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炽却只是笑,并不说好还是不好。
李庭言一步步走到了车旁边,车门打开的时候,他又回头望了一眼,林炽在门内望着他。
门外是漆黑的寒夜,门内林炽却像身处在一团明亮的光晕之中。
但是下一秒,车门就被毕恭毕敬地关上了,司机等候着他的指令。
李庭言沉默两秒,还是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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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为这个出门时的插曲,李庭言直到回到他爷爷的住宅,也依旧有些神思不属。
他确实有些姗姗来迟,大厅里已经坐着不少亲戚,看似是闲聊,但又一个个像戴着面具,珠宝在灯光下璀璨得有些刺目,香水味与很淡的雪茄味混合在一起。
李庭言正了正衣冠,步履轻松地走了进去,他一进来,室内甚至微妙地安静了一秒。
他先走到主位上,笑着叫了一声,“爷爷。”
然后又一一跟离得近的几个亲属打招呼,然后才把视线放在了坐在左侧的中年男人身上。
这个人有一张和李庭言只有二三分相似的脸,显得平庸了许多,年轻时候还能称得上潇洒,现在到了中年,只剩下衰老与世故。
李庭言嘴角的笑淡了淡,但还是叫了一句,“爸。”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李疆。
而在李疆旁边坐着的年轻男人,倒是生了一张不错的皮相,只是没什么气势,穿着西装也没有显得稳重,对上李庭言的视线也有点回避。
这就是众所周知的,李家没有正式承认过的第二个儿子,李光仪。
李疆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笑了笑,应下了李庭言这句问好,又推推李光仪,“怎么傻在这儿,还不叫你哥。”
李光仪抿抿唇,也不大情愿。
自从他十岁被李庭言扔进了水潭里,差点没气才被李庭言捞上来,他就格外怵李庭言。
但是现在是李庭言当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乖乖叫人,“哥。”
李庭言神色不变。
他知道厅内其他人都在打量他们,每年都得来上这么一出,其他人烦不烦他不知道,但他是烦透了。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到了李峥韬旁边。
“老爷子,”他对上李峥韬的笑容就要真诚许多,自觉地坐在了旁边的座位上,语气也亲近了几分,玩笑道,“怎么还没开饭,就闻到你身上有酒味,又偷喝了吗?”
李峥韬有脂肪肝,还三高,医生不让多喝酒。
李峥韬哈哈一笑,“少来管你爷爷。”
但是他又拍拍李庭言,冲李庭言比了比手势,“就喝了一点。”
李庭言失笑,无奈看了他一眼。
谁都看得出这对祖孙的亲近,倒是旁边的亲生儿子李疆,并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
在他们聊天间,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赶过来,与大家打招呼。
李庭言抬眼一看,是他堂姑一家。
李峥韬在室内扫了一眼,人似乎都齐了,他抓着李庭言的手,站了起来。
“好了,人既然都大了,也别讲究什么了,都去餐厅开饭吧。”
所有人都跟着移步。
从大厅里往聚餐的宴会厅里走的时候,李峥韬抓着李庭言的手,笑着问,“你今天怎么来晚了,叫你下午先过来,陪我下盘棋你也不来。是不是不想看见你爸和你弟?”
李庭言也笑了一声。
他摇摇头,“不至于,就是公司里有点事。”
公司里有点事不假,但陪了一会儿林炽,也是真的。
李峥韬轻哼了一声,“我怎么听说,你今天离开公司倒是挺早的。倒是一钻回家,半天不出来。”
他像是意有所指,又像只是闲话家常。
李庭言睫毛垂下,声音却很平静,“就是回去换了个衣服。”
李峥韬扫了自己的孙子一眼,走在长廊里,李庭言神色自若,并没有什么改变,他就也没再问。
尤其是到了宴会厅,大家都按照自己的座位落座。
不管平日里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心思,李家的产业里又有多少盘根错节。
在新年,李峥韬望着自己这样大一个家族的人聚在一起,脸色也稍微和缓了几分。
他其实是个很瘦削,像刀刃一样的老人,即使年岁渐长也没学会柔和。
唯一的偏爱大概就是对李庭言,因为李庭言长在他
膝下,他早已去世的妻子也最疼李庭言,两个人还有一样的胎记。
他妻子在世的时候开过玩笑,说有一样的胎记,上辈子也是一家人。
所以现在李庭言紧紧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李疆跟李光仪反而坐得远了点。
这个除夕前的家宴,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李庭言这一桌上坐的都是近亲,大家本来应该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但坐在一起,又是家宴,不能聊工作,就只能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李庭言的亲姑姑家刚多了一个小孙女,因为还太小,特地没有带出来,却在给大家看照片。
李庭言对小孩子没兴趣,只是眼皮抬了抬,礼貌性地夸赞了两句。
可是李疆却像难得要展示自己的慈父心肠,明明父子生疏得一年到头都没有几次交谈,他却望着李庭言,笑着问,“庭言,你别光看人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能轮到你,让我看看孙子孙女。”
李庭言抬起眼。
李疆望着他,那张与他只有二三分像的脸,笑起来也不达眼底,却写满了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