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不在家 作品

第110章我一直都记得你

  他的暗卫

    第110章 第110章我一直都记得你

    宁王依然不曾回去王府,他打马径自前往太子府中

    此时干影阁暗卫已经撒回,这件事交由太子全权处置。不过见到太子后,太子神情却有些凝重。

    宁王记忆中的太子一直都是温煦从容的,像三月的暖风,总是让人觉得舒服放松。不过现在他品然优心。

    宁王上前拜见了:“兄。“

    太子抬眼看过来,对于他的规矩倒是有些意外:“这是怎么了?”他诧异地道;“你从哪里来,脸色如此之差。”

    宁王:“刚才进官见了父里。”太子蹙眉:“父皇说什么了?”

    宁王并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教育我一通,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太子叹息:“你到底怎么了,往日没见你这样,突然为了青喜发起疯。”

    宁王:“估计是醉了酒,做噩梦,梦到我的王妃出事,醒来后,恰好听到这个,想起我的王妃,便气不打一处来。”

    太子打量了他好一番。

    宁王没什么表情地道:“怎么了?”

    太子叹了声:“你“

    他难免想多了,可按他往日对他王妃的朝思暮想来说,实在是不可能。这么一想,只能想着他确实过于疯癫了。

    他语重心长劝道:“这件事,青葛对上母妃,没办法,正好前几日那差事,派她去办,皇都的钦差这名头也算体面,若是办成了,两年后自然给她加官进爵,不会亏待她。“

    宁王:“嗯,我和父皇提了,既是要去办差,总不能两手空空去,所以给她请了四品云魔将军的缺。”

    太子惊讶,不过想想,这样也行,一则弥补了她的委屈,二则她顶着四品云麾将军的名头去办差,还是更名正言顺一些。

    宁王却已经转移了话题,问道:“皇兄,查得怎么样了,茶盏中到底有没有毒?”太子:“我正要和你说,这个毒实在有些诡异。”

    宁王抬起眼皮:“哦,怎么诡异了?”

    太子神情凝重起来:“茶盏中残余的茶水确实有毒。”

    宁王:“这不是正常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太子:“可那茶盏中茶水还有另外一种毒。”

    宁王很是困惑的样子。

    太子:“你可知道居翁?”

    宁王:“居翁?我听说过,这是黄教的一种毒。”

    黄教盛行于市井间,他们用一些奇巧使俩来装神弄鬼,他们精通禁法,这些禁法中也包括各样的毒,居翁便是其中一种,这居翁原是起源于遥远西方的蛊毒,被黄教加以改进而成。

    居翁要分三次陆续投下,被毒人逐步深陷于毒中,待到毒成,被毒人每过三日要吃施毒人的解药,若能续上则依然可以安然无恙,若是不能,便会意识错乱,陷于癫狂。

    当年千影阁初建,也曾想过用居翁,不过因为太过凶险,到底放弃了。

    太子道:“他们在那杯茶中发现了一些残留,是由雪上一枝蒿以及其它几味药材做或的,这味药若是单独服用,倒是无大碍,可关键是..”

    宁王懂:“关键是...这是居翁的第一道药。”

    太子忧心忡忡:“是..若说巧合,应不至于。”

    毕竟这第一道药剂的调配也不是什么常用的,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

    宁王道:“黄教擅长用毒,他们的毒五花八门,这并不出奇,但是黄教的毒竟然在皇宫内苑发现,这就奇怪了。”

    太子:“母妃自然不知情,她若是知道茶盏中藏有这样禁忌的毒,她绝对不敢那么理直气壮,我能看出来,母妃对此一无所知,她应是被奸人所用。”

    宁王拉着眉梢:“皇兄,你说的是,母妃估计连黄教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居翁是什么。”

    太子很是忧心:“这件事我已经设法瞒下了,绝对不能走漏一点风声,便是父皇那里,都万万不可透露。”

    宁王:“父皇往日英明得很,这件事上,就是一个糊涂蛋。”太子无亲地瞥了眼宁王:“你——

    宁王:“皇兄,你不必担心,许多事你不用说,我懂,我会管住自己的嘴,放心好了。”太子蹙眉想了一番,道:“母妃对青葛不满,她听信谗言,想给青葛一个教训。”

    宁王帮他往下说:“别人告诉她有一种毒可以控制青,且不会让人察觉,她信了。”太子颔首:“是,至于青葛中的毒—“

    他淡淡地道:“这就不得而知,兴许是底下人擅自下在茶中的。”宁王听这话,藏在袖下的手攥得死紧。

    有些事,不需要说太明白,太子不说他也想到了。

    母妃有把柄在青葛手中,对青葛一直忌惮,显然有人知道母妃的心思,便利用母妃来对付青喜,想彻底控制青葛,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青喜曾在千影阁研习过制毒施毒,以她的经验,自然察觉茶盏有毒。

    她知道自己坚拒,必然会落下话柄,应该是愉染换柱,用障眼法假意饮下那杯茶,同时给自己用了显而易见的烈毒。

    她走不出凤样官这毒便会发作,堂堂五品天武官,若是被毒在后宫妃嫔的寝殿,事情自然不可能就此敷衍过去,必然会引起注意,并详查其中关键。

    换言之,她以中烈毒的痛苦为代价,让这件事浮出水面。

    宁王微呼出一口气,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道:“青葛这里也没什么,她是被逼到这份上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为什么黄教的毒会出现在皇宫内苑。“

    太子蹙眉,望着不远处的某一处,之后道:“是啊,为什么呢?”宁王便道:“这件事当然你来查,你去查。”

    他这话很有些赖皮的样子。太子:“..”

    他苦笑:“是,本来就该我去查。”

    宁王:“如今四大世家颓势已显,黄教乍看之下,被夏侯见雪搅得一团浑水,不过黄教教主原不是寻常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是不容小蚬。”

    说到这里,他凉凉地道:“便是朝中我们几位里兄弟,何尝不是虎视耽耽,总之,里兄,你看你,如今群狼环伺,你是债多了不愁,慢慢来吧。”

    太子听着,用很无奈很无奈的眼神看了眼宁王:“你想把我累死吗?”宁王:“能者多劳。”

    太子呼出一口气,他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宁王,道:“九韶,我总觉得,你在看着我跳进一个坑里。”

    还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宁王抬起手,吊儿郎当地拍了拍太子的肩:“皇兄,你看,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的身家性命,全靠你了。“

    青葛是这日晚间时候醒来的,醒来后,她先观察过周围,知道自己回到了宁王在皇都的府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虽中了毒,但隐约记得自己晕倒前的些许情景,大概猜到自己被宁王带到了王府中。

    这时候便有侍女前来,也有干影阁精通解毒的高手,他们检查了她的身体后,因为中毒后解毒及时,并无大碍,只需要养上一两日便好。

    青葛便也不着痕迹地探问起宫中情景,这件事自然没有传出,不过听说谭贵妃因为一件小事开罪了皇上,皇上便训斥她,并要她在后官中不许出来,闭门思过。

    如今正值年节时,谭贵妃却被禁足,对于她这样备受宠爱地位尊崇的贵妃来说,已经是大失体面。

    青葛听着这话,感觉自己的计划差不多成了一多半。

    其实从跟随宁王进内廷时,她便已经想过对策,之后更是步步为营,谨慎行事。

    她赌万钟必要保自己性命,也赌万钟能见到宁王。

    至于宁王后会不会出面,这是她拿捏不准的,所以她也做好了准备,若是宁王听之任之,根本不屑出面来要人,那她便先使苦肉计,之后自行解毒,万不至于丢了性命。

    好在她终究赌对了。

    她再不济如今也是五品绯衣天武官,在这个世道,纵然她身为女子,可穿绯衣配了银鱼袋,更曾经踏上金銮殿,那她就不是可以随意欺凌的弱女子或者市并贱民。

    谭贵妃若要对她动手,折损的便是大晟朝堂的体面。

    只是她回忆起自己晕倒前的一些细碎片段,到底有些意外,宁王竟勃然大怒,以至于仿佛要和谭贵妃当场反目。

    他往日虽然和谭贵妃不睡,但到底是生身母亲,最起码的礼节总归是要顾着的,不至于如此决绝。

    他竟为自己做到这一步,青葛算是赌对了,可她心中并无窃喜。她回忆起最近这一段发生的种种,心中隐隐有了不安。

    总觉得..他原本不是这样的。

    她也留意了王府中的动静,那一日凤样官之事被封了口,并不曾外出,当日动了刀戈的侍卫和暗卫自然更不敢说什么,是以这件事别说外人,就连温大总管都不知详细。

    接下来几日,她在府中养身体,不过宁王并不曾回来,反而命人将小世子自谭贵妃处接回来了。

    青葛苏醒后,身体并无大碍,早就恢复如初,她没什么事便陪着小世子玩。

    可以抱着飞飞,也可以一起用赠,还可以一起读读书。

    青葛虽读书并不多,不过应付小世子倒是尚可,两个人倒也其乐融融。

    晚间时候,她还可以抱着小世子一起睡。

    那天躺下后,她抱着小世子道:“你喜欢我吗?”小世子并不说话,只用手把玩她的衣襟。

    青葛道:“我可能要离开了,离开两三年。“

    这几日,她心里已经有了许多猜测,无论哪一种猜测,她都清楚明白自己必须离开。

    —这也是她所期盼的。

    小世子已经睡得迷糊了,他靠在她身上,懵懂地眨着眼睛。青喜:“你记得我吗?很早之前我曾告诉过你的话?”

    小世子拱了拱小身子。

    青葛:“你做得很好,你是父王最疼爱的孩子,也许会是唯一的孩子。”小世子似懂非懂的样子。

    她叹了一声,道:“所以,就这样吧。“小世子歪着脑袋看着她。

    过了一会,他便伸出小胳膊来,抱住她,然后埋首在她怀中。青葛默了一会,便也抱住小世子,闭上眼睛。

    这日晚间时分,小世子睡了,青喜却不曾睡。

    她躺在小世子身旁,听着外面的爆竹之声,好像自从除夕后,皇都的爆竹就不曾停过,哪怕位于王府的深宅大院中,也依然逃不掉。

    幸好小世子并不会因此惊怕,依然睡得安稳。这孩子倒是一个心大的。

    她这么想着间,便想起宁王,宁王在外几日,今晚终于回来了。

    她自然留心着,不过他似乎一直在忙,并不曾唤她,这难免让人凭空多出许多猜测。就在这时,外面有暗卫过来传消息,说是宁王召她过去。

    青喜的呼吸顿了顿,之后缓慢地低首,望向床榻内侧的小世子。他依然睡得安稳,偌大的脑门很有些岁月静好的静。

    她垂下眼,压低了声音道:“保重。”

    说完这个,她便不再犹豫,快速起身,收拾了早就备好的易容之物藏在身上,一切打理妥当,又对看铜镜看了一番,这才去见宁王。

    宁王在花厅中接见青葛,花厅中并未曾掌灯,只有门外一盏八角琉璃宫灯,半明半暗地摇晃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爆竹之声,花厅中却异样安静。

    男人着墨紫窄袖衫袍,考究的剪裁凸显出他颀长强健的身形。

    他负手立在窗外,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衣襟上腾云祥纹的金色绣线反射出细碎的幽光。

    在这样一个喧器的夜晚,他显得过于沉静了,而青喜在这种沉静之中,品到了一丝隐隐的压抑气思。

    她单膝跪地,恭敬地道:“殿下。”

    宁王听到这声响,微侧首,视线缓慢地落在她身上。那视线若有实质,沉甸甸的,让青葛几乎不敢抬头。

    这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拼命扑扇翅膀,可在这个人面前,她依然无法挣脱,他就如同头顶的五指山,让她插翅难逃。

    宁王静默地望着跪在地上的青,就这么看了良久,才终于道:“青葛,说说吧。”他补充说:“本王想听真话。”

    青葛低垂着头:“敢问殿下想听什么真话?”

    宁王:“那一年的大祭之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青葛听他这么问,自然知道他将一切看在眼中。

    她越发恭敬地道:“属下不敢说。”

    宁王:“可是本王想听。”

    青葛便不说话了。

    花厅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高一低,相伴响起。

    良久,青葛终于道:“殿下既心知肚明,又何必来问属下,属下还想活下去,既想活,那就永远不敢张口。”

    宁王发出一声轻笑:“好一个永远不敢张口,你不敢张口,却敢下毒是不是?”

    青嘉:“贵妃娘娘对属下欲铲之而后快,属下几次狼狈逃生于娘娘手下,这次娘娘召属下前去凤祥宫,属下知道便是勉强躲过这次,也未必能躲过下次,与其遭受痛苦日日忐忑,倒不如一了百

    了。”

    宁王听此,原本过于冷静的眸子瞬间奔涌出浓郁的墨色。

    他咬牙,一字字地道:“你倒是聪明得很,你故意的,用这种小手段利用本王,倒是仿佛本王是个傻子,天下头一号的傻子!”

    他骤然的情绪爆发让青喜惊疑不定,她以首触地:“殿下不傻,殿下宅心仁厚。”

    宁王却突然迈步,挺拔的身形大步走到她面前,袍角飞扬间,他冷冷地道:“好一个宅心仁厚!你很会是不是?自己给自己下毒,还是这种烈毒,是觉得自己有九条命,还是笃定会有人救你?你是指望谁来救你?叶闵,太子,还是谁?还有哪个?”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进出来的。

    青嘉听着这扑面而来的怒意,反而冷静下来。

    事情该来的总归会来。

    她越发恭顺地道:“属下不明白殿下是什么意思,属下一条贱命,还不至于劳驾叶先生,劳驾太子殿下。”

    说着间,她抽出自己的薄刀,依然跪着,不过却用双手将那把薄刀高举过头顶。

    她恭敬地道:“殿下,事已至此,属下愿意听凭殿下发落,殿下要属下死,属下绝无二话。“

    宁王嘲讽地道:“你说这话,可不是求死,你是别有所求,对不对?”

    青喜低垂着头,道:“属下如今已经见罪于贵妃娘娘,娘娘为殿下生身之母,若娘娘不肯放属下条生路,属下岂不是让殿下左右为难,所以属下自请离开,愿为马前卒,前往缟。”

    宁王拧眉,打量着青葛很久,之后终于长叹一声,哑声道:“你真当本王是傻子,你就是想离开,想去究,绕了这么大圈子,使了好一个手段,你总算说出这句话了是不是。“

    青葛:“殿下,青葛的命原就是你的,全看你如何裁决。“

    宁王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她,只觉胸口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在升腾,让他恨不得紧紧揪住她,让他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质问为什么。

    想将一切毁灭,想狠狠地逼着她说话,想让她给予自己想要的那些。

    青葛低着头,她清楚地听到,上方男人的呼吸声沉重而缓慢,一下下地那么响起。

    过了许久,她终于听到他用疲惫的声音道:“以后,本王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发生。”青葛顺从地道:“是,属下会牢记殿下的话。”

    宁王听她说得好听:“是吗?”青葛斩钉截铁地道:“是。”

    宁王便突然笑了笑。

    他笑起来凉渗渗的:“为什么这么想去?就非要走吗?”

    青葛望着前方男人袍底上的绣纹,道:“下可还记得,昔日随云山中,殿下曾经说过的话。”宁王神情一窒。

    他有些艰难地抿了抿唇。

    他并不想听到,也不想提及,甚至不能去回忆。

    青嘉垂着眼睛,用平静的声音道:“当时殿下说,夏侯氏盘踞绀梁,绵延千年,他们藏书阁中的书籍包罗万象,先帝时御史修史书,还要找上夏侯氏来借阅前朝史书,说江北兴修水利,遇峭壁水渠无法通行,为了能够请到温家的天机坊能匠,皇太子亲自前往茶雍温家游说。“

    当她说起这个的时候,依然记得那个暗黑犹如鬼魅的夜晚,也记得他犹如刀锋磨过石头一般的声音。

    她低声道:“殿下说,我不配。”

    宁王的拳头紧紧攥起,几乎颤抖。

    青喜轻笑一声,道:“属下长在宁王府,受教于千影阁,自小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件衣,全都是殿下的供养,属下也想知恩图报,也希望能有所成,希望许多年后,被人家说,至少不日养了这张嘴,不白花了那么多心思,而不是一句不配。“

    她说出这话后,隐约有外面谁家的连响鞭炮声响起,遥远而闷重地响着,一下下,像是敲在两个人心上。

    宁王缓慢松开攥着的拳,他长出了口气,哑声道:“所以,你要去兖,非要去不可。”青葛声音坚决:“是,属下要去。”

    宁王:“好,我答应你,可以去,但你临走前,我有一件事要问你。”青葛:“殿下若有吩咐,青葛万死不辞。”

    宁王却不说话,他艰难地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青喜直直地看着他,月光之下,他绝艳的侧脸线条锋利而冷清。他竟然在犹豫思量。

    就在这时,宁王薄唇动了动,终于开口道:“青葛,你和我的王妃有诸多巧合,但又有许多证据告诉我,你不可能是,你不可能是她,这让我转不能眠,所以今日,我想——”

    他话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青葛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她望着宁王,确认道:“殿下,你想看属下真容?”

    宁王墨色的眸子无声地望着窗外,身形笔直紧绷。

    他并没有否认。

    青葛笑了下:“自是可以,请殿下稍待片刻。”宁王:“好。”

    青葛走入内室,闭上眼睛,快速地分析着。

    许多往事都在脑中回荡,关于叶闵的,关于皇太子的,关于宁王的。宁王既来问,那他必是已经查过底室了。

    可是查了底案的宁王依然无法确定自己身份,所以那一日晚间时他要自己照顾小世子,以及今日的言语,其实都是在试探。

    可为什么查看了底案他却不能确认?

    青葛想起昔日她见叶闵,按照正常流程,叶闵给自己户帖时,这个底案就应该被销毁了。

    可现在看,底案应该还在,如果底案还在,那就是...叶闵当时替换了底案,宁王看到的是底案是假的。

    至少不是自己如今的相貌了。

    所以,叶闵替换了一张怎么样的容貌来瞒天过海?

    她必须把自己伪装成那个画像相同的容貌,这样才能彻底打消宁王的怀疑,一旦不同,他便知道这两样中有一个是假的。

    她垂眸想了一番,开始卸去易容。

    在千影阁她有四张假面,但其实只有极少人知道,她还有一张,是从未用过的。当时机巧嬷嬷为她做下那一张假面,叶闵看了许久,说,太美了,不喜欢。

    所以机巧嬷嬷在这张假面的基础上进行修缮,才有了如今她的模样。

    她缓慢卸去一些多余的装饰,让这张面孔变得清隽干净起来,幻化为那一张被她放弃的假面。她在赌,赌假如叶阅替换了底室,他必然用了这一张的画像。

    贴赢了,瞒过宁王,赌输了,再说吧。

    当一切打理妥当,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有一瞬间动摇。她的指尖轻触碰着自己的眼角,心却在犹豫

    他既已经怀疑,话说到这里,继续隐瞒着还有意义吗?那一夜随云山中,他说她不配。

    她竟险些寻死,寻死时那个疯狂的念头是,让他的王妃消失,秘密永远埋葬,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真相。

    几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念头竟成派言。

    她不是他的王妃,从来不是,只是演过一场虚假的皮影戏。

    那场戏早已落幕,只是他自己留恋其中不肯走出罢了。

    她苦笑一声,突然间心灰意冷,竟完全不想装了,想干脆以真面目去见他。

    见到又如何,只是一张面容罢了,他永远不可能寻回他的王妃了。

    她当即便要卸下易容。

    就在这时,她听到宁王的声音。他说:“不必了。” 青葛的动作顿住

    宁王道:“我知道,你不是。”

    青葛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无声地沉默着。

    宁王:“既不是,那本王便不必看了。”

    青葛听此,笑着道:“殿下真的不想看看吗?也许我就是。“宁王:“不,你不是。”

    青葛听此,安静地站了一会,便拿起面巾,遮住面容,这才低首走出去。

    此时的宁王背对着她站在窗外,微微垂首,他的身影被夜色拉得修长,有着和这繁华皇都格格不入的落寞。

    感觉到青墓的脚步,他哑声道:“你走吧,去缟兖,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回头。”青葛无声地听看。

    宁王:“不过,你不要忘记,按照千影阁的规矩,两年内,你依然必须效命于千影阁,千影阁不放人,大晟天下没有任何地方会接纳你。”

    青葛垂首,恭敬地道:“属下明白,两年后,属下一定归来,会前往禹宁向殿下叙职。”宁王:“好,眉时本王在禹宁等你归来。“

    青葛:“那属下—”

    宁王看着窗外,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青葛疑惑地看着宁王。

    宁王:“就在前些日,我看了你的底案。”青葛心倏然收紧。

    宁王苦笑了下:“其实我一直都记得你。”青葛听这话,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不知道,竟是你。”青葛茫然。

    宁王垂下眼,一声嗟叹:“你才入千影阁时,我曾在千影阁新晋的孩童中寻过你,可没寻到,当时我还未曾掌管禹宁,便去问他们,他们说不在的孩子都死了,我便以为你死了,并不知道你当时正在岳嬷嬷那里受训,我当时很难过,我以为我救了你,以为你活得好好的,却发现你依然死了。”

    青葛怔了怔,努力地消化着其中的含义。

    她渐渐明白了,他不是在说王妃,他记起来了,记起来当年那个菜人。他知道她是昔年的菜人,那个被他认为脏兮兮的小女孩。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用一种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声音道:“殿下,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会去干影阁找我?”

    宁王低着头,以手握拳。

    他拼命压下几乎冲涌而出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我清楚记得,那一日寒气侵骨,漫天皆白,皇兄,我,还有叶闵一起前往西渊边境一带视察,在一处食店歇脚,却看到——“

    他喉结滑动,有些艰涩地道:“看到了你。”青葛缓慢抬起眼,视线落在他的腰际。

    宁王:“是叶闵把你安置下来,我一直记挂着你,想找你,可我当时根本不懂,误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有一种可能。”

    青葛的眼睛便逐渐湿润了。

    她想起那一晚在丽泽湖的船上,宁王曾经为她演奏过的那一曲观雪。

    在清冷的琴声中,她听到了大雪无痕,听到片片雪花缥缈轻盈地落下。时至今日,她突然猜到了其中缘由。

    天之骄子的他尚且年少,还不知道体恤别人的难受,所以言语骄矜傲慢,但其实心里是怜悯她,对她动了恻隐之心的。

    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在被解救的恩惠之外,她听到的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那句无心之言。那时候的她,确实脏兮兮的,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是因为他太过耀眼,以至于不愿意在他面前如此卑微不堪吗?

    宁王轻垂着眼,看着眼前华贵精美的地衣逐渐漫上一层水雾,他终于用带着哽咽的声音道:“所以那一年,我很是心痛,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会记起大雪中你的身影,我一个人在雪中走了很久,尝了你曾经紧攥在手中的糙米糕,并发下誓愿,要留在禹宁,要励精图治,让百姓衣食俱足,让这片雪地中再无累累白骨。”

    青葛紧紧咬着颤抖的唇。

    她记得,当然记得,她当时紧攥着那发霉的糙米糕不肯放开,他说太脏,脏了,要从她手中拿走,她一直在倔强地挣扎,并冲他龇牙咧嘴,甚至因此险些咬伤他的手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王:“那一日,我在大雪飘飞中,作下一首曲子。”青葛含泪望向他。

    宁王的声音沉沉落在她耳边:“青葛,我的《观雪》,为你而作。”青葛的眼泪自脸颊滑落,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