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储物戒中,由两座庞然大物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一大座中品灵石山脉。
....还有一小座上品灵石山脉。
放在一些中、小宗门当中,这几乎就是他们开山立派的最大根基了;甚至有些小宗门合宗上下,也只有寥寥几条下品灵脉矿而已,便将其视作比宗门上下的性命还要重要之物甚至不少小门派的灭门惨案,都是因争夺灵脉而引起的。
我自认死物绝没有活人性命重要,相比起争夺灵脉,更应该保全宗门弟子本身作为传承。但也清楚,那是因为我出身舟家,自小便是由各种法器灵石资源堆积出来的资
,才能这样游刃有余。而世上大多修士修行艰难,灵石便相当于他
轻易评判这种争端死斗的对错一
一其实也本不该分对错,只是世道艰难,人人都在寻求不同的保全之法而已。
能引起无数宗门争端、让无数修真者为之赴死陨落,也足以看出灵脉对于修真者的极端诱惑了。
我不知裴解意如何得来这两座灵脉,也不会去问,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奇遇机缘,但一
一裴解意为什么要将其送给我?
我想不明白。
作为舟家的继承人,我名下其实是已经有几座灵脉的。并且我十分清楚确信,等我继承舟家之后,还会拥有更多的灵脉,这便是舟家的底蕴。我并不缺这种对修真界大部分人而言、都十分稀少的珍贵资源。
而对裴解意而言,就算有舟家作为支持,这种机缘对他来说,也是越丰厚越好的一一更不必提以后裴解意还要脱离舟家,自立门户,手中自然是要掌握更多的修炼资源才行。但是急缺此物的裴解意,却将其送给了并不如何缺乏这些的我。
他明明十分清楚这些才对。却还是做了。
一瞬间,我甚至对以往和裴解意的相处方式都产生了些怀疑,犹疑地想到:裴解意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就算成为了我的属下,签订了那样不公平的契约,舟家也没有压榨底下人、让他们将一切都献给舟家的传统。思索了一下裴解意过去做的事,我总觉得他很可能就是有这样的误解
我颇为无解。
裴解意应该还没走,现在就去和他说清楚吧一一在我准备将神识退出储物戒时,我又发现里面其实还有其他东西,只是那两座灵脉太过令人瞩目,才让我一时没注意到。毛茸茸、一小团一小团簇拥在一起的一一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终于确定,这原来是木精。
木精和曾经舟微漪给我抓来的雪精类似,是天地灵气所化的活物,相当于一点灵光,
可以将其放入木系法器之中,便能提升法器十倍、百倍之威。
木精其实比雪精要稍微常见一些,但我是单木灵根,这些木精对我来说便更有用处些,哪怕只是养在身边,它们所吞吐出的木系灵力、和隐隐蕴含的法则也有利于我。它们天生和木系真元亲近。
这些小玩意裴解意还不止抓了一只,一数来,居然有足足七只。它们正挤在一截枯木树根上,不仔细看,像是一团团生在树木上的毛茸茸的青苔一般。按理来说,在多种属性的精怪当中,木精和火精是最活跃的,但这几只木精倒是很懈怠,懒洋洋地趴着半晌也不动弹
才显得像是装饰物一般一
一我终于反应过来了。
怪不得不乱动,储物戒的空间是炼化而成的死物,自然也只能装死物。这哪里是不爱动弹,是快给闷死了。我一时都颇有些为它们感到同情一一也不知道闷了多久。
这好歹也是裴解意送我的生辰礼的一部分。我不再犹豫,将其连着那一截供它们休息的枯木桩子一起取了出来。出了储物戒,这些小东西好像好了一些,但仍不怎么精神。
我戳了其中一只一下。
木精好似非常轻微地拱了一下身体,像旁边挪了挪,又趴下了。
“..好像真的要了了
略微思索了下,我用上品灵石摆了个小型聚灵阵,吸引来木系灵气,又让侍卫送了木源之水来一一说是“水”,但这其实是极其浓郁的木系灵气在巧合之下所形成的液体,本质上就是灵气,对大部分灵药都是大补之物。木精也属木,对它们也当然有
放置在灵阵当中,又在木桩的中心处倾了一壶的木源之水一一那团浓稠的物体形成一大团晶莹“水珠”,圆滚滚的,半点不淌出来。木精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一拱一拱地往那处滚过去,开始吸食水珠。我在旁边可以说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忽然间心念一动,储物戒不能养这些小东西,舟微漪送我的那个小世界倒是可以一小世界原本的承载物是“灵玉”的形状,但我为了方便携带,将它变形成为了一
一段柔软黑绸,就束在手腕当中,很好碰到。
此时也是一触碰黑绸,神识转动之间,就将那几只木精送到了小世界里。
神识还在小世界中观察了一下。
广袤无垠的小世界有光源、山水和灵气,又见不到人影,显然让更崇尚自然的木精觉得很高兴。它们吸食完木源之水后,便开始拱动着向四周探索而去,全然将这当做了一场冒险,看上去倒像是很喜欢这里一般。,心中道:还真是有几分阴差阳错的巧合,舟微漪送我的生辰礼,刚好能来装下裴解意的贺......这几只木精,我觉得养起来有些意思,是准备留下的。但那两座灵脉矿山,却不能如此草率地对待收下。我正准备起身去找裴解意,被底下侍卫的传讯拦住了脚步。母亲要找我。
是许久没去请安了。
我微微叹息,去换了一身正装,束好黑发,去见母亲。
灵舆开道,车厢内部燃烧着淡淡的兰草香气,我却觉得有些重人。拂开珠帘,怔怔看着外面的景色变动,微风落在我肩上,黑发随之飞舞。不知为何,我总隐隐有些沉郁之感
很快抵达母亲所在的阁楼正堂,我略微整理心情,缓步走了进去。其实心底隐约也猜到,母亲会和我说什么话,不过是教训我不要和舟微漪走太近,对我去登仙宗的是,也一定会耳提面训一“阿慈。
远远看到我,母亲放下茶盏,很是端庄地喊了一声。又摆摆手,示意我到她身前来。
我注意到附近的屏风上布置了隔绝声响的法阵,但并未在意,母亲院落中的布置,总不容我置喙,只抬步上前,微微低垂着头喊,“母亲大人。”
“你这孩子...”她好似有些嗔怪地叹了一声,略带一丝薄茧的手指轻轻落在我下颌处,用动作示意我抬起头来。我自然配合。
她看着我,似乎还微微愣了一下,目光无比细致地打量过我的面容,让我心中更浮出迷惑和不解来。为什么母亲好像是有些惊讶的模样,她在看什么?“倒是出落得愈发好看了。”端详半晌之后,她才微微叹息道,
“那些杂书里传的什么修真界美人录,争那些第一美人。但要是有人敢将你编写进去,又还有什么可争的呢?”“.....母亲,不要调笑我了。
我干巴巴地开口说了一句
我其实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话,有些莫名,又很局促。要是旁人和我说这种话,我是一定会生气的。凭什么要让别人评判我的相貌?还写进那些杂书中,好生轻浮。何况我在修真界里,大抵也就是个中上之姿,这样令人不舒服的吹捧,难道是在故意阴阳怪气地讽刺我?可是说这话的人是母亲,我没觉得生气,只是有些因不解而生的淡淡迷茫。
难道这话中,是有什么深意的吗?
母亲忽然间笑了笑。她和蔼起来的时候,一贯显得无比温柔大方,“怎么会是在调笑你呢?母亲只是在感慨啊,我的阿慈生的这样的好看、漂亮,怪不得一一”“舟微漪那么喜欢你。”
话锋一转,温情脉脉的语气,一下就变得阴冷潮湿起来
我的身形微僵住了,在那一瞬间快速地颤动了一下眼睫,但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变化,只静静开口道,“母亲说笑了,舟微漪不过与我虚与委蛇,他身在舟家,难道敢和我闹翻不成?谈何喜欢。”“哦?那你呢?”
“我自然也是如此。”我感觉到自己牵动着嘴角,轻轻笑了一下。实在是再虚伪不过、信手拈来了,“和他也只是表面情谊罢了,我日后继承舟家,难免有要用上他的地方,才勉强相处共事。我也知道我是个祸患,应该离舟微漪远一点、再远一些....总是不长记性,莫名其妙就和他接触得更多,像是病态一般,卑劣地汲取着来自他人的关切我知我这些时日和舟微漪牵扯太多,定然已经引起母亲的不满。
我并不清楚,现在我所说的“只是利用”,能不能成为让母亲满意的答卷。
而就在此时,母亲将手收回,看着我,轻轻笑了一声。
我不敢再低头,依旧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她。
让她能看清楚我的每一个表情细节,而我要确保其中全无破绽。
而母亲在轻笑声后,简直是宠溺又无奈地抚了抚我的头发,“阿慈一一
下一句话,却让我立即怔住了,表情中破绽一览无遗,“微漪还在呢,就说这样孩子气的话。”
“微漪君,阿慈还不懂事才这么说,并非真心,他内里还是个期盼兄友弟恭、敬爱兄长的好孩子。”母亲微微叹息,“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