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乙没回应。被雪镜遮住的双眼,似乎正望着秦一隅的脸。
他滑到南乙身侧,拉起他垂着的一只手,歪着头靠近说:“生气了?”
南乙抽回手,没拉下口罩,声音听上去有些闷:“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因为我骗你了啊。”秦一隅仍在他身边绕圈,还顺便来了个pop180,“你不问问我为什么骗你?”
“被骗到的人才需要问。”
“什么?”秦一隅又一次拧板,转到他面前,“所以你是假装被我骗到的?”
“你觉得呢?”南乙看向他,“你要不会滑雪,我会让你上缆车跟我来高级道找死?”
秦一隅又笑了。
“这么关心我的安危啊。你是怎么知道我会的?该不会也跟踪过我吧?可我没来过这个雪场啊。”
“我不是什么时候都跟踪你的。”南乙这句话说得有些急,很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秦一隅都愣了愣。
但很快,南乙停顿片刻,很正常地回答他的问题:“单脚滑那两下我就看出来了,是觉得逗我很好玩儿是吗?”
秦一隅没说话,踩在雪板上,用鸭子步靠近南乙,拉近一些,直到黑色的雪板贴上橙色那块,没有空隙。
“小乙,我就是想让你陪着我。”他小声说,声音几乎要被风淹没。
南乙忽然就心软了。
对秦一隅他始终这样。
在这个人对自己毫无印象、毫无记忆的时候,他就已经为了他做数不清的蠢事,更何况这人现在面对面站着,用看上去很像恋人的姿态,对他撒娇示弱。
根本无法拒绝。
南乙拉下口罩,认真说:“我没生气,否则刚发现的时候我就会直接戳穿……”
事实上,秦一隅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因为他一直盯着南乙的嘴唇。或许是因为整张脸都被遮住,唇形好看得尤为突出,尖利的犬齿和单边梨涡都若隐若现。
要是有看嘴识人的比赛,秦一隅觉得自己肯定能拿冠军。
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南乙的唇色比往日更红,看起来非常柔软。
对不起,实在听不进去,只想亲。
就在他差一点下意识靠近的时候,雪板摩擦的巨大声响出现,将这一切打断。
南乙没察觉到秦一隅想做什么,听到声音踩着雪板转过身,看到的是张寻。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型的运动摄像机,朝他们滑过来。
“你们摄影师请我帮忙录点近距离的素材,还能再滑两轮吗?”
秦一隅刚开口说了个“不”字,看到南乙扭头看他,又把剩下的话收了回去,戴上口罩,高举双手,连连点头,悠悠地滑走。
“好的,好的,好的呢。”
他们回到缆车附近,正好遇上倪迟和阿迅,四个人坐在一块儿还来了张合影。倪迟看着方才两人的“比赛”也有些技痒,于是主动要求和他们一起滑。代班摄影师录了不少精彩画面。
“这播出去不得把观众帅翻?”
“我想去滑地形。”秦一隅看着不远处的山头,拽了一下南乙的手套。
可南乙却说:“你之前是林逸青的滑雪搭子吧?”
“嗯?”秦一隅点头,“是啊,不过我看他最近好像找到新的搭子了,上回发ins来着,说是他带的实习生?”
“这你都知道。”
“八卦嘛。”秦一隅凑过来,笑嘻嘻问,“那你觉得是他滑得好,还是我滑得好?”
“他。”南乙毫不犹豫,“他比你快。”
“快是什么优点吗?”秦一隅猛地滑到他前面,挡住他的去路,“我这种风格兼具技术和观赏价值,明白吗?”
“嗯。”南乙转了个方向,“我比较喜欢暴力实干的风格。”
暴力还不简单??
秦一隅正想向他展示,谁知倪迟在身后忽然大喊:“我去买水!有没有人一起?”
“喝水吗?”他立刻问南乙。
“牛奶。”南乙说。
秦一隅笑了,“牛看到你都吓得绕道走,我去给你买。”
人一走,场子忽然就显得很空。
阿迅和张寻已经回到魔毯附近,南乙只能自己滑,可刚加速,身侧忽然闪现一个身影,也铲出大半面雪墙。
一晃神,他还以为是秦一隅回来了。
下意识他就说:“这么快。”
等雪落下来,他才看清楚,那人穿的是红色的雪服。
他的雪镜都是上挑的猫眼款。
南乙忽然想到了无落的那个吉他手。
很快,那人果然靠近了,是那个人的声音。
“能和我双人滑吗?”
南乙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可以莫名其妙到这种地步。
他不想搭理,换了个方向远离,可殷律竟然不管不顾追了过来,声音特别大,但或许是因为没什么感情,听上去愣愣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你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
我又不是客服,有必须和你说话的义务吗?
南乙继续加速。
直到滑到高级道底部的弯道处,他才不得不刹车,殷律还紧跟着,甚至堵在了他的前面。
“我喜欢你弹的贝斯。”
南乙忍无可忍,朝缆车走去:“所以呢?”
“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合奏。”殷律也跟了上去,“可以吗?”
“还是你不喜欢乐队里有吉他?所以秦一隅在恒刻也不弹吉他?”
“为什么不理我?”
南乙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神经病,居然能这么缠人,坐缆车都要跟着。
无落是信了什么玄学?觉得找个神经到与众不同的吉他手就能再创辉煌吗?
殷律简直像个被下达了某种指令的机器人,只能不断地输出,卡在这个死循环里。
南乙从山顶往下,他也跟着。
“你可以和我试试,我和他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南乙冷冷道,“等你到他的程度再来找我。”
风比方才还要大,呼啸而过,南乙侧身前刃摸雪,忽然听见很细微的断裂声,还有些疑惑,下一秒,原本暗色的视野忽然变得极其明亮,雪光像无数根针一样齐齐刺过来。
该死。
他的雪镜绑带松了,直接飞了出去。
南乙只能紧急反拧刹车,停下来,眯着眼寻找雪镜。
没多久,一个身影闪过,侧身捞起地上的雪镜,滑到他面前。但他却没伸出手。
“坏了。”殷律的声音还是那样,没有高低起伏,“卡扣断了。”
南乙只觉得倒霉:“给我就行。”
看他还闭着眼,殷律又问:“你眼睛睁不开?雪盲?”
南乙:“……”
“别滑了。”殷律猛地靠近,单板卡上南乙的板子,他忽然伸出手,遮住南乙的眼睛,“脱板,我送你回去。”
这人的字典里似乎就根本没有分寸感二个字。
南乙头往后仰,微微睁开眼看到他手里的雪镜,于是靠近了些,准备自己上手去夺。
没想到远远听见秦一隅的声音。
“干什么呢!”
殷律直愣愣扭头,手里一空,雪镜已经被南乙拿走。
他把雪镜戴上,左手绕到脑后攥住,拧板滑走了。秦一隅来得更快,快要贴他脸上了。
殷律在雪镜下眨了眨眼。
“我在陪他滑雪。”他语气平静地说。
这话却差点把火药桶点炸。
本想骂人,可他看到南乙已经走了,只能暂且压住火跟过去。
南乙就这样单手扶着雪镜,一路从侧边来到有树的地形道,这里几乎没有人。他停下来,把板子插在地上,想看看到底是哪里坏了。
但很快,秦一隅便跟上来,带着气将板子插进雪里,一步一个脚印朝他走来。
“为什么和那小子一起?你让他陪你?我不就走了一会儿吗?”
背对着他,南乙眯着眼皱起了眉。他不知道秦一隅突然发什么脾气,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发什么疯?”他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都带了些许嗔怪。
“我发疯?”秦一隅显然也没意识到,还气笑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他还捂你眼睛,干嘛呢这是,搞这么浪漫?隔老远就看见了,滑就滑呗上什么手啊,你别说还挺般配的,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南乙身处其中,根本意识不到刚刚和殷律在第二视角看上去有多近,只觉得全世界最莫名其妙的两个人都找上他了。
“你在胡说什么?”
说话间,秦一隅也已经走到他面前,摘了自己的雪镜套在他头上,给他扣好。
南乙这才睁开眼,本来也气,但看他这样又平复了些,擅自原谅了秦一隅的胡言乱语,解释说:“他只不过是帮我捡雪镜,我雪镜卡扣碎了。”
可秦一隅不依不饶:“那我还碎了呢。”
“你哪儿碎了?”
“我心碎了!”
南乙也有些想笑了,他认为自己都比秦一隅有资格说出这个词。这几天他听到的看到的都够多了,可他能说什么呢?
不对,他根本没资格,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你为什么不说话?”秦一隅不懂,他都说自己心碎了,为什么南乙没有反应。
“嗯,你心碎了,那你怎么不去医院呢?”南乙说完,竟然笑了一下,“哦对了,你有两颗心是吧,碎了一颗影响也不大,还能继续聊天做饭。”
听到这句,秦一隅眼睛都睁大了,风吹得他脸生疼,提到做饭更生气了,“那我做饭不应该吗?难道我给你做饭还做错了?”
“我没说不应该,你不要篡改我的话。”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是他不应该在一旁看着,他不应该吃他们做的饭而已。
“你为什么突然变这么凶?”秦一隅无法理解。
“我一直都这样,现在才发现?”南乙回避他的视线,拿起板子想走,本来就应该保持沉默,从一开始就是,发这种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脾气只会让他看上去很蠢。
可他却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嘴。
“第一天去找你你不就说我吓人?你不喜欢凶的,有的是温柔的人。”
秦一隅越听越不对劲,问:“什么温柔的人?你想说谁?”
南乙突然哽住了。
这里和高级道只隔着一小片树林,依稀能听见不远处的欢声笑语,只是被呼啸的风稀释了,显得他们之间的沉默更沉默。
秦一隅望着南乙,他戴着自己的雪镜,看不见眼神,可浑身上下都绷得很紧,嘴唇也抿住,像一根黑色的尖刺插在雪地里,又倔又锋利。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南乙第一次在他面前情绪失控。
不知为何,秦一隅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一切瞬间都变得明晰了,南乙的情绪低落、欲言又止,还有没来由的怒气和突然的沉默。
脚步声打破沉默,一个连着一个,直到两双雪鞋的鞋尖相触。
秦一隅抬起一只手,抚上南乙的脸颊,用很轻也有些怀疑的语气说:“你吃醋了。”
听到这句,南乙的脸仿佛被许多针狠狠地刺中。
这和被人扒光了扔进雪地里有什么区别?
比起快要被雪压断的枯枝,他过高的自尊心似乎更加岌岌可危。
他甚至忘了喊停。
谁知秦一隅竟然在这时候笑了。
是在嘲笑他吗?
“我们这种关系有什么可吃醋的必要吗?”
秦一隅脸上的笑立刻垮下来。
“我们这种关系不吃醋吃什么?吃安全套?”
南乙是真的气笑了,砰的一声把板子放在地上,准备穿板。
“有异食癖就去治病。”
谁知秦一隅竟然一本正经来了句。
“你以后也会这么对我们的宝宝吗?”
正弯腰穿板的南乙听到这句都愣住了,一脸懵地抬起头。所有情绪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发泄不了,也咽不下去,最后只能化成不上不下的一句话。
“你不光有异食癖,你还有臆想症。”
他泄愤似的用力扣好卡扣,起身滑走了。
冬天天黑得早,雪场下午四点就关门,没有其他娱乐活动,所有人按照节目组的要求聚在1栋的别墅客厅做游戏。
严霁和倪迟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南乙和秦一隅,因为他们不久前才刚打了个赌,赌这两人到底在没在一起,倪迟认为早就成了,可严霁觉得还没有。
可看到这两人回来之后一直别扭地不跟对方说话,跟同极磁铁似的,一靠近就拉远。
倪迟急了。
他的胜负欲促使着他大脑疯狂转动。
“太无聊了,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倪迟突然说。
迟之阳喝了酒,红着一张脸盯着他,大着舌头说:“你……是不是节目组派来的奸细?”
“真不是。”倪迟举起手,“我发誓。”
音响里放着一支英国朋克乐队的歌,气氛很燥,二十来个人窝在沙发和地毯上,除了吃喝胡侃确实也无所事事,因此大家也都同意了。
只是最开始,他们还顾及着摄像头和工作人员,问的也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诸如最喜欢哪个乐队,要是选一个人合作会选谁。
但到后来,大家都喝了点酒,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剪进去,问题越来越奇怪。
倪迟抓住空酒瓶,“下个问题我来问!”
说完,他猛地一旋,瓶子飞快转起来,最后渐渐地停下,好巧不巧,瓶口停在了他最想问的人跟前。
刚好就是秦一隅。
倪迟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清了清嗓子,甚至还和严霁对视了一眼。
“你谈过恋爱吗?”
这是目前为止全场第一个和恋爱相关的问题,几个女生忍不住憋笑。程澄则直接说:“这能问吗?”
没想到秦一隅竟然给出了答案,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坦荡地点了头。
“嗯。”
客厅里顿时爆发出调侃的哄笑声。
“他怎么可能没有啊?秦一隅诶!”
“你这问题简直就是浪费了!”
只有南乙没有笑。
他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意外和疑惑,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脸冷得仿佛冻了层冰,所以才做不出任何表情。
直到转瓶子的游戏轮到他头上,就像迟早要掉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咔嚓——
闽闽之前一直没说话,看着斯斯文文,一开口却很劲爆:“初吻什么时候?”
“哇——”
“好会问啊小福建!”“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初吻。
秦一隅朝他看过去,像盯猎物一样盯住了南乙的脸,可他却没有抬眼,靠在沙发上,手指玩着一张扑克牌,好像很漫不经心似的。
片刻后南乙轻声开口:“两个月前?记不清了。”
他撒了谎,也模糊了具体日期。
准确说,是18岁生日当天,被一个为他庆祝生日的疯子在梦里摁住强吻了。
除了自己没人知道的初吻。
想到这,南乙忽然笑了一下。
一向表情平和无波澜的严霁忽然蹙了眉,暗自算了算时间,闭了眼。
这比他想象中还要早啊。
可当他抱着看戏的心情看向秦一隅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表情奇怪极了。
这小子……在生气?
秦一隅拧着眉头,眼中写满了震惊、愤怒、不解,甚至还有点儿委屈。他仰头喝了杯洋酒,仍旧没把情绪压下去。
他和谁亲的?
南乙上次喝醉还是上个月的事,那时候他才第一次跟南乙亲上嘴,亲他妈一整宿,合着那还不是初吻啊,怪不得那么能亲呢。
不是,两个月前也进CB了,那他跟谁亲的?哪个逮着点儿空就发情的小畜生啊?
秦一隅满脑子脏话,不喝酒咽进去就直往外跑了。
感觉气氛不太正常,严霁在一众起哄和继续追问的声音里cue了下个问题。
“继续吧大家。”
但他发现,修罗场一旦开始,是不会停下来的。
因为这一次瓶口对上了无序角落的大成。
提问的则是不烬木的鼓手小泽,他和大成不熟,只能选了个不痛不痒的。
“迄今为止,你最满意的一张专辑是哪张?”
大成手拿着啤酒瓶,靠在沙发上,“最新这两张都挺满意的,我感觉自己终于不受限制了,想怎么打怎么打。”
这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
火药味渐渐地漫上来,大家都觉出些不对劲,但这游戏也不能说停就停,只能用下一个盖过上一个。
可这空瓶子仿佛被施加了诅咒似的。
晃晃悠悠,这一次,竟然停在了秦一隅坐的角落。
而提问的人则是殷律。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秦一隅笑了。
此时此刻的他,和平时的状态很不一样,但对大成和许司而言,却极为熟悉。他们仿佛看到了十几岁的秦一隅,易燃易爆,毫不收敛。他一这样笑,仿佛就是在说“我要开始伤人了,被我伤到是你他妈活该”。
“做错?”秦一隅靠在沙发上,挑了挑眉,笑得很邪,一副我现在谁的面子都不想给的样子。
“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儿就是年轻的时候一不小心带飞了……”
砰——
茶几上的酒杯倒下来,砸在南乙脚边,红酒溅了他一身。
回答被迫中断,秦一隅抬眼盯住了他,不说话了。
“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了。”
一旁的迟之阳帮他抽抽纸擦,“你去换衣服,我收拾。”
“嗯。”南乙站起来,“你们玩。”
被他这样一打断,秦一隅也像是突然从情绪的陷阱里跳了出来,找回些理智,却也懒得再回答那个蠢问题,干脆喝酒沉默。
“没事儿没事儿,下一个下一个。”倪迟笑嘻嘻地糊弄过去。
五分钟后,严霁趁众人不注意,悄悄起身,也上了楼。
他敲了南乙和秦一隅的房门,里面没有动静,正打算离开时,他听到一声“我在这儿”,循声抬头,南乙站在楼梯转角。他穿了件厚外套。
两人都没说话,南乙往回走,回到房间拿出一件羽绒服递给严霁,然后继续上楼梯,直到他们俩来到二楼的天台。
这里连接着别墅室外的楼梯,旋转向下,可以悄悄离开这栋别墅。刚来时南乙就注意到了。
“你还知道这条路线?”严霁笑着说。
“我知道所有地方最适合逃走的路线。”南乙说。
严霁听到这话,无端有些心疼。跟着南乙,他们来到别墅外的道路上,昏黄的路灯下,雪堆之上是影影绰绰的树影,空气很冷。
最终他们在道路尽头的栏杆停下,这片别墅区建在半山上,栏杆外就是山坡,只是现在太黑,什么也看不清,黑茫茫一片。
直到南乙的指间燃起红色的火点,被风吹得愈发明亮。
意料之外的,是南乙先开了口。
“你的病什么时候才会好?”
严霁想了想,意识到他说的是他的焦虑症。
“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快了吧,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南乙望向他,背靠住栏杆,笑了:“你总会下意识照顾每一个人,所以才这么辛苦,其实你不用跟过来的。”
“我知道。”严霁向他借了火,也靠上栏杆,“你找个借口不让他犯错,说出不该说的话,我也找你这个借口一起逃出来,透口气。”
南乙本来想问他是不是怕被问到类似的问题,和话到嘴边,又觉得不是。
严霁可能和自己一样,是怕听到回答的那个。
“小乙。”
“嗯?”
严霁取下唇边的烟,低声问:“你和一隅,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南乙盯着不远处黑压压的枯树林,还有被夜幕染成深蓝色的雪。
“队友啊。”他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消散。
严霁笑了笑,“你在我面前很不会撒谎。”
明明是一个非常精于编造谎言的人,在他面前却总是袒露出笨拙而坦诚的一面。
南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他说谎,只是的确不知该怎么定义。
“我以前,把他当追逐的目标,现在……”
他和秦一隅拥抱、亲吻,厮混到床上,做着和恋人相差无几的事,自欺欺人地维持着这段没关系的关系,直到自己真的越过了约定的界线。
其实犯规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不是吗?
是他喝醉了酒在秦一隅清醒时追着他接吻,是他半推半就地做了超出约定范围的事,一次又一次。
原来破窗效应真的存在,人类是如此软弱的动物,只要发生第一次滑坡,就会不可控制地做出一连串的错事。
他甚至愚蠢到吃醋,愚蠢到听见秦一隅说谈过恋爱就生理性地胃痛,自我惩罚似的回答关于初吻的问题。
太可笑了,这居然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他快要对自己犯厌蠢症了。
说好了是地下,他做不到将这些说给严霁听。
可严霁却主动戳破这岌岌可危的泡沫。
“你们在恋爱,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南乙扭头,有些错愕地看向他,还没开口,先笑了。
“不是啊。”
恋爱?他不明白严霁怎么会这么认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的才叫恋爱。
秦一隅或许知道?
恋爱,秦一隅什么时候和人恋爱过,在他上学没办法跟着他的时候?和谁呢?同学?崇拜他的乐迷?
还是许司?
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期待的向来都是秦一隅不要来爱他。否则,还没等他利用复仇从之前的魔障中逃出来,就要掉入新的失去的宿命里。
“我们没有恋爱。”他重复说。
严霁却不相信,“真的?那现在是什么关系?”
南乙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坚持,这么不留余地。自己已经够坦诚了,但没可能对着哥哥一样的人说,我在和另一个队友当炮友,他没那么蠢。
烟快要烧到手,南乙堪堪回神。
“朋友。”绕来绕去,他还是只能给出这个定义,为了让严霁信服,也为了说服自己,他甚至笑着重复了一遍。
“真的,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严霁还没来得及开口,砰的一声,是玻璃砸在地面的声音。
两人都有些意外,一齐扭头向后看去。
路灯下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昏黄的光线打在他头顶,看不清神情,被风吹乱的发丝每一根都被照得几近透明。他的右手还维持着握着玻璃杯的动作,但杯子早变成他脚边发光的残骸。
南乙愣在原地。
他听到了。
这样的场景,严霁还是头一次遇到。他原以为秦一隅会假装没听见,体面走开,可他竟然不小心松了手,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在这样难堪的时刻直面彼此。
但下一秒,秦一隅的行为就彻底打破了他的想法。
他竟然抬起另一只手,将握着的这只杯子也狠狠砸在地上。牛奶和玻璃碎片溅了满地,在路灯下闪着光。
然后他两手插进口袋里,笑了一下,视线移向南乙的方向。
“这位……朋友,也跟我单独聊聊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