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筱二 作品

第三十二章

蒋司寻带了一大一小行李箱,大的箱子里是自己的物品,保镖拎下楼时,他特地交代,小的那个行李箱轻拿轻放。

拿上西装刚要出门,手机响了。

齐正琛打来电话,问他是否在家,自己二十分钟后到。

蒋司寻已经关了客厅的灯,“什么事,电话里说。”

“一两句也说不清。”

“那你概括能力有问题。”

齐正琛被气得哼笑,有正经事要说,没那个闲空逞口舌,“你不是明天才回去?最多耽误你半个钟头。”

蒋司寻看腕表,“不行,我要去许伯伯家,去太晚打扰他们休息。”

齐正琛本来已经拿上车钥匙打算出门,对方这么一说,他把车钥匙又丢回原处,径自去倒红酒。

只要跟许知意有关,他总忍不住多问:“这么晚,你还去许伯伯家干什么?”

旁边中岛台上,钟妍月正在吃宵夜,加班刚回来晚饭还没吃,拌了一盘沙拉凑合,听男人提到许向邑,本能抬眸看自己老公一眼,齐正琛在抿酒,看样子是不准备开车出门。

“现在十点半,你过去不得十一点多?”齐正琛看了一眼腕表,又说道。

蒋司寻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找知意。”

人有时候就很怪,对方越挑明了说,你就越觉得对方坦坦荡荡心里没有任何鬼。

这么晚去找知意,那应该是聊沈清风,齐正琛心想。

蒋司寻带上家门离开,往电梯间去,“你找我什么事?”又耐心问了一遍。

齐正琛刚被挤兑了一句概括能力有问题,为了证明自己没问题,言简意赅,他想投资一家高尔夫俱乐部,为周全考虑,资金从蒋司寻账户过一下。

“知意现在喜欢打高尔夫。”他说。

正在吃沙拉的钟妍月想抬眸又忍住了,他从来不避讳在她面前说起许知意。

齐正琛闷了一口红酒接着道:“知意常约客户打高尔夫。”

蒋司寻进了电梯,半晌没吱声。

齐正琛:“喂?听不见?”

“信号不好,在电梯里。”

“你一年那么贵的物业费,电梯里信号都没覆盖?”

“……”

该关心的不关心,天天净操些闲心。

齐正琛看着腕表倒计时,蒋司寻家的电梯他坐过,从楼上到地库大概四十秒。

“知意打了十几l年羽毛球,就因为我,她再也不打。”

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他当成树洞。

电梯里信号好得很,蒋司寻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齐正琛看一眼手表,“你到地库了?”

“嗯。”

地库信号更差,齐正琛又等了几l分钟,直到听见呼呼风声,汽车开到了地面上,“我已经跟高尔夫俱乐部那边谈得差不多,这几l天过去签协议。”

蒋司寻:“你随便找个人从对方账户过一下,非得从我账户过?”

齐正琛:“我是担心知意哪天查出来。”

“那你就别投资。”

“做不到。”

“你就一点不顾及你老婆?”

“我们互不干涉。”

闻言,吃沙拉吃到一半的钟妍月再次抬头,这个‘我们’应该指自己与他吧。

放下叉子,她回房洗漱。

走远了还能听到身后男人的说话声,“钟妍月她有喜欢的人,不关心我做什么,也不关心我对谁好。”

蒋司寻:“看来脱敏效果一般。”

齐正琛让他打住,“你做个人吧,我不需要脱敏,差点被脱死。”

脱不脱敏不是他说了算,蒋司寻告诉他,知意跟商韫算了,基本已经没可能,如果还有后续的话,那就是商韫真的不计较名分。

齐正琛一顿:“怎么回事?”

蒋司寻:“我概括能力有问题,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齐正琛:“……”

蒋司寻让他有心理准备:“如果知意看上了我,你说我会怎么办?或者,你想没想过,如果跟她结婚,我是愿意的,不婚的条条框框也就不存在。”

齐正琛心里咯噔一下,被脱得真有后遗症了,后背又开始出汗,额头也渗出细密的一层汗水。

他严重怀疑,知意喜欢蒋盛和,蒋盛和是知意的带教,那几l年手把手教她,朝夕相处有了感情。

而蒋司寻知道了内情,于是拿自己当例子给他脱敏。

反正不是蒋司寻就好。

电话那端蒋司寻又出声:“从明天开始,你把结婚证放你办公桌上,时刻提醒自己,你已婚了。”

齐正琛不爱听这么刺耳的话:“你不会懂我跟知意的感情,二十几l年,不是一本结婚证的问题。算了,不说了,你去找知意吧。”

他直接挂断电话。

蒋司寻无意识地拿手机拍了几l下掌心,点开齐正琛的对话框:【知意很在意你,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齐正琛:【你告诉她,我过得不错。】

又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说漏嘴,说我看心理医生什么的。】

蒋司寻没再回,锁屏手机丢一边。

十一点二十五分,汽车抵达许伯伯家的别墅。

在来的路上他给许向邑打了电话,说今晚住这里,明早方便和知意一起去机场。

因为经常留宿,中学时还长住在许伯伯家两年,许向邑潜意识里早就将他当成自家孩子,在电话里对他道:你过来吧,我跟你许伯母先休息了。

管家给他留了门,把大的行李箱送到三楼客房,小行李箱被蒋司寻留在了客厅。

收拾妥当,其他人都回自己住处,客厅只有他一人。

许知意发消息过来:【你怎么还带箱子?】

她在二楼阳台看到他从后备箱拿行李箱。

蒋司寻:【许伯伯和伯母都在家, 今晚我借宿在这。】

若是家里只有她, 他不会过来住。

【你下来吧,我在客厅。】

他那么坦荡,许知意也没再扭捏,身上的衣服没换,还是那条绿裙子,对镜照了照,下楼去。

客厅茶几l上摆了一个绘有仲夏夜之梦彩绘的礼物盒,盒子是定制,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蒋司寻让她打开看看,“给你的。”

“是什么礼物?”许知意看向他,没急着拆。

蒋司寻:“六年前你不是说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特别?把那样特别的补给你。”他又补充说,“六年前买的。”

“…六年前?”

“嗯。”

那年他送的生日礼物是项链,她还收在哪里。

许知意定定神,屏息打开,是一对咖啡杯碟。

她对他说过不能随意送异性杯子,情侣间才能送,他知道她讲究这个,还是买了,却没有送。

许知意急于想知道:“当时你是知道我有暗恋的人,但还是买了,那跟我暗恋谁没有关系。最后为什么没送给我?”

蒋司寻看着她没说话。

许知意只猜到一个可能:“二哥告诉你,他喜欢我是吗?”

蒋司寻略微颔了颔首,说道:“我以为你暗恋的人也是齐正琛,置顶他的微信,回北京那次,你还收了他的玻璃杯。”

他还问过她,暗恋的是不是他认识的人,她说暂时不想说,更加确定他的猜测。

即便知道他们‘两情相悦’,他还是动了抢的念头。

在她生日前一天,他看着杯子,思想激烈斗争两个多小时。

最终,还是把杯子放起来,总不能成为自己最厌弃的那类人。

许知意手指用力捏住盒子的边缘,“如果我当时年龄再大一点,认识你再久一点就好了。”

二十岁的她,根本不敢轻易向刚认识不到四个月的老板表白。

“你什么时候知道二哥向我表白的?”

“也没多久,今年年初才知道。”齐正琛回到集团总部,不再负责海外市场,他问了齐正琛一句,以后是不是打算异地。

异地恋很辛苦,时间久了,感情无法维系。

结果齐正琛说,知意拒绝了自己。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齐正琛早已经表白,从知意本科毕业拖到读研,硕士毕业拖到工作,总算表白,他以为还要等到知意工作稳定。

被拒后齐正琛一直没走出来,严重到要看心理医生,而且齐正琛固执地想要修复和知意的关系,希望能回到表白前,所以没对任何人说起自己的感情现状,直到他问起。

知意当初申硕顺利,跟齐正琛同在波士顿,去知意的大学吃饭成了齐正琛的日常,俨然一对情侣,表不表白根本不影响他们在意对方。

他也让自己忙了起来,决定回路家争一争。

父亲当初远离了路家的权力中心,二十多年来核心产业都被几l个伯伯把持,如今还又多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沈清风,他想回到权力中心,难如登天,需要一步一步布局。

布局六年,尤其最近两年,他的精力和重心几l乎都放在了路家那边,基本常驻伦敦和港岛。

回头再看过去几l年,看似在清醒着忙自己的事业,且坚持不恋不婚,其实醉生梦死一般。

在商场浸染时间久了变得有些麻木,忘记自己也为一个人心动过,吃醋过。

直到知意跟他表白,那些因为克制,因为时间,因为距离,已经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感情才慢慢回来。喜欢她的时候,他才二十六岁。

太久远了。

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身处痛苦中的齐正琛。

这些年他跟她只谈工作,对彼此在工作上的情况一清二楚,但私下里却变得陌生。

今天她在咖啡馆踢了他两脚,一切又鲜活起来。

许知意握着咖啡杯,久久没发出声。

“早点睡,明天还要赶飞机。” 蒋司寻上楼前,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哪还能睡得着。

许知意收下了咖啡杯,放到自己专门的茶水柜里。

在茶水柜前站了十几l分钟,安静看着那对杯碟,脑袋里居然是空的。

回到房间,她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双手抬起,漫不经心地把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松散的丸子,预备去洗澡才想起来,礼物收了但还没对蒋司寻说声谢谢。

到处找手机,卧室没有。

想了想,好像落在了客厅茶几l上。

下楼去找手机,走到一楼半听到旋转楼梯上有动静,她猛地转身,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在二楼半,这个角度,他们能看到彼此。

他还穿着下午的衣服,跟她一样,还没有洗澡。

蒋司寻道:“我拿瓶冰水。”

许知意点了下头,“我手机不知放哪儿了,下来找找。”

说话时她扶着楼梯厚重的金属扶手,不自觉往下退了一个台阶。

蒋司寻看着与自己隔着一层楼高的人,头发扎得很随意,还有几l缕散在耳边。

别墅的楼梯是按她的喜好设计,法式旋转楼梯从三楼盘旋下来,数盏烛台枝形复古水晶灯错落有致悬挂在楼梯上方。

许知意这会儿正好立在一盏水晶吊灯下,烛台古老而明亮,层层叠叠的水晶流苏华贵璀璨,她身着一袭吊带绿裙,人就在这光影间,美到不真实。

蒋司寻提醒她脚下,“别倒着走,当心踩空。”

‘知意,你为什么不向前看。’

‘因为我倒着走的,看不到前面。’

那时他并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他,总劝她别追了,向前看。

两人都陷入回忆,又很快抽回思绪。

蒋司寻对她道:“等我一起。”

许知意还以为他有话要跟自己说,侧过身,后背倚在楼梯扶手上等他。看着男人一步步走近, 问他:“要跟我说什么事?”

蒋司寻:“没事。”

原来只是让她等着他一起下楼, 快并行时,许知意先一步跨下台阶,走到了他前面。

忽然想到自己头发扎了起来,大片后背都露在外。

不自然了大概五六秒,很快走路姿态又恢复如常。

到了一楼,他去厨房拿水,她去客厅找手机。

茶几l上没手机,许知意又去茶水柜那边找,手机正躺上面,捞起来返回。

蒋司寻手里拿着已经喝了半瓶的苏打水,正站在楼梯口等她,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他。

许知意回到房间更不困了,第二天早上顶着乌青的黑眼圈赶去机场。

到了机场大厅,有道目光盯着她看,她光顾着跟蒋司寻说手头的项目进展,没留意旁人。

“沈总?”秘书喊了一声。

沈清风收回视线,把墨镜卡在鼻梁上。

她一个半小时后的航班飞伦敦,巧了,在机场遇到蒋司寻与许知意。这几l年她不曾和许知意正面接触过,今天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见本人,气质简直同何宜安如出一辙。

当年她唯一觉得容貌能跟自己比一比的,只有何宜安,刚才她仔细瞧了瞧许知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蒋月如也长得不错,但蒋家大小姐的气场太凌厉,盖过了样貌。

沈清风转脸问秘书:“你感觉蒋司寻跟许知意什么关系?”

秘书回头又看一眼走远的两人,适当的距离,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他们不一直都是上下级关系吗?”

如果说特别的话,那就是两家父母走得近,两人自然又比单纯上下级关系亲近。

沈清风:“也许吧。”

两人前去值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