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
君泽辰踏入这个他此前从未涉足过的地方,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沉重的气息。
他微微眯起双眸,环视了一圈四周,这里的景象实在是太过冷清与破落了。
此时的凌悦身着一套极为普通的宫裙,宫裙之上不见丝毫华丽的装饰。
她的面容未施半点粉黛,显得格外憔悴,头上也仅仅只是用一根朴素到几乎没有任何花纹的银簪随意地挽起了头发。
当看见君泽辰走进来时,凌悦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勾起了一抹充满悲凉意味的笑容,笑容中饱含着苦楚和哀伤。
“陛下……愿意来看臣妾了?”
凌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说出这句话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君泽辰却并未因此有丝毫的动容,他平静如水,低沉道:“若是朕不来见你,皇后和大皇子会遭遇不测,不是你威胁朕让朕来的吗?”
“陛下如今对臣妾是无一丝情感了吗?陛下是否还会回想起曾经我们的柔情蜜意?”凌悦心如死灰,但是仍然期望能勾起这个男人哪怕一丝的怜惜。
“你仗着朕对你的愧疚,一步步算计时,就没想过会消磨掉朕对你的感情?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问出这些?”
君泽辰声音透着冷漠,他对凌悦已经仁至义尽。
“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凌悦悲凉一笑。
随后凌悦继续道:“今日威胁陛下,不过是想见陛下一面罢了。”
“陛下心里自然也清楚,皇后高高在上,手握六宫权柄,臣妾区区一个落魄之人,又如何能伤到她?”凌悦的语气中满满都是自嘲。
“那你见朕到底是为了何事?”君泽辰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些许不耐烦。
“臣妾说臣妾是被冤枉的,是皇后故意陷害臣妾,陛下愿意相信吗?”
凌悦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空洞,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轻轻地问道。
君泽辰沉默着没有说话,凌悦的心中更是涌起无尽的悲凉。
“臣妾不求陛下相信,可是陛下能否亲自去查一查,宫正司的那些证词都是假的!”
凌悦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丝急切。
“那你告诉朕,皇后为何要伤害三皇子,皇后若是要伤害三皇子,三皇子还能顺利降生吗?”
若是瑶瑶要伤害三皇子,那为何不让楚美人直接小产?何必生下来后这般大费周章。
“朕之前也告诉过皇后,三皇子会由你抚养,是朕用来补偿你的。”
“皇后大度善良,即使二皇子因你而小产,她也不曾害过你,甚至即使知道朕会将三皇子过继给你,她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三皇子的事情。”
君泽辰的话语中满满都是对皇后的维护和信任。
凌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脯微微起伏着,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无奈。
她心里很清楚,无论自己说什么,陛下都会坚定不移地相信皇后。
“臣妾并未说过是皇后伤害三皇子,而是皇后借着三皇子之事妄图除掉臣妾,宫正司的那些证据都是假的,陛下为何不愿意彻查清楚?”
凌悦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角。
皇后提供的证据本就是恶意捏造的,只要陛下愿意深入去查,就会发现幕后的黑手其实是林妃,而自己不过是被林妃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并且也会知道皇后根本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实在是不堪担当皇后之位。
所以她才想方设法见陛下一面,若是任由皇后这样盖棺定论,那她这辈子都出不去冷宫。
“朕相信皇后的所有决断,若是你只是要和朕说这些,朕看你是毫无悔改之意。”
君泽辰冷冷说道,说罢,他毅然转身,便要迈步往外走去。
凌悦是他亲自下旨废黜的,若是他重新审查此事,瑶瑶会如何看待他?
他和瑶瑶之间的感情可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离心。
查出来如果凌悦真是被冤枉的,那岂不是对瑶瑶不利?
可要是查出来凌悦并非冤枉,那他和瑶瑶的感情便岌岌可危了。
君泽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愿意继续查下去。
凌悦猛地一下子跪在地上,膝盖重重地撞击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这个曾经与自己山盟海誓的男人现在竟然如此狠心,难道他就真的那么相信皇后吗!
“陛下,等等!”凌悦急切地喊道。
“臣妾刚刚已经让人去请了皇后过来,算算时间,皇后应该快到了,想必陛下也不想让皇后知道您来了臣妾这里吧。”
凌悦面无表情地缓缓说道,声音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君泽辰迅速转身,暗沉的眸子如鹰隼般犀利地紧紧盯住凌悦。
“你叫皇后来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
“既然陛下那么相信皇后,何不听听皇后会对臣妾说些什么,陛下去后面藏着吧,臣妾不会让皇后知道您在这儿。”
凌悦依旧淡淡地说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波动。
君泽辰只觉得自己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忽然,宫殿外似乎隐隐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响动。
君泽辰的神色瞬间变得警觉起来,他甚至来不及去细细思考,便身形一闪,迅速地进入了另一个隔门之中。
若是瑶瑶知道他来了冷宫见凌悦,会不会怀疑他与凌悦余情未了?
君泽辰有些慌张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妙云推开冷宫略显破败的大门,苏婧瑶从凤辇上款款而下。
随后,她们一行人进入殿中,此时的凌悦已经静静地坐在了桌子旁,她的脸色异常平静,犹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看到苏婧瑶进来,竟然也并未起身,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淡淡说道:“你来了。”
妙云见凌悦对自己的主子如此不敬,顿时柳眉倒竖,立刻声色俱厉地呵斥道:“大胆,见了皇后还不行礼问安!”
苏婧瑶轻轻抬起了一下手,妙云见状,只好心有不甘地退后一步,没再多说什么。
凌悦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笑声中仿佛充满了嘲讽。
“皇后,你是不是很得意?”
苏婧瑶微微皱起眉头,一脸淡然地反问:“本宫得意什么?”
“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有嫡长子,有陛下的宠爱,而我也被你陷害进了冷宫,难道你还不够得意吗?”凌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愤地说道。
“陷害?凌悦,本宫对你还不够好吗?在东宫之时,本宫处处退让,甚至曾经在怀着大皇子的时候舍命救你。”
苏婧瑶说着,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眼眸中更是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陛下登基后,本宫知道陛下心中只想让你做皇后,本宫为了帮你,腹中的皇嗣因此小产。”
“即使如此,陛下之后将三皇子给你抚养,本宫也不曾有过一丝怨言,可是你呢?”
苏婧瑶的声音渐渐提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你如何对本宫,本宫都可以忍,可是大皇子还那么小,你却忍心伤害大皇子,你还有心吗?!”
苏婧瑶看向凌悦的眼神中满是失望与不解,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心中的悲痛。
“从前那些事,到底是你真心帮我,还是步步退让,只为获得陛下的怜惜,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今日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继续装模作样,惺惺作态呢?”
凌悦紧紧咬着牙关,眼神中满是怨毒,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婧瑶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直直地盯着凌悦。
“原来你心里一直都是这样想本宫的,所以这就是你恨本宫的原因?可是你又何必给自己找借口呢?你恨本宫,归根结底也是因为陛下。”
“却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是为了让你自己安心吗?”苏婧瑶质问道。
“不,是你步步为营,是你精心布局,让所有人都成了你的踏脚石。”凌悦的脸色变得阴沉。
“以前的事,你不愿意承认也就罢了,你昨日查出来的那些所谓证据,你敢以大皇子为誓,不是你捏造的吗?”
凌悦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苏婧瑶,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凌悦没有想到皇后的嘴竟然这么严,无论她如何套话,苏婧瑶始终都不把心里话说出来。
苏婧瑶听到凌悦让她以大皇子起誓,脸上顿时有些无语。
“凌悦,当初本宫初入东宫,得你照顾,所以本宫一直不曾恨过你,因为本宫可以理解你对陛下的爱,理解你失去陛下后产生的各种情绪,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本宫。”
苏婧瑶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
“你说本宫诬陷你,那本宫问你,大皇子乳母的膳食中发现的毒药,对乳母这样的大人不会有何效果,可是对大皇子这样的小孩子而言,就是致命的毒药。”
“三皇子中的毒和大皇子乳母的毒一样,可三皇子却在太医到来之前就解了毒,是为何?”
苏婧瑶的眼神中满是质问,语速也逐渐加快。
“难道不是因为你本就有这毒的解药吗?”
凌悦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伤害大皇子,所以三皇子也是你恶意报复!”
凌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话里的漏洞,立刻说道。
此时的她满脸通红,眼中满是急切。
她已经顾不得是否承认自己毒害大皇子,今日她必须让皇后承认谋害三皇子的事实,否则她就真的完了。
“凌悦,你到如今还不承认吗?你伤害大皇子是事实,三皇子被下毒,被人用柳絮伤害,也是你宫中的人亲口承认是你做的,而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诬陷本宫。”
苏婧瑶的脸色气得发白,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你有解药,所以三皇子不会出事,你只是利用陛下对皇嗣的重视和疼惜来对付本宫。”
苏婧瑶厉声说道,眼中满是愤怒和失望。
“不,不,不!”
凌悦瞪大了双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慌乱地站了起来,双脚像是不听使唤一般,一步步向后退去,每一步都带着颤抖。
“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三皇子,那些翊坤宫中的宫人的证词是你安插在翊坤宫的眼线,你诬陷我!”
苏婧瑶面色冷峻,眼神中透着威严,她一步步向凌悦靠近,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凌悦,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什么值得本宫诬陷的?”
凌悦此时惊恐万分,眼眸中满是慌乱和无助,她望着一步步向她走来,充满压迫感的皇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努力思索着,她有什么值得皇后诬陷的?
她没有皇子,没有陛下的宠爱,甚至四妃之位都是苏婧瑶册封的,她有什么值得苏婧瑶陷害的?
她真的想不明白,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可是皇后的那些证词就是假的,都是假的!
“不,是你虚伪,是你恶毒,是你装着柔弱善良抢走了陛下!”
凌悦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她的面容扭曲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皇后,因为皇后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有道理。
可是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被她玩弄的凌悦了,不管皇后怎么说,她都不会相信。
她太会装了!
凌悦紧紧地咬着牙,眼神中满是愤恨,她看不懂她,更不知道她的目的。
她只知道,苏婧瑶抢走了她的一切!
此时,苏婧瑶依旧在一步步逼近,凌悦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在苏婧瑶快要靠近她的时候,她猛地伸出双手,用力地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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