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先生好不习惯的一句话。
“是吗?我还以为容总身边没有少人。”她声音轻轻,不以为意,“何必这么执着于旧情?”
只不过,蜂蝶成众, 他应该是被扑的一个。比如罗小姐、谈微。
让他追人——他确实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容隐过来拿走空咖啡杯。长指落在上面, 却没有取走, 而是偏眸看向她。
他们之间距离一下子近得可闻。
那双眼中仿佛掺杂浓墨。
她仿若被吸进其中, 沉默须臾。
容隐静看着她,启唇道:“你要试试吗?”
她眸光轻动。
要不要试试, 他身边有没有少过人。
这似乎不是能太纯洁地验证。
而他仍直视着她,看着她眸中的波澜。
“试试我身边到底有没有少过人?”他嗓音淡淡。
距离太近,他身上的压迫感在袭来,她往后退了半步。
高跟鞋与西装裤的交集。几年前,在他的办公室里,她掠过某种念头, 只不过觉得太荒唐。
她轻抿住唇, 拒绝接下他的话,“与我无关。”
容隐轻抬眉骨,并未强求。
回来后, 舒清晚已经让人将这几年双方所有的合作交集整理了出来。
她将桌上放着的那沓文件交给他。
那是容隐。他不会看不出来她的意思。
简单翻过一眼后,他撩眼看她, 言简意赅:“给我一个退的理由。”
舒清晚垂下眼:“我一直想脱离你。”
刚开始的时候,不论是行事风格还是决策习惯,她身上带着很多他的影子。而这几年, 她一直都在努力摆脱。
摆脱影子, 也是在遗忘。
减少关联, 渐渐的, 他们之间就很远了。
容隐眸光转冷。
他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咬牙,下颌线紧绷得凌厉,“舒清晚。”
“你别想。”
她想放手,还要让他点头同意?
她抬眸看他,眸色沉静,不见惧色。
对上了他很冷的眼神。
意味着这场谈判破裂。
她撇撇嘴。
而他不点头,州越不可能退场。
容隐看着她,嗓音低低,“你见过将花养成后就松手的‘好心人’吗?”
舒清晚微愣。
听得出他的意有所指。
他是在说night,也是在说她。
也听得出,容先生的不肯罢休。
对视间,未免有些僵持。
舒清晚握着桌边的指尖微紧。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不知道他今天哪来的空闲,在她这里待了这么久。
随珩的微信进来时,她拿过包包和手机,“我还有事,要先走。容先生,一起吗?”
这里是她的办公室,她要走,留他自己在这也不太好。
她约了随珩。但面对着他时,并无紧张色。
容隐扫她一眼,和她一道离开。
公司的人看着他们并行离开的背影,有点奇怪,也有点八卦。
虽然是合作方,但是好帅。
他们一走到门口,随珩的车刚好抵达。
他过来接她去实验室。
车窗落下,他朝他们轻一颔首。
容隐眉心轻皱,没有想到她是和他有约。
两人视线对上,静静地产生碰撞。他眸光淡淡,侧颜轮廓亦是冷硬。
上次那场相亲,他以为只是一场相亲。
他虽然经验不多,但也清楚,在那之后还有交集的话,便是双方有意了。
男人脸色有些冷。
舒清晚没有在意,同他道别。
她上车离开。
至于要去做什么,也没有和他报备的需要。
杭助理和司机已经抵达,在一边等他。
容隐却没有立即离开。
站在原地,静看着那辆车远去。
会安排上相亲,是双方家中有意。
相亲之后还有交集,就是两人也有意。
他扯松领口,弯腰坐进车中。
杭助理原本想汇报点工作,可是察觉到氛围,愣是不敢开口。
只敢让容总自己安静。
容隐阖了下眼,胸腔里情绪烦躁。
这回这个随珩,和几年前他在美国见到的那个小男生不同。
堵车的时候。
容隐拿过手机,找出宋棠音的微信。
上面有几条语音,他已经不用听都能知道是在说什么。
他按住语音条,嗓音很低:“您着急的话,怎么也不安排介绍?”
宋棠音应该没在忙,听见得很快,但是不解:【?】
跟容隐的某个习惯一样,都喜欢打个问号,丢给旁人。
容隐皱了下眉,忍下冲动,倒也没再说什么。
他没了动静,任由宋棠音坐不住,站起身,对着这条消息思索与烦乱。
车里安静,反倒心烦气躁。
容隐启唇,让司机放首歌。
他平日里鲜少听。杭助理斗胆连上了自己的歌单。
他支着下颌,闭目养神。
「不自觉,爱到不敢冒险
成了你的傀儡一年两年
才看见我有多狼狈
爱到妥协,到头来还是无解」
容隐拧眉。
杭助理:“……”
好想切歌。
但会显得太刻意。
舒清晚头回来到随珩的实验室。
随家实力雄厚,即便是在北城这寸土寸金的地界,随少也拥有偌大一个单独的实验室。
这里也不是谁都能进来与参观。
她是难得被开放的参观者。
随珩带她进去。
他之前和她聊过的几样工艺,他有让人去做过成品出来。已经让人搬了过来,都摆放在里面,她可以尽情去看。
他指着其中一处,给她讲解,“跟你说过的,就是这种。”
它的工艺精细得令人惊叹。
属于中国底蕴的雄厚,在这些工艺为人所见之时,达到了顶峰。
舒清晚之前只见过纸上的介绍,这回看到了实物。她目不转睛,喜爱溢于言表。
她喜欢这些重工制作。
繁复、华丽,精致绝伦。
随珩轻勾唇,并不意外。
但与此同时,成本也是极高。用于制作的话,只能是用于一定定价的高端珠宝。否则,入不敷出。
这需要生产商拥有一定的实力。
而这份实力,随珩好像不是特别担心她。
所以他也不介意带着她深入。
“专业工艺主要是在苏城。不过,他们研究得不深。你感兴趣的话倒是不用再跑一趟,直接问我就行。”
他所钻研的专业程度,已经远超于他们。
随博的底气很足。
舒清晚忍不住弯唇。
她确实感兴趣,也想要研究。即便是不用于作品,她私人方面也颇感兴趣。
在他的实验室待了很久,外面夜色降临她也毫无所觉。
舒清晚有些看不够,她开玩笑说:“我也跟着你读博吧。”
他年纪很轻,但是已经在带学生。
随珩摆弄着鼠标,点出一组实验数据,随意一笑,散漫道:“今年指标已经满了,不招。”
他中途接了视频和电话,舒清晚听见他的同事都喊他“随博”。正好她也不知道怎么喊他,有点蠢蠢欲动想要跟着喊。
得到他允许,舒清晚将其中两个地方拍了下照片。她想回去后让night的员工能够跟着一起观摩,说不定能够从中得到什么作品灵感。
一不小心注意到了时间,随珩才发觉已经很晚。他眉间掠过点无奈。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逛得这么投入。
他们去吃了个饭后,他送她回去。
回北城后,为了方便,舒清晚在外面单独也有一个住处。有时候工作太忙就住在外边。虽然林家也挺好,但她感觉这样比较能专注。
随珩送她回的就是那里。
知道她今天意犹未尽,他轻笑道:“改天再带你来。”
“好啊。”舒清晚应道,又偏头问他,“随博,你的出场费贵不贵?”
他们熟得有点快。
就跟相亲那天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随珩挑眉,“做什么?”
他的身上,有一种贵公子的感觉。
但和容隐那种又不太一样。会更加干净,仿佛与随家过重的繁华与家底并无关系。
舒清晚十分诚意,“回头钻研的时候有需要,想请你来帮忙探讨探讨。”
她还知道要付出场费。
随珩偏过头去,忍不住笑。
随少爷的身价当然不低。
“放心,给你一个你出得起的友情价。”
况且,研究这一行,有些时候已经将金钱置之度外。他们看重的是更多其它的东西。
比如,现在舒清晚走的这一条路。
这样的话,那价格应该不会太高。舒清晚松了口气,毕竟他是专业人士,要真开高价那她还真不一定买得起。
她弯了下眼,“感谢。”
随珩目光从沾染了月色的她身上掠过,轻抬下巴,“回去吧。”
她同他挥挥手,“路上小心。”
他颔首,回身拉开车门。
舒清晚回家,脑子里还装着刚才所看见的所有工艺。
太精巧繁复的设计,会让人拍案叫绝。
她太喜欢。
不过,如果做出来的话,那也是中国的奢侈品,价值不低。在很多方面都有问题,比如市场方面还需要研究。
车开进来有点麻烦,她刚才只让随珩停在外面,方便他开走。
她独自进去,距离也不远,几步而已。
没想到,到楼底下时,她看见了前方半掩着阴影的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对她而言太熟悉。
她几乎都不用看清,就已有所觉。
舒清晚脚步一顿。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今天下午刚分别的人。
他只穿了件白衬衣,领口敞着,带着几分倦怠的懒意。
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舒清晚看着前面的人,声音轻轻,“容隐。”
他那样傲的人,却也会折下身段,屡屡来找她。
她抿住唇。
他真的变了。
换作从前,他不会。
容隐撩眼看她,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外面。他与随珩,应该是刚刚错开。
见她脚步止住,他问她:“请我上去坐坐?”
有点像是,引狼入室。
舒清晚有点难点头。
可他目光灼灼,带着很强硬的攻势。便是不上去,好像也不影响他什么。
而且,要上去的话,对他来说也很容易。不知道容公子今晚是在伪装什么绅士,竟然只在这里等她。
她提着包的指尖微紧。
他静看着她,好像是有话要跟她说。
舒清晚垂眸,走进去,按着电梯。
他们之间静静。
却像是有一股危险的气流在生成。
舒清晚没有意识到,她始终轻抿着唇。
电梯到了她的楼层。
她先提步走出去。
灯光明亮。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这边已经没人。
容隐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了过来,动作很重,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猝不及防,高跟鞋跟与地面摩擦出声音,她眸光倏动,心跳还未落定,抬睫看向他。
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或许终于在此刻暴露端倪。
容隐低眸望进她眼底。牙根微紧,他咬着声音问她:“他有哪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