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药敷在了伤口上。
我微微“嘶”了一声,那股凉意仿佛贴着手腕直蹿到身体深处,让我颤了下,下意识想抽回手,被死死扣住了。也渡的脾气不佳,声音也冷淡,他说,“别动。”
手指上的动作却还轻柔。
第一次给人上药,也渡显得有几分生涩迟钝。好在他的手实在够稳,对于力度的把控又实在精准,才让这一过程显得没那么磨人。
灵药的效果极佳,伤口很快愈合。也渡召来灵泉清理血迹,神色认真,半点见不出他有什么洁癖毛病。我看着他微微低垂的脸,总觉得有什么说不出的奇怪地方——但在不渡开口说“好了”,又松开手的时候,还是很快将这点奇异感觉抛之脑后,收回了手。
“嗯。”我应了一声,不算有诚意地开口,“多谢。”
被毒血溅射到的地方,留下了一点淡红印记,像是被火舌舔过后烫出来的一点红痕一样。看着其实不算严重,但就是在那一身雪白皮肉上显得格外的显眼,也不知要何时才能消下去。
也就看着那一点痕迹,也渡神色有些许淡淡的阴郁。
他最开始看到那伤口,在意识到是从小徒弟的身体里流出来的血的时候,反应其实还要更夸张一些。
前所未有的后悔感觉在此时更加反复汹涌。
也渡懊悔自己在进入妖渊当中时,竟然没有更全面一些的准备。即便是妖物的群体狩猎又如何?一些不值一提的蝼蚁,他注意一些,总能让那些蝼蚁近身不了半步,何须求助其他人。
带着小徒弟借住在这个村庄当中,本是求心安,反倒不知让小徒弟多费多少心思,甚至因此而受伤。
更后悔自己听从他的话,竟然那般心硬如铁,当真放他毫无顾忌地和妖物对战。
出窍期的妖蛟对于现在的舟小少爷而言,绝不是容易对付的妖物,这其中哪怕生出一点意外偏差……都不是现在反省一下,就能够解决的事。
越是这么想,也渡的神色便越加阴郁危险起来,恨不得一切都能再重来一趟。
其实也渡远不该是如此不讲道理、溺爱徒弟的师尊。
要知在修真界当中,机遇通常都与危险相等同,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方才突破的修士也有不少。
真正被庇佑在温室当中的修士,就算是修为境界能上去,在实战当中也多半会落人一乘。
更何况,其他人不提——也渡仙尊自己当年也是实战派的典型。在他修为还没有那么高的时候,
做过不少令人惊诧的危险行径。
即便是他所收下的第一个弟子舟微漪,也从没有干涉过舟微漪去何处历练,挑战什么危险秘境,偏偏这些事情放在了舟多慈的身上,就让他有些难以容忍了。
我自然也察觉到了,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转头一看不渡那般冷淡的脸色,总觉得他的脸色都阴沉下来了。
先是自我反省了一瞬间,我哪里又惹到他了——随
后便是理直气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恼怒起来,拿脚闷不吭声地踢了不渡一脚。
那力道不算大,和猫扑在腿上一般微微一沉。但是挑衅意味其实很浓。
也渡抬起头,“?”
“你在对我发脾气?”我挑起眉,语气很不客气地开始为难。
也渡似乎略微愣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不高兴的表情有那么明显——不过小徒弟的指责实在有些冤枉,他哪里敢对这位祖宗发脾气,对自己发脾气还差不多。
只是心中转了这么几趟。说出来的话却几乎沉闷到无趣:“没有。”
我:“……”
我恶向胆边生。
“我可是杀了一只出窍期的妖蛟。”像是小猫会把捕捉到的猎物叼过来炫耀一般——
我微微抬起下巴,十分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你既然没对我发脾气,那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吧,怎么不见你笑一笑?”
也渡:“……”
他现在实在有些笑不出来。
只能硬邦邦地解释道,“你受伤了。”
也渡的本意,是“你受伤了,我会担心”之类的意思。但落在我的耳中,便是“你还能受伤,也算不得多厉害”,顿时便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在里面了。
你很厉害吗?难道你能做到杀死一只出窍妖物也毫发无损——
我抿了抿唇,因为更加恼羞成怒地发现,不渡的修为实力确实有些“深不可测”的意味,搞不好还真的能做到。
在这样明晃晃的嘲讽之下,我没忍住又给了他一脚,这次的力度稍微重了一些,不知踹到了哪里,不渡微微哼了一声,而我则冷淡地抽身,准备离开。
倒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心里还惦记着那妖蛟的尸体。纵使死后,其中毒性会消失,但让那些村民处理起来的话,恐怕会有一些危险,当然要我亲自经手才好。
只这个时候,手忽然又被轻轻地拉住了,不渡小心地避开了伤口的位置,因为那力道突然起来的
强烈,还让我略微踉跄了一下,才停下来。
我听见不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生气。”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但是也渡认错起来倒是飞快,“我错了。”
想到了小徒弟之前的话,也渡觉得自己是应该表现的高兴一些,毕竟这是小徒弟第一次狩猎出窍妖物成功。于是十分艰难地、扯起了唇角,以表现出自己的努力。又绕过一圈,凑到小徒弟的面前,“我在笑了。”
不渡这个人总是神色冷淡至极,看人总有些难以发觉的轻蔑与忽视,像是人人都欠了他灵石一般。
我刻意找茬才说出来的话,没想到不渡居然真的照着去做了,一时也微微怔了下,转眼便看到了不渡的唇角仿佛微微抽搐、努力地向上勾起的诡异表情,下半张脸在“笑”,眼中却是一片死寂。
“……”
片刻寂静之后,我没忍住,一声笑了出来。
也渡:“……”
“好丑。”
我不客气地诋毁,又评价道,“太假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我伸出手,在他那仿佛被强行牵动的唇角处按了一下,示意他自然一些。
也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