆性子生来古怪,我越是看看这样的好景致,我心里越是不舒坦,王三,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青喜道:“这天下之人,各异其趣,各有所好,这也是正常,又不是非要千人一面。”

    罗嬷嬷便笑了,她望着青墓:“王三娘子,你我相识一场,往日你说话我听看诸多不喜,如今这一句,我却是喜欢的,若是—”

    她顿了顿,才道:“若是你我有缘,我想,我并不讨厌你。”

    青葛听着这话,分明地明白,所谓的“若是你我有缘”,其实分明是说,你我无缘,所以注定我得要了你的性命。

    她笑望着罗嬷嬷,道:“罗嬷嬷,其实我也不讨厌你,这段日子,我们几乎日日相伴,我从你这里也学到许多,你对我说的话,我会一直记着的。”

    罗嬷的笑便收敛了,她望着青喜:“是吗?”

    青喜认真地点头:“嬷嬷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我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都是实在话,我以后一定谨记。”

    她说着这个,略抬起手,不经意地撩起耳边的发:“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以后罗你多保重。”

    她这个动作,让罗娘的视线落在她的耳后。

    罗嬷嬷看到了那颗小痣,分明看上去颇为相似,但是位置不太一样的小痣。罗嬷嬷苦笑了一声,浑浊的眸子泛起回忆的情怅来。

    她望看窗外,低声叮嘱道:“你身上这么多钱财,终归有小心,人心险恶,也别太信了别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青喜:“罗嬷嬷,谢谢你说的话,我会记得的。”

    那马车往前走,很快走出绀梁城,走到了外面的郊野上。

    因今日夏侯神府设宴过寿,城郊时不时有马车赶往城里,或者是晚来的客人,或者是那送水送菜的,车辆络绎不绝。

    不过继续往前走,却见郊野苍茫,落日余晖染红了天际,远处有流云晚霞,璀璨绚烂,而就在晚霞之下,山川静默,草木摇曳,便是行人都渐渐稀少了,只有偶尔附近的农人赶着牛车挑着担子慢悠悠地回家去。

    罗嬷嬷望看离外来往的行人:“我们很快就要出绀梁地界了,再走一两日便是随云山。”青葛听了,视线也挪过去:“随云山呢。”

    谁曾想,又是随云山。

    罗嬷嬷:“不过我也没法送你到随云山了,太远了,我得回去,我不能离开绀梁时候太长。”

    青喜:“明白。不过其实罗嬷嬷不用送我,我自己离开就行了,我们已经银货两讫,以后再不相干了。“

    罗听这话,便看了青一眼:“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总该做到有始有终。”青嘉:“嗯。”

    罗娘叹了声,却问青葛:“你饿了吗?”青葛摇头:“还好,就是有点渴。“

    罗嬷嬷:“用点水吧,那里有水,你自己取一些吧,我有些疲乏了。”

    青葛看过去,却见旁边马车壁上有铁环铁钩,铁钩上挂着一个铜壶,铜壶旁边摆着杯盏。她拿了那铜壶和瓷碗,给自己倒了一碗水,轻轻抿了几口。

    她喝着的时候,罗娘娘就那么看着她。

    青葛不紧不慢,约莫喝了半碗,便将那水放下了。放下后,却见罗嬷嬷一直盯着她看。

    青葛:“怎么了?”

    罗摇头:“没什么,你..”

    她笑着道:“你再说说,你以后什么打算,你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青喜适才润过口,如今也就笑着道:“自然不是宁王那样的,但要好看一些,需要读过一些书,但不会太多,不要文人的酸腐,还要体贴温柔的。”

    罗嬷嬷:“这样的郎君,听起来极好,我也喜欢这样的呢。”

    她话音刚落,青葛便骤然皱眉,之后以手捂着腹部:“我——”罗嬷脸色微变,便试探着问:“是不是肚子特别廖?”

    青葛颔首:“疼,太疼了。”说完,她发出痛苦的呻吟。

    罗嬷嬷无声地坐在一旁,就那么静默地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她看到青葛口唇青紫,身体颤抖不已。

    她紧紧抿着唇,脸上没有半分反应。

    青葛陡然意识到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罗嬷嬷:“为什么,那个茶水,那个茶水有问题?”

    这么说着,她口中发出痛苦的声音。

    罗嬷嬷扯了扯唇,要说什么,不过最后却终究一声轻叹:“你看,我刚才和你说什么了,你到底没听进去。”

    青嘉神情微顿,之后颤着唇,不敢置信地望着罗嬷嬷:“你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你..”罗嬷须首:“是,那茶水中是有毒的。”

    青葛艰难开口:“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罗娘娘,你竟然给我下毒!”

    她面容扭曲,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我分明...我分明已经把所有该说的都..都说给你们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她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声音,扯着嘶哑的声音道:“孩子..我,我也交给你们了!”

    罗嬷嬷便长叹一声:“你啊你,王三娘子,你其实是个聪明人,但亏就亏在出身,到底是小门小户的,你怎么能懂这其中险恶?就算我想留你一条命,但我为了大局着想,也不可能留下你这个祸害,只有你彻底死了,我们家娘子才能是真正的宁王妃。”

    她盯着青葛:“你打扮起来和我们家娘子太像了,就连夫人都认不出,我怎么可能留下你呢。“

    此时的青葛,脸色已经发鸟,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扭曲,她咬牙道:“你们家娘子对我还愧疚万分,如今想来,她知道我会死吧,好狠的心..亏我还掏心掏肺把所有知道的全都说给她,你们都..狼心狗肺!”

    罗嬷嬷道:“那又如何?其实说起来你也不亏,像你这样的女人能够享受一年宁王妃的荣华富贵,难道还不值得吗?”

    青喜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她呼吸变得艰难,就好像喉咙被扼住一样,她颤抖着道:“那我家孩子呢?他怎么也是宁王府的世子,你们会善待他吗?”

    罗嬷嬷笑了一声,却不再说了。

    她看着自青葛口边缓缓流淌下的黑色血迹,道:“这些事情,你去地府问阁王爷吧。”

    青葛在痛苦的挣扎中,几乎窒息,她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只偶尔自唇边溢出痛凄厉的呻吟中,之后那挣扎越来越弱,最后终于,她无力地倒在那里。

    罗嬷嬷重眸看着地上的女子,她已经趴在那里不再动弹了,乌黑的发丝掺着血,散了一地,凌乱而诡异。

    她可能还没死透,偶尔间身体还有无意识的抽搐。

    这时候,马车还在继续往前,天越发暗了下来,罗嬷嬷静默地等着,等着地上的青墓再无任何动静

    终于,她吩咐了声,马车停了下来,有一精壮男子探头看进来。罗娘便吩咐道:“过来看看,是不是死绝了。”

    那男子生得扫帚眉,目阔鼻翻,胸膛横阔,如今听得吩咐,便无声地进来,以手指试探了青墓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罗娘点头,上前蹲下来,伸出手。

    伸出手时,她略有些犹豫,不过到底是用手摸索着,检查了青葛身上。这么摩挲时,才知青葛身上已经开始发凉了。

    人死了,身子凉了,之后便僵了。

    罗嬷嬷动作停下来,一时脑中倒是想起许多,这王三娘子伶牙俐齿的种种。

    她不免叹了声:“就这么没了..我也不想害你,如今我毒了你,可比他们要你性命强,倒是留你一条全尸。”

    这么一想,她心里倒是也能接受了。

    其实王三娘子总归要死的,确实死在自己手里更好一些。

    于是她便不再顾忌,在王三身上胡乱摸索一番,最后摘下了她手上的红玉镯子,并摸下了她腰间挂的玉佩以及各样挂件。

    她摇头,无奈地道:“你只以为自己精明,当我不知道吗?自己私藏了这几样物件,还有这红玉手镯,这红玉手镯可是要紧的,没这个,万一我家娘子被怀疑呢!”

    她又拿过来青喜的包袱,从里面翻翻找,想找出那银票,谁知道根本不见的。她纳闷了:“我分明看到她放这里,怎么会没有?”

    就算没有以前的银票,可是今天莫先生才给她的,总归会在她身上。但是找来找去就是没有,这么多银票,竟然一分钱都没有。

    罗无亲:“罢了,穷死鬼一个,你吞了这么多钱都藏哪里了?有赚钱的命,却没花钱的福!”

    她收拾差不多了,才吩咐那男子:“拉出去埋了吧。”

    这时候天已彻底暗了下来,两个精壮男人把青葛装进麻袋中,扛起麻袋,来到了一旁的荒林中。

    此时月色阑珊,星子零落,这片山林被厚重的夜色笼罩,周围沉寂到让人心悸,只偶尔有几声夜鸟啼鸣。

    两个人将麻袋随手扔到一旁荒草中,之后便拿出铁铲来挖坑。

    他们都是有功夫底子在身的,挖坑自然轻而易举,随着一铲一铲地下去,沉寂的山林中有着泥土翻动的声响以及偶尔间脚步的窸窣声。

    很快,一个半人多深的坑便挖好了,两个人起身拎起来麻袋,将麻袋扔到了这坑中,之后便开始填士。

    整个过程都是无声无息的,夹着碎石和杂草的泥土覆盖在麻袋上,一下下的,很快麻袋便被淹没,之后深坑被填平。

    此时夜色朦胧,荒林中的风吹拂着山里,发出窣的声响,两个人对视一眼,便无声地撒离,很快回去了官道上。

    夜色中,两个人走到马车旁,撩起帘子,和里面的罗嬷嬷说了什么。之后马车便缓缓启动,离开了。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在那沉沉暮色中,旁边的雀儿却发现,才刚动过的土此时正在缓缓颤动,又过了片刻,那土被拱开了。

    青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是被装到麻布袋子才埋进去的,虽然身上也渗了一些土,但是也不算太脏。她抬起手,用手一抹,抹掉了耳后的那所谓“红痣”。

    她确实在耳边曾经有一颗红痣,就是靠近耳根位置,不过因为千影阁暗卫种种严苛的规矩,身上是不允许有这种标志性的痣,所以在她十二三岁时,便用了秘药设法去掉了。

    如今不过用假的红痣试探一番这罗嬷嬷罢了。

    想起罗嬷看到这痣后的反应,她嘲讽一笑。

    她会在意这些吗,不,她并不在意,那些对不起她的,不管是什么人,她都会—一报应过去,要以牙还牙。

    她是务必要把罗嬷摘一个对穿的,要亲眼看着血从她的心口流出来,看着她惊恐悔恨的样子。

    她抹掉那红痣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看了下四周围,这里是一片荒野,周围有一些小动物的残骨,看来是会有猛兽出没的。

    她当即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料,揉搓一番后就扔到了这荒郊中,和那些小动物的残骨搅和在一起。

    之后她又对自己刚刚那一土堆做了修整,好生扒拉一番,做出被动物扒过的痕迹。

    其实从出城时,她便留意到那茶壶的茶嘴颜色略显发黑,推测茶水是有毒的,罗娘应该是多手准备的,或者杀了,或者直接雨死。

    毒死对她来说自然是免于动手最好的方式,所以她主动要喝水。

    她这双手自小修习暗器,暗器手法最要紧在于一个快,要想在罗度这种普通人面前使一个障眼法自然容易,看似喝了其实根本不喝,那些水被她趁机倒掉了。

    待到片刻后,她便假装毒发身亡,又用闭气之法来让自己做出假死之态,这么一来,果然瞒过了罗嬷嬷等人。

    如今,她在罗感嬷和两位高手眼皮底下死了,且埋进了荒郊野岭,在他们眼里,王三死了,这个世间查无此人,可以彻底消失了。

    哪怕东窗事发,哪怕有一日宁王追查到这里,可这里处处都是残骸,野狗扒拉着叼走了,谁能猜到她并没死呢。

    基于这点,她都想夸赞罗嬷嬷一声,幸好她想得太多,竟为自己准备了那毒药。

    布置好这边的现场,她施展轻功,借着这夜色掩护径自回去绀梁,并潜入夏侯神府。

    这对她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这一段她在夏侯神府住了二十几日,对这里的布局已经烂熟于心了。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后院,先过去了夏侯娘子的房间,却正好听到罗嬷娘正在和夏侯娘子说话。

    罗嬷嬷正在劝慰夏侯娘子:“娘子,我们其实也是仁至义尽了,你看那王三娘子拿了好大一笔银子,就此道遥自在去了,是她自己把这孩子丢下,不要这孩子的。“

    夏侯娘子蹙眉:“那个孩子和我们铭儿长得太像了,她也和我生得相似,我看着她,会觉得她就是这世上另一个我,这让我多少生了不忍之心。”

    罗嬷跺脚,叹:“娘子,你怎么这么想,我们就算把这孩子替下来又如何?以后我们自然是给一些钱,给孩子寻一个好人家养着,不然的话你过去宁王府就这么养看别人的孩子,如果有一日,那孩子知道了事情真相又该如何?”

    她苦口婆心:“况且你过去之后养着别人的孩子,却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这里,那你说,你以后又该如何心痛!”

    那夏侯见雪听此,轻叹了一声,疲惫地道:“嬷娘,罢了,我不想理会了,她拿了那么多银子离开,竟对她自己的骨肉无半点怜惜。”

    罗嬷嬷点头:“对,她自己都不心疼自己的骨肉,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心疼?”

    夏侯见雪:“那你记得,务必给那孩子找一个富足的好人家,让他后半生无忧,万万不可委屈了这孩子。"

    罗娘道:“娘子你放心就是,我们会自然办得妥当,都不用你操心。如今一切事情都已经办妥,在我们换过孩子后,你再准备准备,我们就要带着孩子回去宁王府了,那对于你来说才是关键。”

    她安慰道:“不过娘子也不用多想,如今夫人,还有温正卿那里我们都瞒过了,宁王那里也不难。”

    夏侯见雪听到这话,点头:“我知道,我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如今也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罗嬷嬷:“娘子放心,我已经在铭儿小郎君身上系了红线,我打的那个结,天底下只有我自己能解开,也只有我自己能系,是万万不至于弄错。”

    夏侯见雪颔首:“我只是终究担心,若是有朝一日事发,你我该如何是好?”

    道;“張子,这提不必担心,我早想过一个法子了,你行不行。夏侯见雪:“什么?”

    罗嬷看看外面没什么人,便从袖子中掏出来一个小红木匣子。夏侯见雪:“这是?”

    罗嬷嬷:“娘子,你看,这是一味药,这味药,我早就设法弄了,好不容易弄到的。”

    说着,她打开红木匣子,里面竟满满一匣子的白垩灰,罗嬷用一种白色绸布包住自己的手,之后伸手去扒,很快从里面扒出一粒丸药来。

    罗先拆开丸药上面的一层白棉纸,却见里面丸药还包着一层金箔纸,她撕开那金箔纸后,就见那是一粒犹如桂圆大小的黑色药丸。

    夏侯见雪看着这个,蹙眉:“罗娘娘?”

    罗嬷笑了下:“我想过了,这个孩子,我们要么杀,要么留,但若杀了,万一有朝一日宁王知道了,这罪孽太大,我们逃不得,留下他的话,将来好歹也是一个把柄,可以预防万一。”

    她叹了声:“只是留下这孩子,终究也是一个祸害,他将来若有所成,岂不是要找我们寻仇,斩草除根的道理,娘子应该懂的。“

    夏侯见雪:“罗嬷,你当知道,我心里是不愿要了这孩子性命的,便是这孩子父亲是如何杀人如麻,便是这孩子母亲是如何身份卑贱,但他到底是个无辜婴儿,你我又何必因他父母而错待这孩子,甚至要了这孩子性命?”

    罗娘娘:“我知道娘子心善,所以想着,干脆给这孩子吃下这丸药,这是我当年在西渊时得的,吃了后,其实并无什么大碍,但却能扼杀这孩子的才智,便是再悉心培养,也只能是一个碌碌无为眉才,甚至连读书都难,这样的一个孩子若留下来,你我都不必担心什么了。”

    夏侯见雪听了,很有些不喜:“只是这样,你我终究太过狠毒,竟如此谋算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又于心何忍呢。”

    罗嬷嬷:“娘子,这些你不必多想,一切都由我来做便是。”青葛藏在暗处,就这么沉默地看着罗熟娘。

    其实对于罗的所作所为,她并没有什么意外,斩草除根这个道理谁都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这么做她明日。

    她自然想杀了这罗嬷嬷,直接把她杀死,让她血流满地,结果她的性命。不过此时此刻,青葛突然意识到,就此结果她的性命未免太便宜她了。

    死是什么,是毫无知觉,是万事成空。

    杀死一个人只是让她在死亡前那一瞬间感到痛苦和恐惧,太过短暂,死了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未免太便宜她了。

    所以

    她要替换,要让她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报应在自己孩子身上,她们种下什么因,便将得到什么果。要让罗嬷娘受尽折磨,让她机关算尽悔恨一生,要看她悔恨到颤抖的样子。

    那样才叫报复

    杀人这么简单的方式并不能满足她的报复欲。

    她就这么沉默地听着,听着这罗嬷嬷的谋划,也看着夏侯见雪的放纵。

    夏侯见雪,是高贵的,是善良的,但也是顺水推舟的,为了她自己的孩子,她还不是要害自己,要害自己的孩子。

    她真的不知道吗?不过是装傻罢了。

    正想着,却突而听到动静,是一群并不会武艺的女子,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青葛很容易便听出,这是夏侯夫人过来了。

    她当即身形一闪,躲在暗处。

    夏侯夫人过来后,夏侯见雪和罗嬷嬷都起身拜见真侯夫人。

    见礼过后,夏侯见雪便命人奉茶,之后才道:“母亲,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夏侯夫人叹了声:“看你最近回来,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夏侯见雪摇了摇头:“母亲,想必是我才刚生产,身体到底有些不适吧,总是觉得心中酸楚。“夏侯夫人道:“你这么说,那我也就放心了,不然我总担心你和殿下那里有什么不好。“

    夏侯见雪笑着道:“母亲,你想多了,我和殿下极好,这次我回来绀梁,殿下可是用了大心思。”

    夏侯夫人想起宁王府送来的重礼,以及自己女儿一路随护的侍卫暗卫,觉得也有道理,天下人都能看出宁王府对这门亲事的满意,也能感觉到皇室对夏侯氏的重视,自己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便笑着道:“若是身体有个什么不适,就让大夫过来看看。”夏侯见雪温声道:“母亲,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就是。“

    这时候茶汤上来了,夏侯夫人品了一口,之后才慢悠悠地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我生你那时候了——“

    说到这里,她神情顿了顿,却不提了,只是有些哀伤地一笑。

    夏侯见雪好奇:“母亲,你生了我之后又如何?”

    夏侯夫人却轻笑了一声:“我心中一直有一桩遗憾,这么多年来,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可能这些日子我年纪大了,晚上总是做噩梦。”

    夏侯见雪疑感地看着自己母亲:“母亲做了什么噩梦?”

    夏侯夫人:“当年西渊大乱,我被身边亲卫护送着逃离,一路赶往大晟,不过待抵达大晟边境前,却遭遇了流寇袭击,当时我们身边的亲卫为了保护我们,全都死了,我带着止澜和你,身无分文。”

    夏侯见雪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己母亲讲起过往,忙道:“然后呢?”

    夏侯夫人眸中含着泪:“你那时候还很小,也才刚会走路而已,饿得啃自己手指头,我——”夏侯见雪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听着。

    就在窗外,青葛紧紧盯着夏侯夫人的眼睛。

    然而,夏侯夫人却不说了,她只是轻叹了一声:“我当时为了止澜和你能活下去,费尽了心思...但是我也看到许多人死了,这些年,那些死去的人,终究在我心里,沉甸甸地压着我,让我夜不能眠。“

    夏侯见雪沉默了片刻,道:“当时西渊大乱,生灵涂炭,母亲能在那种情况下护我和兄长周全,已经是费尽心思,至于旁人,母亲并非无所不能,又何必苛责自己?”

    夏侯夫人颔首:“是,不过经历了这么多,我这一生都不想再踏入西渊半步,连大展边境都不想去了,所以我想看,你既嫁过去禹宁,若是有机会,过去西渊边境,你记得——”

    她顿了顿,才艰难地道:“设一个祭坛,祭拜那些死去的人。“

    夏侯见雪面色沉重起来:“母亲,你放心便是,我若有机会,走会过去,设下坛,请了高僧,去超度那些无辜冤死的百姓,让他们从此安息。“

    夏侯夫人略犹豫了下,终于拿出一个荷包,那荷包却是有些年月的,边角都已经发黄了。

    她将这荷包递给夏侯见雪:“这个,是当时我无意中捡到的,看着应该是一个小孩子的,你烧了吧。”

    夏侯见雪接过来,仔细看过,却见那荷包针脚细密讲究,上面绣了童子扑蝶,绣工精致,她好奇:“这是?”

    夏侯夫人淡道:“我也不知道,你烧了便是。”

    夏侯见雪再次看向自己的母亲,却见她紧紧抿着唇,神情略有些冷漠。

    她不敢再问什么,道:“好,女儿会谨遵母亲吩咐,会去禹宁边境,烧了这荷包。”青喜听着这母女对话时,就见旁边一道身影,她细看时,却是罗嬷。

    这显然是要对两个孩子更换了,重头戏终于来了,她当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