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与站在沙发旁的李庭言视线相撞。
李庭言脱掉了外套,只剩下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白皙得几近苍白的脸,没什么血色,眼睛漆黑,这样背光站着,脸上的神情几乎有些冷漠。
林炽不由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只是错觉,因为李庭言微微笑了一下,轮廓深邃的脸很快就变得柔和起来。
李庭言在林炽旁边坐下,“管家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醒了,我本来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儿,就去了一趟公司。”
他抬手摸了摸林炽的脸,林炽刚刚出了一点汗,脸颊冰凉凉的。
“还烧吗,我让医生再来看一下吧。”
李庭言的行为举止太过自然,林炽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站起身,用旁边的座机打了个电话。
很快,门外就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戴着口罩走了进来,态度很温柔地帮林炽检查。
“目前温度不高,只有37.8了,但是这个不能大意,也许明天又会反复,”医生细心地对李庭言叮嘱,“这几天还是要好好照顾他,好好休息,配合用药。”
林炽默默坐在旁边,心想医生你跟他说什么劲,他又不是我监护人。
但他又想,可能这医生是李庭言家的,所以自然而然会选择向主家报道。
一直等医生走了,李庭言又想坐过来,林炽却捂着嘴躲远了。
“你离我远点,这病毒会传染的你不知道啊,看人家医生还知道戴口罩呢,你怎么不知道。”
李庭言失笑。
他也没办法,往边上又挪了挪,坐到了沙发边缘,离林炽远了许多,问道,“这样行吗?”
林炽犹豫了下,勉勉强强放下了手。
但他还是从旁边捞了个抱枕挡住了自己。
他到这时候终于有心思审问李庭言。
“你怎么把我带到你家了,”他仰头望着李庭言,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家住哪儿,就算我睡着了,把我推醒,让我下去不就行了。”
李庭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现在又生着病,有谁会照顾你吗,”他问,“如果我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那跟把你留在昌玉县有什么分别。”
“在我这里,即使我出门了,家里也会有医护可以一直照看你,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管家和其他工作人员,这不好吗?”
李庭言说得慢条斯理,有理有据。
林炽却听呆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医生刚刚留下的药,花里胡哨的,有的还是英文,有些看不懂,但无非就是退烧药之类的。
他又不是没生过病。
小时候他有一次发烧到快四十度,差一点人就撅过去了,最后还不是硬生生挺了过去。
怎么到李庭言这里就大惊小怪的。
林炽有点哭笑不得。
他说,“我又不是断了个胳膊断了个腿,发烧而已,我一个人待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李庭言皱了皱眉,不喜欢林炽这样言语无忌,什么断胳膊断腿的。
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林炽又说,“你家也真是够豪华的,住在这儿都觉得会迷路,我今天也就不折腾了,明天吧……明天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好了。”
李庭言眉头更深地皱在了一起。
“我这里不好吗?”
他认真地望着林炽,一双漆黑的眼被旁边的台灯染上了一点温度,专注又柔和。
“我这里也不缺你一个房间,你知道你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但是这里明显对于你养病要更合适,24小时都会有人照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回去。”
李庭言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面上又掠过一丝阴影。
他问林炽,“还是说,你只是不喜欢跟我住在一起?”
“我……”
林炽无言以对。
那肯定不是,他跟李庭言都一块儿睡了这么多晚,偶尔也会一起在酒店过夜,再说不能接受住一起,那也是自欺欺人。
但这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
他望着李庭言身后的壁画,那张豪华的四柱床,还有天花板上的雕花,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
p友间偶尔留宿,倒也能算情趣,可是真跑别人家里来养病,那又算什么。
但他咳了咳,也没这话说出来,还是顾左右而言他,“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住在这里太麻烦你了,你看你也挺忙……”
“不麻烦,”李庭言打断了他的话,“我这里有几十个家政人员,照料你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林炽给噎住了。
也是。
这么大一个别墅,日常维护都要不少人手,他混进来住了一个房间,跟一滴水汇入河流也差不多。
他挠了挠脸,感觉好像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但他还是挣扎着问,“那你家其他人呢,万一他们过来,看见家里有外人总是不太方便吧。”
李庭言笑了一声。
“不会的。他们不会过来。”
“为什么?”
林炽露出了纳闷的神色,他确实没怎么听李庭言提过他家里的事情,但这么大一个宅子,李庭言独自住在这里,父母偶尔过来探望一下也是正常的吧。
李庭言淡淡道,“我家里的人都很疏远,互不打扰,就算来一般也会提前跟我说一声,但这情况很罕见,一年也未必有一次。所以这个别墅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不用担心。”
说到这儿,李庭言也垂了垂眼,睫毛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像振翅的蝴蝶。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