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打算启程,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苏勒停下马,沈桑宁只见黄沙与草地相连的地方出现几个人影,也是西凉装扮。
胡塞用西凉话和苏勒耳语几句,便见苏勒的眉皱起来,那双金色的眸子冷下去,很快便调转马头,朝那几个人的方向前去。
沈桑宁不明所以,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几个西凉人身上有伤,表情焦急,当下才明白过来,原是来求助的。
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那里。
翻过沙丘,便见一片不小的绿洲,应当为山上雪水融化而成,绿洲里坐着十几名伤兵,其他的军士们正在查看他们的伤口。
苏勒让沈桑宁在马上坐好别动,又留了胡塞在旁边守护,自己翻身下马,前去查看。
那些伤兵们认出是王上来了,不顾身上的伤,想要给苏勒行礼,但被苏勒制止了。
为首的那个汉子上前汇报情况,说话很快,沈桑宁听不懂。
她看见苏勒半蹲,抬起一位伤兵血淋淋的手臂。
“怎么回事?”沈桑宁问胡塞。
“漠族,我们的人,偷袭了。”胡塞的听力极好,哪怕站在远处,也把刚刚那人和王上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经过胡塞不太顺畅的解释,沈桑宁明白了,漠族原是不远处漠山旁的一支游牧民族,这个季节,山下水草丰盛,下山的时候与西凉的军士撞上,产生了冲突。
胡塞对漠族没什么好感,这个民族狡猾得很,明明只是个不到百人的部落,偏偏滑溜溜地像泥鳅一样抓不住,抢夺粮草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沈桑宁看那几名倒地的士兵一直强忍着呜咽,忍不住道:“我去看看。”
她随即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怎么下马,动作尴尬地停在了半空,然后她看向胡塞:“将军,帮我下马。”
胡塞可不敢像王上一样握着王后的腰把她抱下来,闻言愣了一愣,随后半跪在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沈桑宁明白了他的意思,胡塞蹲下去之后高度正好,她小心翼翼地踩着他的肩膀下了地。
不远处,苏勒的眸子看了过来,辨不清情绪。
沈桑宁提着裙摆,走到了苏勒身边。
那些军士们先是觉得惊艳,随后立刻意识到这位是谁,当即行礼。
而沈桑宁的目光却停留在眼前这名将士的伤口上。他的大臂被箭刺中,万幸没有贯穿。
此时箭已经被取了出来,但是血流不止,把他的衣服染成猩红色,黏在身上。
“王上,我会包扎。”沈桑宁忽道。
这出乎苏勒的意料,他思索了下,点了点头。
这些将士们的衣服都脏了,沾满了沙尘和血污,但她包裹里那几件衣服还是干净的,沈桑宁索性拿出一件衣服出来,借了苏勒的匕首,将原本好好的一件衣服裁成细条。
苏勒站在一旁搭手,看着她把十分好看的衣服毫不留情地划破,在心里感慨一番这股飒爽之意。
这名将士不会说官话,只知道王后居然亲自为自己包扎伤口,当即涨红了脸往后退缩,嘴里蹦出一大堆表示拒绝的西凉话。
他闪避的动作让沈桑宁不方便包扎,轻轻皱了眉,正考虑如何让他别动时——
苏勒盯了他一眼。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不动了,乖乖坐好。
苏勒在疆场上驰骋多年,沈桑宁的包扎方法,饶是他也不得不赞扬。
那双纤细白净的手,动作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在找回手感后变得越来越熟练。沈桑宁半蹲在旁边,鬓边有几缕发丝垂下来,神情专注认真。
没有受伤的将士们学着她的动作,纷纷取走碎布条,一时无人说话,在这片安静中,伤兵们的伤口很快就都被包好了。
沈桑宁环顾四周,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取出一块白色的内衬布匹,又取出一管柳絮云岫捎带在包裹里的口脂作笔,在白布上描画了一种植物的图案。
“灰艾,绿洲或者山上应当会有,捣碎,敷在创口上,可以消炎止血,就没事了。”
沈桑宁一边说着,一边比划出捣碎植物的动作,苏勒听完,用西凉话予以翻译。
那些将士们如获至宝,捧起画有灰艾图案的白布,有人猛的抬头,想起路上有见过这种植物。
听到沈桑宁说没事了,苏勒原本紧绷着的面容才略微舒缓。
他对为首的将士们说了几句话,又吩咐胡塞安排好换班,就带着沈桑宁重新上马。
沈桑宁能感觉到,身后的男人心情不佳。
他不说话,沈桑宁也沉默着,不一会儿,她开口又道:“敷了药就没事了。”
这是一句宽慰,轻飘飘地落在苏勒心里,倒叫他心头的不畅似乎真的松快了些。
“我还不知你竟懂那些。”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好,愿意说话就说明他心情好些了。
“我母妃教我的。”沈桑宁提起这个,又有些得意,“若不是嫁入了皇室,我母妃说不定会成为玉京最好的女医,说不定......”
说不定也不会被宫中的明争暗斗所累,那么早就撒手人寰,只留下兄长和她。
沈桑宁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又道:“总之你放心,那药草很管用,我的包扎技术也很好,不出一月,伤口就都能好了。”
苏勒微点头:“嗯。”
他不愿在她面前提起那些沉重的事情,只是心下已然做了决定。
漠族如此猖狂,必定是留不得的。
这天晚上,他们寻了一处有水的小片草地,打算在此驻扎。
晚上,大漠的温度又降了不少,沈桑宁把自己用兽皮裹紧躺下,睁着眼睛睡不着。
苏勒刚刚出去了,说是要去沐浴。
这附近唯一的水源便是那一小片湖,夜里湖水必定冰凉,沈桑宁碰都不想碰,只觉得还能在湖水里沐浴的苏勒是真的厉害。
她不知道,往河西走,绿洲草地越来越多,已是条件极好的行程,苏勒往年带兵去过更西更北的地方,也被困于近乎穷途末路的环境,他也一一闯了过来。
不一会儿,苏勒回来了。
他身上有水气,进来后,看了沈桑宁一眼,便坐在火堆旁烘烤衣裳。
沈桑宁从兽皮中探出一双眼睛,正好与苏勒的金眸对上,又有些不自然地移开,重新将脑袋用兽皮蒙住。
所以,她没看到苏勒还带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