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炽简直要听笑了。
虽然知道不能对一个烂人抱有什么期望,但当听到这粗鲁,难听的叫骂,他仍旧觉得有些荒谬。
他不知道林兆丰是从哪里拿到他的号码。
但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走得这么远了,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
但时不时的,这过去的晦暗就如附骨之疽,总是突然冒出来刺他一下,提醒他不要忘记过去的阴霾与漩涡。
林炽嗤笑了一声,轻蔑道,“你打我电话能不能有点别的事情,要钱就痛快点,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毕竟能打通一次也不容易。”
这么多年他也熟练掌握了应对这个电话的方法。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更加暴怒,一顿劈头盖脸地怒骂,“你就这么跟我说话!你给我等着……”
但林炽没有再听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内很安静。
刚刚对面的叫骂声分贝实在太高了,所以李庭言也听见了一点。
虽然听不懂,但是凭着那几个字,李庭言还是猜出了对面的人是谁。
他又不着痕迹地望了林炽几眼。
林炽的胳膊撑在了扶手上,原先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也知道李庭言听见了。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没有,”他淡淡地跟李庭言道歉,“让你听到了这么难听的话。”
他笑了一声,还有心思调侃,“像你这样的出身,是不是这辈子也没听到这样的脏话。”
李庭言摇了摇头。
“不至于。”
他说,“我刚接触家里的生意那两年,也跟合作方吵过架,也在工地上跟人杠起来,他们也是骂起来还要难听。”
他说的也是实话,生意场上本来就是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很多人都是摸爬滚打才有的今天,说两句脏话算什么。
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道,“刚刚对面是你爸吗?”
他本来就听林炽说过家里的往事,自然知道林炽的原生家庭有多糟糕。
但在此之前,这个人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现在却通过一通电话,变得具象化了。
粗鲁,野蛮,低劣。
让人难以相信这样的人会是林炽的父亲。
“嗯。”
林炽抬手按了按眉头。
他也没特意跟李庭言隐瞒,“是我爸,但我从十八岁出来打工就跟他断了联系,这么多年,除了偶尔给他打钱,也没什么交集。我从来没有给过他联系方式,打钱也是用不同账户给他,但是我跟邻居家的阿姨一直有联系,估计他这次是用什么方法偷看到了我的号码。”
林炽想起刚刚那劈头盖脸的怒吼,还觉得震得他耳朵疼,连胃里都有些反胃,恶心。
可是缓了一会儿,他又适应了。
怎么能不适应呢。
前面十八年都这么熬过来了。
童年时候落在身上的伤疤也早就愈合了。
他淡淡道,“他找我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无非就是要钱,我刚刚也把他拉黑了,不用放在心上。”
这就是不想再多谈的意思了。
李庭言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但是之后吃饭的时候,他发现林炽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林炽平常总是话很多,他本来就天性爱热闹,什么小事都能讲得有趣,吃饭的时候根本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总是叭叭叭地拉着李庭言聊天。
可他今天却很沉默。
李庭言在对面望着,他很不适应林炽流露出这么安静的样子。
尤其是今天餐厅里很热闹,元旦快到了,餐厅里很多红色的装饰,显得喜气洋洋,红色墙壁挂着漂亮的金色铃铛,窗户上还贴了剪纸。
而在这一片欢愉的气氛里,林炽却像一尊冰冷的白瓷。
这让他心里莫名不太舒服。
但林炽不想聊这件事,他也就没不识趣地去挑起话题,而是转而聊起了他养在庄园里的马。
林炽对这个话题倒很感兴趣。
“你有空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庄园里度假,到时候你就能亲眼看见了。”他说道。
林炽只是笑笑,也没放在心上。
此时他们都没有把这通电话当回事。
吃完晚餐,李庭言还带着林炽去参观一家只对朋友开放的古董咖啡馆,林炽很喜欢这家店,很快心
情又好了起来。
.
这天过后,林炽很快就遗忘了那个电话带来的插曲,继续投入到了工作里。
《gox》的内页拍摄像一个信号,很快,各式各样的杂志拍摄都像他涌来,霍宇凝挑挑拣拣,还剩下了不少。
林炽顶着一头硬邦邦的头发,脸上黏着鱼鳞一样的亮片,按照摄影师的指示在摆造型。
而等好不容易拍摄完,林炽卸掉妆造,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他的手机却又不安地响起来。
那又是陌生号码,ip地址却熟悉,仍旧是他老家所属的那个上级城市。
庆市。
林炽皱起了眉,第一反应是他那个赌鬼爹又来骚扰他了。
可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林炽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女声,语气却很急促。
“我是。”
“好的,是这样的,我是昌玉县第二人民医院,您的父亲林兆丰正因为在我们医院抢救……”
她后面说了什么,声音都有些模糊了。
因为林炽太过吃惊,手机差点从手上滑落了一瞬。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跟护士确认了几个问题,立刻回答道,“好的,我会马上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