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隐垂眸看她,眸中藏着极深的情绪。
最后四个字, 或许是禁锢。
可能当年第一眼见到时, 他还不曾太当真。
容公子矜贵淡漠, 也没有想过, 后来会对那个姑娘用情至如此。
如果他不说, 舒清晚可能会一直当做是那个雨夜。毕竟, 是她先喜欢上他,还是她主动想要跟他在一起。
现在才知道, 自己有多单纯。
年纪浅的小姑娘,还是玩不过。
如若不是如此的话, 容先生应该不会有这么好靠近,也不会有这么好追。
——时隔多年, 舒清晚这才得知,原来那次雨夜, 尊贵遥远如容公子, 会停下脚步,并非无缘无故的好心。
舒清晚抬起眼,话中有深意:“你有好多秘密。”
——她指的不止这一件。
她这次走进别墅,像是一个在解谜团的过程。很多以往不知道的事情,都被掀开。
容隐低眸攫取着她的目光,嗓音低沉:“那你有没有?”
有。
舒清晚在心里回答了一声。
他眸光一深,刚要深问, 另一边的宴请开始, 突然升起的热闹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服务生也过来引领着众位宾客入座。
容隐深吸一口气, 暂时中断。
旁边两个女孩刚刚自拍完跑过来,脸颊泛红。婚礼现场布置得隆重漂亮,随便一处背景都很出片。
她们检查着刚才拍的照片,忍不住捧脸。
“救命,好浪漫,看得我好想结婚。”
“待会去抢捧花!沾沾新娘喜气,让我也找到一个新郎这么帅的男朋友!”
“那你到时候把你男朋友的兄弟介绍给我!苟富贵勿相忘!”
最吸引小姑娘结婚的应该也就只有婚礼了。
更别提是这样的盛世婚礼,盛大梦幻,充斥着无限的幻想。
容隐听见了她们的说话声,偏眸看了她一眼。不过她压根就没有注意。
他微眯了下眼。他专门带她过来这场婚礼,当然不会无缘无故,不过看起来效果不大。
因为太久没碰手机,出门时她想带,才发现自己没电到关机,而自己忘记充电。
不过他带了。
舒清晚凑过来,指尖碰上他西装口袋的位置:“给我玩下手机?”
来到这里,当然不会再没信号。
周围不少人在关注着容隐,随时准备着将他照顾周到。看见这一幕,都有些微惊。
他是出了名的冷性与不近女色。很罕见能看到他和一个女人这样亲昵的动作和距离。看来,对方的地位可见一斑。
舒清晚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关注,容隐也没有提醒她。
闻言,他从口袋中取出手机,递给她。
这么隐私的东西,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资料和信息。尤其是他这个位置,手机里的机密只会更多。
但他神色不变,给得倒是很快,也不怕她看。
而且,别墅里屏蔽了信号,现在倒是不怕她给别人发消息。
舒清晚接过来,刚要问什么,他端过酒杯饮了一口,“你生日。”
她的指尖一顿,很快解锁。
一打开就是微信的页面。舒清晚看见了自己的对话框被他置顶。
他一般不需要什么置顶,所以那个位置也就她这一个。
她佯装没有看见,没准备检查他的什么微信消息,直接退出,打开自己想看的app。
查看了下night的消息。
她准备出国前已经将事情安排好,运行倒是一切顺利。
不过,她注意到了其中几条信息,提及了night某一项首饰上工艺的问题。
她之前就有所意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安排解决。但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晚了,如果等相关商品铺开,这就会是一个潜在的问题。
而且,随着她跟鹿苑去拍的那组照片上线,还有其它方面的工作也在推动上线,有不少人都在关注她,只是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消息。
走一时可以,但她走不了太久。
舒清晚作着思忖。
原本就想离开的心变得更加迫切。
他在那住得安然,根本看不出他有准备离开的意思。可她却是住不下去了。
容隐给她夹了一道菜,距离也凑近。他们之间,怎么看怎么亲密。
她将手机关掉,还给了他。
这回,她没有再跟他提。
之前提的每一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再提也是一样。
容隐看她:“看完了?”
她倒是没有看别的。
舒清晚随意地一点头。
今天宾客众多,待会婚宴结束之后就要散场。不知她是否能够混在其中,一道离开?
这个念头生得突兀。
旋即,就跟她那天准备答应他那个要求时一样,心跳如雷。
生起了很强的刺激感。
同样的,她也没有做过这种事。她是个连上学的时候都没有翻墙出去过的好学生。
——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也生出了反骨。
这可能会是她难得能够离开的机会。
可是,即便这场以要求为开始的赌约结束,她也不一定要他放手。
她有想过,他跟她要的那个回答。
…
婚宴原本正常在进行,直到夜晚,突然有一道消息打破平静。
容隐和一位领导寒暄完,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才发现她去洗手间去得有点久。
他狭长的眼眸微敛,抬步过去寻找。
却发现她已经不见踪影。这边所有的洗手间里都不见她的人。
容隐的情绪淡了下来。
他眉眼间的冷意暂且压着,按住耐心,只是让人在这里面找一遍。
等到确定全场都不见她人后,他才确定下来她偷偷跑走的事实。
此时,已经有一部分宾客提前离开。即便她要离开,也不受限制,而且并不惹眼。
容隐的眼眸扫向离开的方向,周身的气压很低。
只冷声吩咐道:“找。”
他这边的反应已经足够快。
但安排下去时,竟然还是没能及时找到与拦住。
容隐托了今天婚礼的主人一场,一并找人。
他的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
——要求结束,她离开深山,他放手。
其实在山中不过才几日。
她就已经这样等不及了么?
可他竟是不敢结束。
并无把握。
可能一旦他放人,她就真的走了。他赌不了她的狠心。
一整个夜晚,风波不止。
再不见平静。
他的人去查监控,但是并无所获。因为婚礼是在户外,所以有不少监控死角。
安保人员在婚礼场地里都找过一遍,但是并无踪影,她应该已经离开。
婚礼结束后他原本准备返回北城。但直到深夜,他都还待在黎城。
手下的人被安排了过来,都在找人,只是一无所获。
深夜里,黎城下起了雨。
车里,杭助理实时跟他汇报:还是没有消息。
容隐坐在车中,下颌冷硬,气场太强。偏眸看着车窗被雨打得斑驳,视线也随之模糊。
这几天被安抚压下去的偏执欲,于此刻席卷重来。
容隐眉眼冷戾,继续往下作着吩咐。
在深山里的这几日,仿佛大梦一场。一回到繁华都市,他们之间也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她总是不要他。
他现在回想,竟是不确定,她这几天的反应会否是因为受限在别墅里而作出的伪装?
容隐轻扯唇角,眸中却不见丁点笑意。
黎城很大,这座城市同样繁华,这个时间街道上都还有很多人。
却不知她的行踪。
她独自离开,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现金,对这座城市也没有那么熟悉,还不知会去哪里。
杭助理还在收着手下人实时汇报上来的消息,也在随时准备接他的指令。
犹豫着想,时间已经很晚,或许容总也可以先找个酒店休息。可他不敢吭声,不敢去直面容总。
容隐不知在想着什么,撩眼看他,忽然提出一问:“换成是你,你会选随珩还是选我?”
杭助心一惊。
这种问题……哪里轮得到他来做选择?
就算他是女孩子,这两位下辈子也轮不到他选啊。他们能选他就不错了,他还在做什么梦,准备去挑这两位天之骄子?
他苦恼地皱着眉头,很难回答。
容隐眉心一折,也没强求。望了窗外须臾后,他淡淡敛眸。
“在婚礼周围的地方,继续查。”
杭助理一听就知道,这个夜晚还不算结束,“是。”
这段时间他的限制不止是对舒清晚一个人,他自己也是一视同仁。
从刚才到现在,杭助理已经给他禀报了几件比较重要的大事,不过他此刻哪有心神去理会。
“随先生也一直在试图联络上舒小姐,”杭助理又道。顿了一下,他说,“还动用了随家的人脉。”
随珩在北城圈子里很特殊,和其他公子哥一点也不一样。这回连人脉都动用,已经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他的重要性。
只是他想不到,容隐直接进了深山。这还真不容易查得到,毕竟就连容隐自己都与外界切断了联系。
容隐嗓音很冷:“随他查。”
他摩挲着手腕上的手表。动作幅度不大,却是令人心惊生怯的危险感。
外面的雨势加大,雨点砸在了地面上。
他明知带她离开深山会有发生什么事情都可能,可他还是想带她来参加这场婚礼。一如他其它的渴念一般。
现在想想,却只余冷漠。
等她回去以后,是不是要继续同别人谈婚论嫁?
直到凌晨两点,他所乘坐的黑色车辆才停留在了一家店的门口。
雨还在下着,容隐下车迈步而入,身上还带着雨夜的凉意。
他独自一人进去,没有让其他人跟随。
这家店藏在小巷子里,舒清晚无意中从此路过,为店主人的一个手工作品而停留。而等她准备离开时,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外面他已经在找她。
他到来时,她正蹲在地上,在看摆放在架子底部的一个作品。
——反正已经走不掉,她便没有再心急。
听见开门声,她下意识看过去。
容隐还是今天那身黑色西装,一步一步,朝她而来。
他的表情很淡,几乎不见什么情绪,冷得吓人。每走一步,好像就让人心里更慌一下。
她好像也没能有多镇静。
舒清晚别开视线,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回那个架子上。
——可她并不无辜,是她偷偷跑走,准备离开。
她身上还穿着那条礼服,肩膀处清凉。白天还好,夜里微凉,尤其是还下了雨降了温,更显凉意。
容隐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单膝,缓慢蹲下。在她心跳加剧时,却只听见他淡淡启唇道:
“这里是黎城。你要怎么回去?”
他的语气虽寻常,危险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