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里情侣上课坐一块儿的情景多如牛毛,甚至不乏课堂上你侬我侬的,大家都见怪不怪。但眼下的情况是,这对“情侣”里,有个江既迟,在座的难免就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过在阑大这样的高校,比起议论旁人的八卦,大部分人还是更专注自我本身。那些如射灯一样刺来的目光,随着程教授点完名开始讲课,也渐渐散去了。
倪雀的状态除了有点尴尬外,其他都还好,她不是个太在意外界评价的人,这点仅有的尴尬,也并非完全是因为被人注目审视,更多还是,她身边坐着江既迟。
他只要存在于她所在的空间里,她就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若有似无地薅住了她的心脏。
程教授的课堂挺严肃的,大家听得都很认真,不敢造次。
半节课四十五分钟过去,江既迟很是本分地扮演着一个外来蹭课学生的形象,也没有在课堂上见缝插针地跟倪雀另起题外话,全程沉浸式听讲,不仅参与课题讨论,还时不时帮倪雀答疑。
如果不是这门课大一阶段的课程内容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一样的基础常识,倪雀还真的会以为他是来听课学习的。
中场休息十五分钟,又有人围过来想问江既迟问题,他都以一句“抱歉,现在不方便”回绝了。
于是倪雀又开始了单方面的尴尬和不安,前面的陈小禾、叶槐,还有更前面的翟梦,换作平时,这会儿肯定已经抛话题和她聊天了,现在连个头都不回一下,脖子前倾在那儿边咬耳朵边玩手机。
倪雀翻着课本装用功,江既迟微微侧身,朝向她。
倪雀僵硬地翻过一页。
“小倪雀,”江既迟手撑着一侧脸颊,问她,“刚才我们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倪雀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她感觉那个真假答案的话题就跟开盲盒一样,有魔力,可也充满了风险。
而她潜意识里想规避这种风险。
倪雀努力屏蔽掉尴尬情绪,从课本上抬头。
“……好像是没说完。”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来了一招移花接木,“都忘了和江老师你说谢谢。谢谢你昨天晚上送我回来。”
不过这原本也是她真心想说的,只是说着说着歉意又上来了:“不好意思啊,昨天我喝醉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半节课下来,江既迟装模作样听课的同时,还一心二用地观察着倪雀,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差不差的猜测,这会儿听她这么说,算是证实了他猜的是对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挑眉问了句:“所以你是断片了?”
倪雀早上刚松下去的某根神经,因为江既迟这句话,再次绷紧:“我……是不是做什么不好的事了?”
江既迟顺着她的话反问:“什么算是不好的事?”
“……”
倪雀自动在心里打码“把人亲了”这个可能:“就……我有没有吐你身上什么的。”
“这没有。”
倪雀稍稍松了口气:“那……其他的呢?”
江既迟看着她,沉默下来。
“……”
一秒。
两秒。
他还不说话。
倪雀内心开始天塌地陷。
其实江既迟有一瞬间想要把倪雀昨晚在他背上张开手说“好多好多”的那一幕讲给她听,这样他说不定能捡着个大便宜,直接省略掉他告白后等待倪雀回复喜不喜欢他这个步骤。
转念一想,不,不用转念一想,其实昨晚他就想好了,如果倪雀断片不记得了,或者她装作不记得了,那他就跟着一起不记得。
他来告白,他来追,她只要被动地站在那里,等着他朝她走近。
倪雀心态没崩多久,很快就被江既迟的一声低笑给重聚起来了,他乐道:“逗你的,怎么这么不禁吓,你喝醉了也很安分很乖,没麻烦我什么。”
“……”
倪雀缓了缓,在心里彻底呼出一口气。
翟梦早上也说了她在江既迟面前乖得很,看着不像故意骗她,结合两方说法,倪雀现在相信了,她应该没有因为醉酒而酿成什么惨祸。
“但是倪雀,”江既迟突然话音一拐, “你有点可惜。”
倪雀疑惑看着他:“?”
“知道你江老师是个工科生么?”
“?”讲话好跳,倪雀在心里吐槽了句,面上却点头,“知道的。”
“所以你江老师呢,语文水平一直都不怎么样,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超常发挥一下,捏了个金句,你还断片了。”
倪雀眨了眨眼,小声纠正:“江老师,你那个……是不是,说得不太准确?”
“嗯?”
“不是我有点可惜,好像是,你有点遗憾吧。”
江既迟扬了扬眉。
倪雀说:“我不记得了,自然也不会感到可不可惜,你超常发挥说的……嗯,金句,被人忘记了,你才挺遗憾的吧。”
江既迟稍愣,下一秒忽而笑开。因为笑得太过恣肆,撑在桌面的手肘,连带着桌子都微微振动。
“……”倪雀觉得自己说得还挺正经的,也不知道触发他什么笑点了,顿时有点窘,就看着他笑。
江既迟笑了有一会儿,附和了她:“是,我是挺遗憾的。”
倪雀想了想,提议道:“那你要不……再说一遍?”
“算了,”江既迟摇了下头,“现在场合不太合适,怕吓到你。”
他这么一说,倪雀脑子里某个雷达瞬间滴滴作响,监测到两人此时此刻的相处氛围有超脱常规的风险。
倪雀顿时不敢接话了。
江既迟看着她因慢慢坐正身体而留给自己的半边侧脸,撑着脸颊的手放了下来,手搭在桌上,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过去的我就不追忆了,一会儿我努力一下,再捏一个新的。”
“……”
额……
一会儿?
一会儿要干吗?
再捏一个新的?
为什么要再捏一个?
带着这样的疑问,倪雀上完了后半节课。
下课铃声响起,教授、班上同学陆续离开。
倪雀没来由有些紧张,像是某种缥缈的预感将要被验证似的。
她慢吞吞地收拾起东西,前面的三位室友也起身了。她们转过身来,三双眼睛扫过她,又扫过江既迟。
江既迟笑问:“倪雀的三位室友,能不能把倪雀借我十分钟?”
“倪雀可不是我们谁的,”叶槐朝倪雀扬扬下巴,“学长你直接问她哦。”
江既迟于是偏头去看倪雀。
倪雀从书包上抬头,对叶槐她们说:“你们先回宿舍吧,我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