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意外的不是舟微漪开的口。
“不娇气。”
站在惊雷长老身旁,容色冷淡的裴解意忽然出声,他的视线落在那名峰主身上,出乎预料的冷淡阴郁,像是蛰伏的凶兽一般。这种明确又直白的反驳,让峰主感觉到了一丝不快。
更何况还是被低一辈的弟子反驳的。
但他脸上刚要发作,又看到极护短的惊雷长老看了过来,不大高兴的模样,“这么大人,还讲小辈的闲话。”,颇为无力地找补了一下,“自然....该这么说。只是舟小公子行事精细讲究,感叹了下。”“赵峰主。”身在一旁,始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的舟微漪轻声开口,解释道,“阿慈天生体质要弱一些,才不得不休息的。他不能像其他修士那样精力充沛,苦熬到现在,只能抽间隙调养身体,已是吃了许多苦头了。舟微漪的眼底,因此浮现出些许疼惜神色来
这名峰主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能慧出这么多事端来。纵使舟微漪这
说的很客气,但指责意味不言而喻
舟微漪实在是护短护得紧,其他人也因此想起了先前那些传言。对啊,其实舟家的小少爷天生病体一事也不是秘密了,之前还一直传出过风言风语,说依那位的身体,搞不好踏上修行一途都有阻碍。人家第一次出来秘境历练,表现可圈可点,怎么身体不好休息一下就变成娇气了一一顿时看赵峰主的视线都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在想他怎么对人家这么苛刻那样。
赵峰主:”.....”
他这会不再开口,只怕自讨没趣了。
还有更多修士,看到舟微漪的表现,心底就想的更多了。
他们之前听到舟家继承人只能是舟小公子的时候,还颇为感慨。毕竟舟微漪是长子,早早在修真界中极有名气,为剑道双壁之一,又是也渡仙君亲传弟子,虽然说生母不明,但耐不住他本人争气....但怎么就没有一分争位之心呢?想必对此还是有私心的吧。可如今亲眼所见,人家兄弟之间感情实在甚笃,想要去挑拨的才是蠢货。
而且舟小少爷和想象当中也有不同,虽说体弱,但其他方面的天赋实在是好,将众天骄都比了下去。哪怕是身份特殊的长安明,在他面前也有几分光环黯淡了,并不愧舟家之名。实际上,现在的舟微漪并不在乎那诸多猜测。他眼底的情绪并未淡去,仍透出那一点疼惜和懊悔,几乎难以遮掩。无非是想到了一一阿慈从没有在外历练过,一直是在家中被养得很好的小少爷。为什么一个人在外日夜不停斩杀妖兽、身处布满瘴气又精糕危险的环境时,他显得那么习惯?还有将自己缩进那样小的一块地方,蜷缩着睡下的时候.....舟微漪一方面看的心底很柔软,一边又实在心疼。因为阿慈表现的,像是这是很寻常的一件事那样,仿佛一瞬间成长起来。他不需要其他人,也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至少在舟微漪心里不应该。
这本不应该。
哪怕明知道不可能,舟微漪还是会在心底拼命怀疑推测一一为什么会这样?阿慈是在什么.....他不知道的时候,受过委屈了吗?这些复杂纷乱的情绪,偏偏在场上,大概也只有另一人能感同身受到....舟微漪的目光,下意识掠过了那个在其他时候,表现的都很寡言的男人。这一点“共情”其实令舟微漪很不悦。
他看清裴解意冷漠面容之下的情绪,有些阴郁地笑了一下。
有什么关系?痴心妄想罢了。
不值得他在意。
而在此时,舟微漪感觉到身旁突然溢散开一团冷意,像是冬日料峭寒风刮来。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开口道,“师尊?”一道分魂,在他的身旁凝聚成实形。
这一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行礼。
”-也渡仙君。”
那道人影像是由风雪堆砌而成,面容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清也是银发。但那般气质和深厚不可探查的灵力,也只有也渡仙君这样的人物相符了。虽然只是分魂,但仙君会出现在此处,实在颇让人意外
入门选拔对整个登仙宗而言,或算是大事。但这种程度的“大事”,不可能惊动也渡仙....他都不管世事多少年了。人心惴惴,也只有舟微漪敢在此时开口,他几乎是以有些调笑的口吻道:“师尊,您来此处,难道是来挑选有什么合眼的新弟子吗?”但让舟微漪也没想到的,是他的师尊轻轻应了一声。
“嗯。”
舟微漪怔住了。
.....他要有新的师弟,或是师妹了?
没想到这一觉,我硬生生睡了有五个时辰。
醒过来的时候人都有些发懵一一我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秘境当中,正进行入门试炼。
手脚还微微蜷曲着睡在灵器当中,因为身体足够柔软,又有真元在体内运转,这个姿势倒是没将身体给压麻。我起身后将灵器、法阵和灵符都收了起来。运气倒是不错,并无妖兽来犯,最外围的法阵也没有被触动的痕迹。山洞外,天光大亮,传来几声啾鸣。
随意用小世界中的水源洗漱过,我休整了一夜,精神好了一点。才对自己用了一道医灵术,吞服了几粒固元养身的灵丹。这种丹药其实最好是在虚弱病中吞服用以养身,我现在用的凶,可能会削减这种灵药对我的功效,等真正需要的时候,便没这么灵应了。再加上被强压下去的病灶,一停药就会有复发之时.....虽算不上饮鸩止渴那么严重,却也绝不是长远之举.....是迫于无奈。
我暗暗叹气。
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有自知之明,这两日奔波,又休息得潦草,只怕已经埋下隐患,说不定被冷风一吹就倒。但在秘境当中,要是发热害病未免棘手,我赌不起发生意外的可能,只能借助这些丹药先稳固一二,强压下生病的可能。很快也做好一应准备,我不再拖延时间,以追踪术追查到妖兽踪迹,便向着指引出处走去。
术法所指的秘处的确很隐蔽。
地势越来越低,身旁的草木疯长,遮天蔽日。分明是白日,但因为光照晦暗,竟也与夜晚混淆难以区分起来。尤其是....我感受着脚下潮湿黏腻的触感,湿的和泥泞沼地一般,很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附近的温度也很低,灌进来的都是一阵阵阴凉妖风,我忍无可忍地给自己施展了道保暖的术法,也顾不得会有什么后遗症了。附近的景色渐渐荒芜怪异起来,沿途的石壁代替了渐深的草木,天光更是一点不透进来。不知不觉间,竟是踏进了一座洞穴当中。虽然有风声流通,但因为身侧环境,却还是觉得有些气闷。
在极寂静的洞穴中,除去呼啸风声和一些水滴声外,什么都听不到。过于静谧的环境,总会让人失去对于时间的感知判断。过于枯燥而相似的路程,让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一时间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不断在走同样重复的道路。我耐性其实还算好,但此时也开始怀疑,这洞穴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值得我消耗这么多时间的东西了。在我考虑要不要现在折返时,从岩壁上阴冷滴落的水声当中,我听见了轻微的、有什么长虫腹部摩挲过地面的嘶嘶声。....找到了
我屏息静气,用术法隐藏过气息和身形,向那异声走去。
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条蛇属妖兽,还正在一处更深的洞穴中歇息。它身形巨大,盘旋起来几乎像一座小山。鳞片由洞内一些荧光石柱照亮,反射出妖异色泽,油亮分明,拼接在一起是一张张蠕动人脸形态
我心中微微一惊,倒不是因为那蛇兽巨大,明显修为不浅。而是从那蛇兽的身上,我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它的三寸位置,还有一道明显是用法器劈开的伤痕一一不深,裂口处却很新鲜。
说明不久之前,它应该和修士缠斗过。
登仙宗的预备弟子之一。
现在这蛇兽看起来没什么大恙,身上伤口不大却满是血腥味,只怕对上它的那名修士,要凶多吉少了。我看着蛰伏的妖兽,目光渐渐冷冽下来。
吃过人的兽,是不能留的。
即便动了杀心,我也很耐得住功夫。因为知晓这蛇兽恐怕不好对付,所以行动上反而更加细致了。布好简易符咒、隐匿身形
我缓缓靠近,第一
蛇兽的身躯轰隆倒地,它的蛇口仍未合上,泛绿的两颗尖牙往下滴淌着毒液,蛇眼渐渐归于死寂的灰色。我躲得稍微远了些,没让溅射出的毒液沾在
设让的在上
到底有些嫌弃。
气力消耗得很厉害。我本就不算体力好的类型,此时更无力去处理兽尸了。
一如果我还想得起来的话,
这一战下来,我不算吃亏,但真元和体力都消耗得太大了。此时再来一只同样修为的妖兽的话,我绝对吃不消,只能尽快离开。直接将蛇兽尸体收入了另一个空白储物囊中,准备以后再处理它
吃了一粒天灵丹,却来不及运功发挥全部药效。我支撑着过于疲累酸痛的身躯,向洞穴外走去。
要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恢复真元才行。如此想着,我的动作也更快,却在经过一处平平无奇的石壁之....感觉到无比微弱的气息,我背后骤然一凉,十分警惕地跳开那处,简直像是被惊到的猫一般身手灵敏手中灵器已经听我号令悬浮在上空,随时准备进攻。我眼中浮现杀意,呵斥道,“是谁躲在那里?出来!”四周一片寂静。我眼里冷意却更甚,并不吃这套,冷声道,
在我准备动手之际,我听到那石壁被挪开,躲藏在暗处之人苦笑着求饶道,“道友还请手下留情,我们并非歹人,只被迫躲在此处。好。鬼鬼祟祟,必然不怀好意。那我只能.....
我动作微微一顿。杀意散去不少。
倒不是我在这一两句话间就轻信了对方,而是他此时的狼狈境况,还是挺有说服力的,不像能偷袭我的模样。此人半身被血浸透,手臂用一条缎子扎了起来,前半截手是乌青色的。
是中了毒。
而且根据前后推测,他中的应该就是那条蛇兽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