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同学
南乙从没想过,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甚至还被赋予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幽灵。这名字还真是恰如其分,躲在阴暗角落见不得阳光的一片阴影,一抹无孔不入又不被看见的魂魄但他从不曾去猜想,原来自己在默默注视着奏一隅的时候,也成为了被观测者的观察对象。他并没有戳穿,好像在玩什么不为人知的游戏或试验他为什么不回头?为什么不揭穿
是猜准了只要回头,我就会消失不见吗?
像幽灵一样
好怪的绰号,好奇怪的举动,但又很符合秦一隅的逻辑。
这一切都很玄妙。听到奏一隅说会想起他。南乙的心好像陷下夫一块。听见他那样称呼自己,心脏又充盈得很满,很涨。大约是被风冲昏了头,他甚至开始幻想,假如当初,秦一隅那天没去签约厂牌,而是像所有高三学生那样参加了毕业典礼,而自己如愿以偿将校服还给了他,后来又会怎么样?过去他从不会考虑如此虚无的问题,从不想如果。对南乙而言,这世上最无用的一个词就是“如果”,这不过是人们对创伤进行自我麻痹的托词。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伤疤从不会随时间而淡化,永远都在持续地灼烧。可这一刻,他竟然也会想如果,但所想的却都与自己无关。
他只是想知道,在那条自己脱下幽灵伪装的时间线上,那个世界的奏一隅,有多大的概率能不受伤
可以继续快乐地弹琴吗
他没法确定从未发生过的事,但很希望会是这样。
至于校服,他没想过秦一隅这么在意,早知道带来了
南乙想,秘密交换秘密也挺公平
等到他集齐五次奏一隅梦游实录并且告知给他的时候,向他坦白一部分自己的秘密好了
好在每次live演出结束都可以外出,到时候把他心心念念的校服拿过来,还给他
回到疯乐营已经是正午,大太阳都快把奏一隅的裤子晒干,快到的时候奏一隅还商量着怎么溜进去不被发现,但南乙早就有了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刚回到基地大门,摄像头就已经准备好,几个戴着粉色音符log0头套、身穿西服正装的高大男人围住两人。”恒星时刻的奏一隅、南乙......
奏一隅莫名来了个立正举手,“到!
”你们俩违反了疯乐营的营规,擅自跑了出去,所以现在需要接受惩罚。‘
南乙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说话,眼前一个头套男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黑色口蛋,不由分说戴在了他的脸上黑口置上面印着个洋红色大叉,
“从现在开始禁言24小时一一
南乙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早上11点52分。
“24小时??”同样被戴上口罩的秦一隅还在大声讲话,“现在都快12点了,明天一早就彩排了大哥!我们不得跟调音老师说话吗?不跟导播说话吗?头夸男思考了几秒,改口道:“那就16小时。
南乙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们节目组还真是草率啊。”奏一隅依旧叛逆,“我们还得练歌呢!
“唱歌除外。”对方又打了个补丁。
“从现在开始一一”头套男向摄像机镜头展示了一下时间,“对了,车也由我们暂时代为保管,如果再犯规,你们手里的东西我也会没收哦。奏一隅本来还想反驳,听到这话立马收回了到嘴边的话,抱紧了自己的小袋子,抿着嘴唇嗯嗯唔唔骂了一句。[算你们狠。]
进去之后,他给南乙发了消息,并摇了摇手机示意让他看。
[秦一隅:我要回去换衣服。]
[小狼崽儿:我也回去一趟,把酸奶放冰箱。]
回到宿舍,南乙发现,秦一隅也把他一直好好抱着的黑色塑料袋放进了冰箱冷藏区,似乎是怕他看到,还特意守在冰箱门旁边,直到南乙放好所有的酸奶,他才放心地走开,拿起麦香酥啃起来,一边吃一边重重地点头,冲南乙比了个大拇指。等两人回到排练室,严卖和迟之阳还窝在沙发上睡着,不知道怎么回事,迟之阳睡着睡着就枕到了严雯的胸口,还睡得贼香奏一隅回头冲南乙比了个嘘的动作,贼一样溜进去,
我们现在本来就不能说话啊。南乙心道。
即便如此,他也放轻脚步跟在他后头,眼睁睁看着秦一隅捏起迟之阳的辫子,用毛絮絮的小尾巴在他鼻子下面扫来扫去。于是,迟之阳打着喷嚏惊醒了,严霁也被弄醒,没睁眼,但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他的头。
“你们!”他瞪大眼睛,盯着快凑到脸跟前的两人,吓得说不出一句整话,“你们俩干、干什么啊?这哪儿来的口罩!”南乙耸耸肩,思考了一会儿,干脆对他打了手语。
我们早上跑出去,被节目组抓了,罚禁言一天。1
奉一隅眼看着他打手语,眼睛都睁大了
还能这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迟之阳还没睡醒,头发乱糟糟,眉头也拧在一起,“啊??有病吧节.....
他没说完,被严雯捂住了嘴
奏一隅也掏出手机快速打下一行字,给严零看。
[你们怎么白天不醒晚上不睡的?
严霁伸了个懒腰,扯了扯被自己睡皱的衬衫,“这是调休。
奏一隅又打了一行,怼到还躺在沙发上的迟之阳面前
[你俩怎么这么难舍难分的?还不舍得起床啊?1
“你在狗唔唔唔!
又被严霁强行消音了
应禁两名,实禁三名
严霁露出疲急的微笑:“怎么办,我们队好像只剩我一个能说话的了,还能继续排练吗?
不让奏一隅说话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扭头,看向南乙,只见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摘了口蛋,背好了琴开始手指练习。他平时话就少,这惩罚本来就不太公平,而且这小子还会手语!
想了一下,泰一隅给南乙发了消息
[奏一隅:教我手语。]
[奏一隅:小狗拜托jpg
[秦一隅:看我]
于是南乙看过去,只见奏一隅双手合十,摇晃了好几下,和表情包里的小狗一样
终于看过来了。奏一隅很开心
没过一会儿,他便收到南乙的回复
[小狼患儿:有点难,一时半会儿学不会。]
[奏一隅:教我几个基本的呗,你好再见去吃饭之类的1
[秦一隅:为什么你会手语?]
[奏一隅:你别一直对着迟之阳打手语了。
南乙读完最后一条,抬头看向他,动了动嘴唇,但没有发出声音,
[为什么?]
很自然地,奏一隅盯住了他的嘴唇,他的唇色偏淡,透着些许血色,看上去很柔软。视线被一张一合的动作勾住,不自觉开始描摹唇形,又被白的、尖利的齿尖吸引,简单的三个字,读了好久,仿佛患上识别障碍,隔了许久,南乙才收到回复
[奏一隅:不为什么,晃得我难受。
其实这句是假的
他还挺喜欢看南乙打手语的,干脆利落,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是很好看。
可能是因为他的手指很好看,又细又长,骨节分明,每次做贝斯点弦的时候尤其好看。
[奏一隅:你教教我呗,对我也打一个。]
手机震了一下,乱跑的思绪拉回
[小狼崽儿:看我。]
不知为何,秦一隅心猛地跳了一下,跟犯病了似的。他抬起头,看见南乙两手从贝斯上拿起来,举起右手,掌心朝上握拳,抬起拳头,手背向外,敲了一下额头,然后,他用左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在胸前比了一个圆形,再分开。
奉一隅根本看不懂,只看到南乙做完之后,嘴角据起笑意,有侧的小梨涡和尖牙都没藏住
这什么意思?怎么还笑了。
笑这么好看
他跟着用手比了一下,拳头敲脑袋还好说,两手一起比划圆的时候,他忽然一愣
我悟了。
这和比爱心也太像了吧
爱心代表爱,那这个不会是喜欢的意思吧.
他不会在偷偷给我表白吧
可是敲脑袋是什么意思?
秦一隅皱着眉反复琢磨,直到脑中灵光一现,他一拍脑门儿。
懂了,
敲脑袋的意思....是“冲昏了头”吧
那连在一起,不就是我喜欢你喜欢到冲昏了头??
手语,易如反掌
奏一隅摇了摇头,认定自己就是学习手语的天才,只是因为南乙害羞,不敢教罢了。
严霁一直在从旁观察秦一隅的一举一动,他很困惑
他凑到迟之阳跟前,压低声音问道:“刚刚南乙对他比了什么?为什么他这么开心?‘
迟之阳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可能是抖m吧。
严霁皱眉:“啊?
迟之阳又打了一遍南乙刚刚的手语,“小乙骂他笨蛋,他这么开心,不是抖m是什么?
然而奉一隅根本没有听到真相,他为自己的项级理解而兴奋地哼着小曲儿,哼着哼着又冒出一个天才的想法。“唔!”他打了个响指,在手机上啪啪啪打出一行字,传阅给众人看
[我也想到了一个卡bug的方法,我太牛了!]
半小时后
碎蛇三人吃完饭,打算回去继续练歌,可路过恒星时刻的排练室时,却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动静
于是三人把耳朵贴到门上
“为什么他们练一会儿停下来要唱山歌啊?
”这是什么新的开嗓方式吗?把要讲的话都唱出来。
”好像只有奏一隅这么干,应该只是他个人的练歌方法吧。
”哦,是奏一隅就不奇怪了。
排了一下午,吃晚饭的时候,四个人满脸疲态地坐在餐桌前,谁都不说话,难得地安安静静吃饭。
奏一隅嗓子唱得快冒烟,想吐槽,又忍不住打开手机
怎么禁言之后反而更费嗓子了.....
其他三人都笑了,越笑越大声。路过的乐队都一脸诧异地侧目,但也表示理解
写歌哪有不疯的。
尽管排练次数远少于其他乐队,但好在他们技术都过硬,加之不能言语沟通,反而减少了说废话的时间,大大提高了效率。为了舞台效果,节目组开了两次会,和他们讨论舞美和灯光的布置,这个的前提就是把整曲先提交给他们,好让舞美灯光师能根据歌曲氛围进行布置。但他们的歌还没有写好,这是个大问题。南乙只好在第二次会议前,草拟了一份舞美布置方案,让舞美设计师根据他们的要求来由于最开始的灵感和节奏底型都是南乙给的,因此他也承担了作曲和编曲的工作,他写歌本就很快,和奏一隅配合起来就更加快,而编曲上,严霁也只需要稍作调整,选择他想要的合成器音效,只花了两个小时,作曲编曲都已经基本敲定,过了很多遍。唯独词,奏一隅怎么都不满意
平日里他大大咧咧,但对写歌却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从整体构思,到独立的每一句,都反复推敲。他给南乙发消息。
[奏一隅:我觉得现在的词是散的。]
看着一地的草稿纸,南乙不觉得他挑剔,反倒很理解
[小狼崽儿:缺一条贯穿始终的线索。
[奏一隅:就这意思!但我现在一点思路都没有。]
看他这样,南乙已经做好了死磕的准备,没想到奏一隅瞟了眼时间,突然站起来拍手,把靠在墙上快睡着的迟之阳都弄醒“干嘛啊.....”迟之阳揉了揉眼睛,“词捋完了?
奏一隅摇摇头,又双手合十放在耳边,打了个睡觉的手势。
南乙还觉得古怪,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凌晨两点半,他们还是回到了宿舍。白天起来还要写歌。彩排,所有人都累得不想说话,相互摆了摆手,关门洗澡睡觉,“禁言”的时间还没到,奏一隅好像是玩上瘾了,愣是不开口,连回到没有监控的卧室都对着南乙打手势,示意他去床上坐着。南乙从来都不是爱守规则的人
,看他这样反而觉得有点好笑,于是故意问:“什么意思?看不懂。
一听这话,秦一隅干脆直接把他拽到床边,按着肩膀强行让他坐下。
坐下来时,掌根摁到了什么,南乙回头一看,是严霁的迷你采样器。
面对奉一隅的古怪举动,他一副“我看你究意要干什么”的表情,盯着他匆匆忙忙开门离开,又偏了偏头,只见他去了厨房,还打开了冰箱忽然间南乙想到什么垂了垂眼,但并不确定
笃笃
卧室门被敲了两下。同一时间,一只手伸到门口的开关。卧室的灯熄灭了。
南乙循声抬头,却怔在原地
昏暗的视野里,奏一隅的脸被摇晃的烛火点亮,忽明忽暗,神色生动。他端着一块4磅的小蛋糕,饱满的白色奶油,顶上一块橙色的柿子果肉,晶莹剔透。一支相较而言过育的蜡烛孤独地伫立着,火苗一跳一跳,被他用手掌小心护住思绪仿佛凝固,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到这一秒,他好像什么也思考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奉一隅捧着蛋糕,来到他面前,蹲下来,小心地将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你......
嘘一
秦一隅半蹲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看蛋糕稳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是他一大早找音乐老师借的卡林巴琴一一箱式、21音、桃花芯木一一白天写歌的时候还用过南乙就这样愣愣地望着他,看他捧着那一方小小的琴,拇指在山脉般排列的银色琴键上移动、拨弄,清脆而空灵的音符流淌开来。是生日快乐歌。
他这才猛然想起,原来今天是10月24日。
静谧的卧室忽然间化作一只封闭的八音盒,摇曳的烛火是中心,旋转的不再是踮起脚的芭蕾女孩儿,而是南乙的思绪。他想起排练时,奏一隅说的话。
[这个乐器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音乐。]
他说得没错
叮叮咚咚的卡林巴琴,灵动的火舌,奶油香甜的气息,奉一隅的面孔,,原来这些就够造一个梦
直到手指静止下来,这首歌结束,魔法的效力消失,那只短暂开肩的八音盒才又缓缓关闭
琴被搁在床边,他抬头望着南乙,黑沉沉的瞳孔中映着两簇灵动的火苗,带着笑,还有一点得意。
南乙眼神中有光点晃动,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看见奏一隅指了指还在燃烧的蜡烛,又双手合十,示意让他对着蜡烛许愿。许愿
自从外婆离世,过去的每一年,南乙都只许同一个生日愿望
他要报仇,要让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变本加厉地感到痛苦,即使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也要将他们咬得血肉模糊。但这一刻,这些阴暗的、残忍的期许,却并未掠过脑海
他无法闭上眼,只能出神般盯着眼前这个人,望着他英俊面孔的每一处细节,他的笑容,他嘴唇上微微凹陷的小孔。直到眼睛发酸、发涩,好像要被烛火熏出泪来
不可以
于是南乙赶在那一刻到来前,吹灭了蜡烛。
房间重新被黑暗所湮没。
”为什么还要遵守规则?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南乙垂着眼,试图打破方才的气氛,那让他觉得陌生,没有安全感。
”你明明不是怕犯规的人。
唯一能说得通的理由,就是奏一隅认为这样很好玩
是不是现在他的反应也很有趣?所以才给他过生日,才一直仰着脸盯着。这个人并不知道他就是那只小幽灵,假如他知道了,又会怎么样?正想着,手背被拍了拍,南乙再次抬头,却看见秦一隅伸出两只手,左手五指并拢,横在胸前,手背朝外,右手比了一个六的动作,放在左手掌内侧,自上往下滑走。他的动作很生疏,做得有些慢,皱眉想了想,又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成一个空心的圈,从右肩开始,到头顶,再向左下滑,在空中划过半圈。紧接着,他露出笑容,两只手在胸前扇了扇,掌心朝上
做完全部的手语,秦一隅冲南乙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