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风 作品

第 30 章

下楼退房的时候前台告知他这间房间续了一晚,并说,如果一定要退的话,可能手续费会比较高。

直到林从让觉得差不多了,不能继续赖在这儿。

想来是萧经闻觉得他可能需要缓上一段时间,干脆就续了一晚。林从让怅然片刻,跟服务员说那就不退了。林从沚的姨妈还要在西班牙多玩几天,姨妈今天去马德里,接下来到巴塞罗那。他跟外婆和舅舅同一班飞机回国,飞机上外婆翻看着林泠玉的结婚照片,然后将老花眼镜拉下来些,看着林从沚:“你妈妈修成正果了诶,你呢?”次日早上的飞机回国。

老人家没有很认真,带着逗他玩的意思问的。林从沚抬抬下巴,示意了下前座,说:“男舅都还单着。”“他。”外婆翻了个白眼,“搞什么独身主义,说要单一辈子。”

他舅舅用手把他脑袋捂回去,“别把话题往我身上引!”

“酷啊舅舅。”林从沚扒拉到前座。

林从沚家里是让孩子自由生长的那种。他在海上的那几年家里确实

有担心过他,主要是人身安全方

面。他为了让妈妈外婆放心,坦言过萧经闻在船上安排了人看顾自己。

所以其实他家里人,都晓得有萧经闻这么一号人物。

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吃了点飞机餐。他不知道萧经闻说的‘回国我接你’是他本人来接还是派辆车过来。五年前还是普通社畜的时候,萧经闻常常忙得一份便当热了两回还没吃上一口。后来在一起没几天,他跟林从沚坦白自己其实是gleam董事长的儿子。当时林从沚以为他在玩什么‘告诉对象你是富二代,看ta作何反应’的游戏,于是林从沚边‘嗯嗯’着点头,边在ps5上继续踢球,连个眼神都没分过...再后来林从让知晓他家庭后,确实有些意外。

他们恋爱的后半程,萧经闻逐步接手gleam,数不清的项目和会议。从前做项目经理,把项目材料整合起来往上发给总经理就行;后来自己坐到高位,开始接收所有项目经理发上来的文件。珠宝书画家具古董,腕表奢侈品甚至名牌包具,还有名人穿戴过的手表皮带,预估值起拍价,买家卖家,鉴定证...大前提是,这些材料都是各个项目经理整合完毕,以最清晰直白的状态递交给他。这才刚刚是项目部分,更别说还有各方合作,艺术馆美术馆酒店,买家卖家更是要好好挑拣。萧经闻是gleam的承重墙,公司上下员工倚靠他而工作,行业左

所以飞机落地后,在机场看见萧经闻本人,他还是挺惊讶的。

萧经闻还是肃穆笔挺的西装,小臂上搭着个ipad,站得很直,低头看屏幕。他身高优势在那,不会淹没在人群,听见广播后他锁屏ipad放进公文包里,抬头看了眼航班号。林从沚下飞机后戴上鸭舌帽和口罩,一路回来形象不佳,导致走到萧经闻面前的时候,对方笑了起来:“这么见外呢?”.....”林从沚抬眼看他,又压了压帽檐,扯开话题,“你怎么亲自来了,最近不是在网拍吗。”

“外婆。”萧经闻刚想回答,视线越过他,跟外婆打了招呼,又继续跟他舅舅握手,说,“跟了两辆车过来,顺便一起送二位回去。”外婆和舅舅推脱了一下,机场打车和地铁都很方便。不过萧经闻说:

“地铁站的自动扶梯因为大雨淹进去停运了,楼梯都是积水,很滑,你们带着行李箱不方便。”

“下飞机的时候没注意,原来还是这么大的雨....”舅舅叹道,“那真是麻烦你了。”

萧经闻开一辆车,后面两辆车分别送外婆和舅舅回家。正如他所言,屿城此时在经历强对流天气,此时下午三点多,但见不到一缕阳光。屿城的黄梅天结束了,但紧接着台风过境。

马路上风卷着树叶和塑料袋,每辆车都溅起积水,雨刮器以高频率工作,橡胶条和车前玻璃相摩擦。全都是催眠元素,林从沚在副驾驶昏昏欲睡。

从机场进城的路有二十多公里,进城后因大雨堵在高架桥,车流一动不动。萧经闻看向他,他睡得很沉。长途飞行后眉眼疲倦,穿了舒服的棉质t恤和运动裤,一些微卷的头发从鸭舌帽溜出来。林从让睡觉其实不老实,在一起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同居三个多月,他滚下床三次,另外有两次被萧经闻先一步捞了回来但在车里睡觉却乖巧得不行,大约是坐飞机太累了。

这条高架再往前不到三公里就是驶下高架的匝道,向屿城码头,也就是画廊方向。但如果不从匝道下去,靠左直行,不到三十分钟就能开回他自己家。当然,他此时还有一个选择,叫醒林从沚,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家。

这并不难,萧经闻在心底里劝自己,五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天吗。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车厢的隔音效果很不错,暴雨和发动机的声音都被弱化,形成一个小小的安全空间。车流动了些,依然很慢,挪一下跟一下,车主们都不愿意在这种天气里被加塞儿。

“怎么了?”林让地有他了,今天雨大,车跟得都很暴。

了?”林从沚迷茫地看着他,喉咙喑哑着问他

萧经闻说着,指了下旁边车道上几乎首尾相连的汽车队伍。

林从沚扭头看向窗外,其实看不太清,雨太大了,窗户上全是水痕。他“喔”了声,说:“那...那你随便找个酒店把我放下吧。”“去我家吧。”萧经闻说。

林从沚挺累的了,挤出来一个微笑:“你家有吃的吗?我饿了。”

他说得直白,话里的情绪也直白。

灰冷色调的城市里,林从让这个微笑倏然让他整个视野都晴朗了。他点头,说:“有的。”

独栋独院的别墅位于屿城市区房价骇人的小区里,五年来变化不大,路灯应该换过,不再是五年前那种浮夸的造型。萧经闻从后备箱把他行李箱拎出来,独居一个独栋别墅显得冷清,开灯后入目是干净整洁的一楼客厅,连沙发上的靠枕都被拍得蓬松,放置整齐,像样板房。第一次到这栋房子来的时候林从让就有这种感觉,萧经闻这个工作狂,估计很少在客厅这里看电影。家庭影院设备和造价不菲的沙发多是林从沚在用,分手后它们就又一次被主人忽视,沦为豪宅摆件。萧经闻给他拿拖鞋,说:“所有东西都没变过位置,你上楼洗澡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再次进来这个房子,林从沚颇有些感慨。“嗯”了声后,他换上拖鞋,朝二楼走。楼梯墙上还挂着他以前画的小尺寸油画,最后他停在一幅三色素描面前....然后扭头到栏杆那儿,对刚要进厨房的萧经闻说:“那幅能摘下来让我改改吗?”“....”萧经闻无奈,摆出了大家长的态度,“你先洗澡然后下来吃饭。”

萧经闻没什么厨艺可言,冰箱冷冻层有钟点工冻上的高汤冻块和红烧牛腩,他只需要把米饭煮上,然后解冻它们加热即可。好像又回到了刚谈恋爱时候手足无措的时候

但其实,萧经闻有点紧张

不过当初的情况是没有经验,不知道谈恋爱要做什么,甚至第一次接吻还是被林从让掰过脸去亲。但现在是一一他会不会再次觉得自己这个资本家无药可救,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这次只是异国他乡艳阳天、冰淇淋、鸡尾酒、婚礼对他造成的迷幻效果,待到屿城的大雨一浇,就清醒了。因为他呆滞在萧经闻的卧室里了。

另一边,林从让没想那么多。

这栋房子五年来几乎没有变化,卫生间连哪层抽屉里摆着什么都没变过,淋浴间的架子,左边放洗发水,右边放沐浴露也没变过。林从让一路坐车坐飞机又坐车,洗完澡后习惯性地裹着浴袍去卧室里找睡衣。然后...好吧这栋房子还是有所变化的,变化就在萧经闻的卧室里一

谁会把这种风格的油画挂在卧室啊!

虽说在塞维利亚看画展的时候,他提出回国后看一看那幅《被蟒蛇缠绕的水晶吊灯》,但没想到真迹这么快就看见了。此时此刻,就在萧经闻的卧室里,正对着床。这幅油画他目测一米五长,算是比较大尺寸了,重要的是这幅画的内容,把这样一幅冷色、暗色的油画挂在卧室....属实有点变态。但不得不说,林从沚再次看见这幅画,依然喉咙滞涩,尤其当他明白这幅画是萧经闻买来纪念自己成功‘弑父’之后。艺术品就是这样。起先林从让惊叹于这幅画的光影处理以及收放自如的笔触,他看的是绘画者高超的技术。但当作品之上出现另外的思想,那么他所看到的是灵魂

因为许久没下楼,萧经闻有点担心。上楼后卫生间里没有人,卧室的门半开着,他一走进来便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我把它取下来吧。”萧经闻有些局促。

“你是怎么想的?”林从收回视线看向他,还是笑了出来,“你居....这种风格的画挂在卧室,你夜里起床不会吓一跳吗?”萧经闻见他笑了,才放心些,说:“还好,习惯了。”

又问:“你今晚跟我睡吗?跟我睡的话,我现在把它取下来。”

林从沚凝视他,淡淡道:“萧经闻,你又不是第一次跟我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