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他们两人逞口舌,许知意点好餐,将餐单还给服务员,端起手边的那杯水喝,顺口说了句,第一次过来,不知这家餐厅菜品如何。
蒋司寻道:“还不错,不过糕点比不上胡同里那家私房菜馆。上次你应该没怎么吃,改天我陪你去。”
商韫:“蒋总知道我跟知意在那相亲?”
称呼从许总变成知意。
蒋司寻看他:“知道,我就等在外面。”
商韫笑笑:“遗憾,早知我们三个人一起吃。”
蒋司寻:“这不今天把你遗憾补上了。”
商韫低笑出来,然后看向许知意,“知意,要不要好好再跟我相一次亲?蒋司寻不是也要追你,如果两个都看上,你就安两个家,我在国内,他在国外。不见面也不会打架。”
“……”
许知意看一眼腕表,十点一刻:“商总,你这是饿出幻觉,开始胡言乱语。”
商韫看着她笑:“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确实饿。”他又看向对面的男人,“蒋总,你说我是胡言乱语,还是真心话。”
蒋司寻回看他:“你不是跟齐正琛八字相克,你是跟我相克。”
商韫哈哈笑,拿起水杯作碰杯状。
蒋司寻抄起自己的杯子,杯口略低,轻碰对方的杯子,“胡言乱语可不就是真心话。”
商韫:“看来你也胡言乱语过。”
蒋司寻把水当成酒,碰过杯子之后轻抿一口,道:“差不多。”给齐正琛脱敏的时候。
商韫这段时间也了解清楚他们三人当初什么情况,他浅笑着对许知意道:“不能怪我胡言乱语,你如果当年早点表白,不就没有跟我相亲这事儿,我们三个不会这么认识。”
许知意:“那时我才二十,向老板表白,没底。”她看一眼男人,再次对着商韫道,“后来他亲口对我说不婚,就更没底气。”
蒋司寻:“我不婚后面那句才是重点。”
许知意的目光从商韫那边收回,落在他脸上。
“是不是不记得了?”男人打开自己手机,点开她的对话框,把手机放她面前,“你手机里如果没有了,看我的聊天记录。”
许知意没删除他的聊天框,聊天记录都在,她也记得那条信息,但还是又看一眼。那次聊天是她要请他吃饭,结果因为时差,他六个小时之后才回她。
他:最近都没空,在港岛。
她问:那你哪天回来?
他说:不确定,可能要两三个月。
她: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他回:没有。我不婚,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
这时服务员送餐上来,许知意把手机还他。
当着商韫面,她没多问。
商韫的关注重点:“你被知意删除过?”
删除才不会有聊天记录。
蒋司寻:“不然,你能坐在这?”商韫笑,再次与对方碰杯。
本来许知意以为这顿饭会吃得尴尬,结果从头欢乐到尾。
同商韫在餐厅楼下分开,她和蒋司寻去停车场取车。
两人几乎并肩,她看一眼男人。
蒋司寻会意,解释在餐桌上没有说完的‘不婚’话题:“当初我跟宁允只是两家有联姻的打算,你都那么清楚划清界限,我如果恋爱或是结婚,你连找我帮个忙都不会了。”
六年前,他并不是不婚主义者,只是不想那么早结婚,所以才与宁允互相利用,把结婚的时间往后拖,当时的想法是,五年内不考虑婚姻。
路剑波希望他早点结,怕他真拖五年,于是才打电话给母亲,希望母亲劝他。
后来知道跟她不可能,他就没了结婚的意愿,也提不起兴趣。舅舅家那边谁再催婚,他都是以不婚,对恋爱没兴趣搪塞过去。
时间久了,连母亲都信他不婚。
所以他说会满足母亲带孙子孙女的愿望时,母亲让他别为她活。
从回忆里抽身,两人走到了汽车前。
许知意的手落在副驾的车把手上,又转身看他:“如果你那次不是在港岛待那么久,或者你再晚一点跟我说不婚就好了。那天请你吃饭,我是想暗示你,我喜欢的人是谁。”
结果,他在港岛一待就是将近三个月,后来又安排蒋盛和当她的带教。
她跟他的距离便越来越远。
在她家的家宴上,家里一家人聊着他不婚,他自己又说对恋爱没兴趣,她还哪有勇气再去表白。
许知意从包里抽出其中一朵芍药,递到他面前:“送你一朵,希望以后我跟你都不再有遗憾。过去的事,今天就过去了,珍惜当下,好好追我。”
蒋司寻接过花,“谢谢。”
却没往驾驶座走,关于过去的事,还有一件暂时没过去:“演唱会那天,齐正琛也去了马德里,当时就在你哥车里。”
许知意忘记自己怎么开的车门,又是怎么坐上副驾。
直到车驶离停车场,凌乱的思绪才整理好。
难怪演唱会那晚,哥哥有车却不载他们,还威胁蒋司寻,说坐他的车会后悔,蒋司寻当时又对着汽车后车窗那么久,原来二哥就在车里。
“你跟二哥?”
蒋司寻:“关系肯定不会再像以前,但不会老死不相往来。”
已经是他们努力之后,最好的一个结局。
“他说已经基本接受,让我对你好点。”
许知意克制着难过:“二哥现在怎么样?”
蒋司寻:“最难熬的几天已经熬过去。齐正琛打算先瞒着你。”想到之后两个月他和知意都在北京,说不定哪天几人就正面遇上,不如都摊开来,即便遇上,也有个心理准备。
许知意送他的那朵芍药,回到家后,他找个花瓶插进去,放点水养起来。
蒋月如还没睡,看儿子在中岛台摆弄花,过去瞅了瞅, 芍药的颜色确定不是自己花园里种的品种。
“怎么学我, 只插瓶一朵。”
蒋司寻:“就送了一朵。”
“谁送的?”
“知意。”
蒋月如欣慰拿过花瓶,原来是送给自己的,就她喜欢用一朵芍药插瓶,“这丫头有心了。替我谢谢她。”
蒋司寻:“……妈,是送我的。”
“好端端的,知意送你芍药干嘛?”
“让我珍惜当下。”
蒋月如:“你的当下,就是别气我。”
然后将花瓶还给儿子,“早点睡。”
翌日早上,蒋司寻抱着一束玫瑰进了远维大厦,一共二十一朵,黑色包装纸极简包装。
任何人拿束玫瑰追人都不稀奇,唯独他。
这几年他深入人心的有两样,一是各色鲜艳衬衫,二是不婚。
蒋盛和昨晚已经失态过,再次看到对方捧花,没那么惊讶。
“你这是打算公开?”他按了最边上专梯的电梯键。
蒋司寻:“追她。也算慢慢公开。”
电梯门开了,蒋盛和进去,摁着开门键等对方,说道:“你昨晚不是说已经在一起,怎么还在追?”
蒋司寻:“之前惹她不高兴了。”
蒋盛和见他纹丝不动,“你不进?”
蒋司寻道:“我等她。”
上班早高峰,电梯间的人一波又一波。
远维资本的人从一个背影就能认出自家老板,但远维集团的员工不是谁都见过他本人,没见过的,经过他旁边都要打量几眼。
远维资本的一个高管,以前在蒋司寻团队待过,与老板熟悉了,大着胆子问:“蒋总,您这是要追人?”
蒋司寻:“嗯,追你们许总。”
语毕,电梯间所有人都不再克制眼神,倏地全看向他。
本来都已经开始缓缓关门的电梯,不知被谁摁了开门键,门又缓缓打开来,生怕错过什么瓜。
满员的电梯门摁着不关,大家强忍着笑。
蒋司寻对着打开的那部电梯说道:“你们这是担心我追不上,一起陪我等许总?”
所有人哄然大笑。
不知电梯外的哪个使坏,手伸进去摸到关门键摁了一下。
在笑骂声中,这部电梯终于关上门。
十几部电梯,那部刚上去,另一部又下来。
空电梯的门打开时,谁都没那么积极进去,不熟悉的也开始互相谦让:“你先你先,我不着急,我们组不开会。”
“没事,没事,不客气,我等下一班。”
今天大概是远维集团有史以来坐电梯最谦让的一回。
远维集团实行的是弹性制上下班时间,八卦的心战胜了早下班的迫切,都不着急到岗。
已经听到八卦的不想进电梯,想等着亲眼看另一位当事人的反应,于是把电梯让给后来不知情的同事。后来的人一头雾水被直接推进电梯,“你们怎么不进?”
“等领导。”
成了大家不约而同的借口。
因蒋司寻从不过问集团的事,他们对他并不畏惧,如果换成蒋盛和拿着花在这等人,他们会收敛一点。
终于,十分钟后,在他们望眼欲穿时,另一当事人姗姗来迟。
许知意昨晚吃饭回去又跟曼哈顿机构的几个高管开了视频会议,忙到凌晨两点才睡,早上就多睡了两个钟头。
平时,她是远维资本最早到公司的人。
早高峰电梯间一直这么多人,许知意没察觉出异常,直到她看见专梯旁拿着花的蒋司寻。
男人直直看过来。
她定定神,步伐一如平常,“蒋总,早。”
“早。”说着,蒋司寻把花送到她面前,“送你的。”
许知意不用回头都知道,此时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她和他。
二十岁时,幻想过他有天能热烈追求自己,然后大大方方约会,一起上下班,不需要刻意瞒着公司的同事。
虽然迟了六年,但总算等到。
许知意将手机塞包里,单手抱过来,“谢谢。”
蒋司寻把花给她,同时拎过她另只手里的电脑包,连同手袋也一起拎着。
许知意摁专梯上行键,耳廓微红,吃瓜的人瞧得一清二楚,他们又看看蒋司寻手里的那只女士手袋,吃了一嘴狗粮。
两人进了专梯,电梯门关上,挡住众多八卦的视线。
谁都没说话,男人看她,她则默数怀里的玫瑰。
一共二十一朵。
电梯正好停靠在二十楼。
男人把包送到她办公室,临走又叮嘱她一遍:“晚上带你去小酒馆,别忘记腾出时间。”
她桌上有束他昨晚送的玫瑰,过了一夜,没有怀里这捧新鲜。
许知意把两束花放一起,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留存。
暗恋太久,今天恋情公开,万物似乎都随之明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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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两人各忙各的,只中午一起在食堂吃了午饭。
老板追求许总的消息已迅速传遍远维资本,秘书下午茶时忍不住问许知意:“许总,你们是为了应付家里人还是?”
如果是为应付双方父母,她必须得替两人打好掩护。
许知意:“不是为应付家里人。”
秘书跟着开心,开玩笑说:“那我们要向蒋总讨红包。”
落日收起最后一丝余晖时,蒋司寻忙完关电脑,桌角手机振动,父亲的电话。
路剑波人在机场,几分钟前刚接到虞家那边的回复,董事会选举那天,投司寻一票没问题,只需让出部分市场给新睿医疗即可。
让虞家支持逆子,那自然得拿利益去换,有时拿利益去换,人家都未必换,老虞给了他面子,但虞睿心里对蒋司寻有疙瘩,指明了要哪方面的利益。让出一点市场与一张票比,实在不算什么。
可问题在于,让出的市场需要上清医疗去让。
他问逆子:“你什么决定?”
蒋司寻:“你回虞睿,不换。那一票她想投谁就投谁。”
路剑波和逆子一个想法,因为自己也厌恶被拿捏着去交换利益。本来委托蔡秘书投票,他对逆子道:“选举那天我亲自过去。”
蒋司寻:“你让蔡秘书回去吧,不用再留港。”路剑良以为用虞家能威胁到他,现在他主动放弃虞睿家那票。
他如果争不到话事人的位子,其他人也别想。
“还有事吗?”他看腕表,“没事我挂了,还要跟知意约会。”
路剑波:“……”
丢了一票,结果一点没放在心上,比他还淡定。
“知意加回你了?”
“没。”
蒋司寻挂电话,拿上西装去隔壁找人。
许知意正在回哥哥的消息:【我晚上不回去吃,去小酒馆。】
许珩锁屏手机,往旁边一丢,对父母道:“不回来吃,跟蒋司寻去小酒馆喝酒。”
许向邑与何宜安过来看闺女,顺便给个惊喜,没想到这么不巧。
许珩看看琉璃台上备好的菜,问父亲:“所以,您做还是不做?”
“做。”许向邑反问:“你不吃?”
许珩:“怕您做着没动力。”
“我说有动力,你肯定也不信。”
“……”
何宜安给他们洗好水果,“知意怎么想起来去酒馆?她平时也不爱喝酒。”
许珩:“可能是因为酒馆名字。”
许知意站在酒馆门口,看着门头上的‘你来,我还在’,终于知道蒋司寻为何要带她来。
这酒馆名字,取的莫名叫人心酸,像在等一个人。
蒋司寻提前订了位子,那张桌子最靠里面,也最安静。
店里光线昏暗,播放着怀旧老歌。
小酒馆吃的东西一般,最好吃的烤羊排还是从隔壁饭店买的。
许知意点了两杯果酒,果酒配羊排,混搭的感觉。
在蒋司寻面前她现在随意多了,拿了一根羊排啃起来,边啃边环顾这家小酒馆的装潢。
视线不经意间从男人脸上扫过,他正看着她,问道:“羊排味道怎么样?”
许知意:“好吃,跟我爸烤的一个味。”
爸爸经常给她做孜然烤羊排,酥脆入味。
她问他:“你以前经常来?”
“来过几次,蒋盛和追人,在这团建过。”
“听我爸说,他暗恋了不少年。”
“嗯,七年。”蒋司寻道,“昨天他听说我跟你在一起了,把水都洒到衣服上了,可能是想到以后得喊你嫂子。”
“……”
许知意不敢想那个画面,那是手把手把她教出来的带教。吃完了酥嫩的羊排,她支着脑袋品酒,这是今晚的第三杯。
对面的人起身,她以为蒋司寻要去洗手间,结果移步她这侧,还没等她说话,男人紧挨着她坐下。
长条的木凳,中间无任何隔挡,坐那么近,只要稍微一动,两人的衣料便互相摩擦。
许知意往前看,桌对面是墙,上面各种装饰,看了一晚也没什么可看。
蒋司寻和她碰杯:“喝完这杯就走?”
许知意看时间,才九点多:“这么早?”
“你如果喜欢,我们继续待,不喜欢的话,我背你回去。”蒋司寻解释,“走路就得现在回,不然半夜也走不到家。”
酒馆名字特别,羊排好吃,酒不错。
她实在说不出违心话。
许知意咽下嘴里的酒:“又喜欢,又不喜欢。”
男人看着她说:“我背你回去,下次再来。”
从小酒馆出来,许知意不自觉转脸看一眼小酒馆的招牌,还没转过身,被蒋司寻一把抱起,将她放在了旁边的花坛上站着,瞬间高出他一截。
她刚站稳,男人转过身,反手抓住她一只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背上。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背着走出去两步。
许知意忙搂紧他的脖子,乱掉的心跳在走出胡同后才平稳。
“我每次去布村看日出,想着你要是背着我在海边走走就好了。”此生无憾。
蒋司寻不假思索:“明天就带你去。”
许知意:“那不行,我项目还没忙完。不着急。”
她下颌搁在他肩头,在他背上看北京沿街的夜景。
背得久了腿也不舒服,对他道:“放我下来吧,坐车回去。”
蒋司寻没放:“不累。”
“是我腿要麻了。”
男人暂时先放她下来,“说了要背你回家,有始有终,坐车到别墅区门口,我再背你走一段。把你背到三楼。”
反正哥哥知道他们在一起了,无所谓。
许知意点头:“好。”
司机将车开来,路上,许知意又从车载冰箱拿了瓶冰水喝,到别墅区门口还没喝完,随手带了下去。
小区路上寂静无声,偶有回来的车辆经过他们身边。
今天是与他认识六年来,没有任何遗憾的一天。
别墅里灯火通明,许知意远远扫了眼车停坪那边,越野车在,哥哥已经回来,被越野车挡住的黑色轿车,她没看到。
进门前,蒋司寻对她道:“你不用下来,我直接背你上三楼。”
男人进门后换鞋,她直接甩掉凉鞋:“你走的时候把我凉鞋放鞋柜里。”
蒋司寻:“行,一会我给你放好。”
客厅里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何宜安看时间,“回来得蛮早。”说话间,人已经站起来。
蒋司寻背着人走到客厅,忽然脚下一顿,与何宜安四目相对,再往旁边看,许珩在,许伯伯也在。
“许伯伯,许伯母。”他没把人放下,打声招呼。
何宜安:“知意喝多了?”
“没,我背着她走回来的。”
许知意:“……”
她本来担心许珩在客厅,于是把脸埋在蒋司寻肩头,没想到父母来了,她眯上眼装睡着。
许向邑与何宜安互看对方一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珩最淡定,踱步走过来,想抽走妹妹手里的苏打水瓶,没抽动:“别装睡了,睡着不会攥那么紧。”
许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