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苏勒淡淡地瞥来一眼。
忘记王上的听力极好了。
古丽赶忙拉上沈桑宁:“走,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两人寻了处偏僻的地方,离营帐不远,却能好好说说心里话。
大漠的食物不好吃,何况这还是在行军途中。
古丽看着沈桑宁碗中青稞、大麦、还有一些肉糜煮成的糊状物,认真起来:“桑宁,其实你不该来的。”
“所有人都说我不该来。”沈桑宁也不隐瞒,喝下一口那勉强可以被称之为粥的东西。
没有什么味道,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喝。
“我常年驻扎在河西,那里位置偏东,因而水倒不是很稀缺。”古丽也喝下一口碗里的糊糊,已经对这种味道见惯不惯,“但此行不同,我们还会往北走,现在是旱季。”
“所以你为什么来?”古丽又问。
“跟你实话实说,我知道这不是个明智的主意,但我是西凉的王后。”沈桑宁道。
古丽沉默了。
“我明白了。”她道,“就像我虽是个女子,但也是小队的首领。”
“所以,让我来偏远的小亓城,我坦然接受。”
沈桑宁笑了,将自己的碗捧起来。
古丽会意,也捧起自己的。
两只碗便在半空中碰了碰,倒像是在祝酒。
碗中的食物便也不再那么难以下咽了。
一阵风吹了过来,带着些沙子,在脸上划地生疼,沈桑宁欲起身:“走吧。”
古丽却一把拉住了她。
“先别动。”她低声道,话语间尽是警戒,左手以身子作为遮挡,指了指不远处,“有狼。”
沈桑宁心中骇然一惊,表面上还得扮作平静,不着痕迹地朝古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黑夜里,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看不清狼的身子,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黑色,也不知它已经在黑暗中蛰伏了多久。
沈桑宁的背后一寒,连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它在看我。”
“是。”此情此景,古丽还能保持镇定,一边注意着狼的动作,一边想从腰间将那刀拔出来,“狼很聪明,分得清谁的威胁最小。”
沈桑宁看起来瘦弱,身上没有武器,在狼的眼里便几乎毫无防范。
若不是古丽在,恐怕那狼趁沈桑宁起身时便已经扑了上来。
绿油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沈桑宁觉得自己身子已经僵了半边,古丽也盯着那狼,警戒着。
弯刀已经抽了出来,闪着寒光。
那狼看上去是饿极了,即便沈桑宁和古丽她们有两个人,竟也不愿意离开,在暗处窥伺着她们,静待时机。
古丽将刀横在胸前,缓缓起身,“桑宁,跟我一起站起来,慢慢的。”
若是真要拼命,这狼打不过她们两个人。
但要是想不受伤地全身而退,古丽知道这很难。
饿急了的狼,即便冒着可能被打死的生命危险,也想赌一赌能不能吃上一口肉。
“桑宁。”古丽道,“不要移开视线,退回营帐。”
两人往后退着,那狼竟开始往前走,大有虎视眈眈随时可能会扑上来的意思。
“可恶。”古丽暗骂道,“这小亓城竟有狼,法依则的情报出错了。”
沈桑宁顾不上去思考她话的意思,依然盯着那头狼。
显而易见,这只狼能从她的眼睛中看见恐惧,这种来自猎物的恐惧反而唤醒了他的兽性,叫它一步步朝前试探的走过来。
古丽正在想对策,而那只狼已然不再满足于这样的游戏,竟猛然扑了过来!
营帐便在身后不到五十米的位置,但她们跑不过狼。
那只狼扑来的方向便是沈桑宁,果然一开始便看准了沈桑宁最无威胁。
沈桑宁紧绷着的身体却在第一时间帮助了她,竟是倾身躲避开了那头狼的冲撞和撕咬,往前趔趄了几步,便与狼和古丽都错开了几个身位。
这一躲十分敏捷,让狼开始重新判断敌人的强弱,只见狼脸往下压了压,翻着那双冰冷的绿眸子看人,竟是不动了。
这头狼刚刚便想趁着沈桑宁背过身去,失去背后视野的时候突袭,但此刻三人的位置均产生了变化,狼的背后暴露在了古丽面前。
古丽找到机会,用刀挥砍,直接砍在狼的背脊上。
那头狼吃痛,浑身一颤,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嚎叫,它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没有胜算,便打算拖着受伤的躯体离开。
“嗖——”
一支箭破空而来,贯穿了野狼的身体。
它长啸一声,轰然倒地。
沈桑宁惊讶万分,看那头狼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这才回头去看。
苏勒将弓放下,看着她们,没有言语。
“王上,情报错误,小亓城有狼。”古丽连忙道。
“本王看见了。”苏勒淡淡地说,没有去看古丽,径直走向沈桑宁,看她身上有无受伤。
沈桑宁只是外衫破了一点,有些惊魂未定,身上倒没有伤口。
苏勒伸手,帮她拍去衣裳上的沙尘。
古丽知道苏勒有些生气,但她也不知道小亓城这个荒凉的鬼地方居然还会有狼,何况,她们离营帐又不远。
只能感叹王上真的很重视王后。
她上前,单膝跪下,低头道:“请王上责罚。”
“不必了。”苏勒看沈桑宁没有受伤,又念及此还在行军途中,免了处罚。
古丽悻悻站起。
苏勒朝身后看了一眼,便有几名将士会意,上前将那匹死狼拖走。
这头狼原本将沈桑宁视为猎物,但现在,它会成为将士们的盘中餐,改善了一路而来的伙食。
苏勒牵着沈桑宁回去。
将她安置在营帐内,又低着头给旁边火堆里添柴。
“你不生气?”沈桑宁问。
“在出征途中,这是寻常事。”苏勒只道,“反而你应该庆幸,今日遇到的不是狼群。”
“教我射箭吧。”沈桑宁看火光在他眸子里跳了一会儿,将那双金瞳都染成橙黄色。
“是该学学。”苏勒只道,“你得有能保命的本事。”
沈桑宁伸出手去烤火,见苏勒不动,知道他还在不快,又大着胆子将右手慢慢挪过去,然后握住了苏勒的手。
苏勒抬眸,平静地看她。
她现在越来越懂该如何求饶,才能叫他消气了。
苏勒无声地叹了口气,开始觉得是之前自己的默许和放纵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
作为西凉王,反而如此受王后摆布。
但他毫无办法,看着沈桑宁的小脸被火堆映照着,冲他笑,他也当真没有抵抗之力。
“我看你刚刚避开了。”苏勒夸道,“那一下不错。”
沈桑宁骄傲起来:“是吧。”
“我觉得骑马让我变得敏捷多了呢。”
原本在玉京,她出门的日子屈指可数,更别说能像在西凉一般,骑着马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驰骋。
她仿佛变成了从凝滞不动、勾心斗角的玉京天空中挣扎飞出的一只鸟,在西凉反复品尝到自由的味道。
“苏勒你摸摸我的右手臂。”
沈桑宁能摸到手臂的变化,比以往更结实的触感令她万分新奇。
虽与苏勒的相比还差得太远太远,但依然让她觉得自己变得更加有力量了。
“不错。”苏勒只这样说着,却没有摸,顾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