岿白 作品

46.做粥

《哑雀》全本免费阅读

江既迟醒来时,房间里已有了淡薄的日光。

他眯眼适应了一会儿,感到浑身肌肉酸软的同时,身体又有种卸了重负般的松快之感。

不像前两天躺在床上,身上跟压了千斤铅块似的又重又疼。

他以手撑床,坐了起来,同时脑海中开始浮现昨晚发生的事情。

门铃声响,开门,站在门外的女孩。

杵进嘴里的体温计,扣在掌间的细瘦手腕,额上搭着的毛巾冰袋。

流下又被擦掉的汗,渴了就递到嘴边的水。

还有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的“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

江既迟起身下床,脚刚踩上拖鞋,视线微微一侧,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杯水,他端起那杯水,饮尽,拿着杯子走出了房间。

厨房的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

江既迟走了过去,停在厨房门口。

厨房里的女孩背对着他,正低头用筷子搅拌着什么,女孩面前的壁挂支架上,竖着个手机,手机屏幕上在播放皮蛋瘦肉粥的制作教程。

将手里腌制的瘦肉搅拌完,倪雀放下碗筷,关掉一侧的燃气灶,打开锅盖,用取碗夹将两颗刚蒸过的皮蛋连蛋带碗夹了出来。

她将皮蛋放到一旁冷却,把浸泡好的大米滤水后放进砂锅里,往里又添了足量的水后,倪雀转身,准备开火焖煮。

手刚触上燃气灶的开关,余光瞥到什么,倪雀一扭头,看见江既迟端着个杯子,正倚在厨房门口看自己。

也不知道他站那儿站多久了。

倪雀愣过之后,问:“江……江老师,你什么时候起的?”

她心神有些不稳,克制住,又问:“你身体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江既迟转了转指间的杯子,扫了眼支架上立着的手机,手机屏幕上,上一则视频已经播放完毕,页面自动跳转,开始播放一则新的视频,换了博主,烹饪步骤也不尽相同,不变的是,做的还是皮蛋瘦肉粥。

江既迟收回视线,目光落回倪雀身上,他问:“怎么还要看教程,你之前不会做饭吗?”

听着鼻音还挺重的,但从说话内容和语气来看,这位病患的减龄症状应该是已经消失了。

倪雀的第一反应是高兴,这说明江既迟的感冒明显向好了。

第二反应……则是局促,她面对江既迟时,总是如此。

“之前会做,”倪雀答,“但也仅仅是会做,以前要忙的事情多,做饭图快,熟了能吃就行,没特意练过厨艺。”

“是吗?”

反问的意义是?

倪雀怔忡应道:“是、啊。”

江既迟又转了下手中的杯子,薄唇轻启:“那怎么现在要看教程、要讲究口味了?”

“……”

倪雀一下被问得有点懵。

她不太理解江既迟为什么问这个。

倪雀保持着某种不自知的警惕,回答:“你是病人,病人不都嘴挺挑的吗?我担心我没做好你不吃。”

江既迟看着她,准确来说,应该是盯,用那种带着明显打量的目光。

就像昨晚那样。

但昨晚他是烧糊涂了,现在的他却是清醒的。

就在倪雀被他盯得浑身的局促藏都快藏不住的时候,江既迟抬眉笑了一下:“我知道了。那谢谢我们倪雀了,需要帮忙吗?”

我们倪雀?

我们?

倪雀捧着砂锅的手,手指不自觉蜷了下。

这种说法很熟悉。

三年前,他们短暂相处过的那半个月里,江既迟也曾说过这样的“我们”。

——所以我们小倪雀有可能帮我这个忙吗?

——谢谢我们小倪雀这么用心给我做的礼物。

——我们小倪雀不想还,或者还不起,就不还。

——我觉得呢,我们小倪雀,根骨清奇,天资聪颖,未来必成大器。

……

当时他把她当小辈、小孩,口头这种叫法,再寻常不过。

如今,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和他隔着辈的,十六岁女孩。

她已经长大了。

那他现在说的“我们倪雀”,和从前那个“我们小倪雀”是一个意思吗?

是寻常的吗?

倪雀感觉并不是很对劲,但这显然不是她面对江既迟时,轻易就能捋清的问题。

她几乎是掩饰般地转回身,拧动燃气灶的开关,打火:“不用了,你歇着吧,很快就会好。”

江既迟瞧着她的背影,轻抬了一下眉,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他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才转身离开了。

躺在床上烧了两天,衣服上汗味很重,江既迟打算冲个澡。

回房间拿换洗衣物的时候,看见床头柜的柜脚旁,倒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礼品袋。

洗完澡,换了衣服,江既迟俯身勾起那礼品袋,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房间。

皮蛋瘦肉粥不是什么难煮的粥系,十几分钟就好了,倪雀关了火。

她原本是打算盛好给江既迟端过去的,听到外面他和冯子业打电话的声音,倪雀觉得,以江既迟现在的状态,自己盛一碗粥的力气还是有的。

于是她收拾了下厨余垃圾,出了厨房,一边往玄关的方向走,一边和江既迟说:“江老师,粥煮好了,你一会儿记得吃。我把垃圾带下去。”

她没说“再见”,但“带下去”三个字,稍想一下,不难从里面解读出“我要溜了”这样的信息。

江既迟虽打着电话,却留了一半的注意力在她这个方向,闻言,他秒速察觉她话中华点。

把手机从耳边拿远,江既迟远远直视着她:“你要走?”

倪雀觉得自己确实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江既迟看着是没什么事了,后续他完全可以照顾自己,她过来“看一眼”的任务自然也顺利……不,不是顺利,而是超额完成了。

毕竟,她不止看了一眼,她还逗留了一夜呢。

“嗯。我看你好像不发烧了,精神也好多了,应该不需要有谁在这里了。”倪雀停步在厨房通往玄关的半道上,说,“昨天离校也没和宿管阿姨报备,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回头记我名批评我。”

江既迟突然来了句:“跟我扯呢。”

倪雀一下呆住:“……”

江既迟已经挂了和冯子业的电话,起身朝她走了过来:“你当我不知道假期期间阑大宿舍管理并不严?”

“……”蒙太奇式谎言这么不好使吗?倪雀在心里吐槽了句。

江既迟:“昨天是除夕,宿管阿姨也得回家和家里人团圆吧。退一步讲,就算宿管阿姨爱岗敬业还值着班,你昨晚不在,她早给你打电话把你名记上了,还等着你今天赶个大清早的回去给你一笔勾销吗?”

“……”

倪雀的撒谎技术其实挺高超的,以前是为了应付倪保昌,后来又多了一个,为了掩藏对江既迟的喜欢,总之她扯过的谎不算少。

但是被当面揭穿的经历却不多,以致于被江既迟戳破得如此不留余地的当下,倪雀竟无丝毫招架之力。

她站在原地,手拎一袋垃圾,进不是进,退不是退。

直到江既迟走近,从她手里拿过那袋垃圾,放去了门外。

回身时,江既迟经过她身边,用另一只刚才没拿垃圾的手,在她脑袋上屈指轻轻碰了一下:“愣着干什么,过来洗手,喝粥。”

倪雀被他这一触即离的挨碰弄得更愣了,又定了三秒,才跟着他进了厨房。

两人依次在池子前洗完手,倪雀擦手时,江既迟已经盛好了两碗粥。

他端着粥去了客厅,将粥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