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西 作品

第69章妖道藏身地

冷月凄迷,漫天纸钱飘飞。

这叫撒买路钱。

神州之人丧葬习俗,出殡时,每当经过十字路口,便要由家中德高望重者抛洒纸钱。

一是为亡者引路,所谓“亡者西行,纸钱铺路”。

二则是引开周围孤魂野鬼,使其莫要纠缠。

吴老四用了过阴之术,此时神魂已经离体,肉身好似房门大开,会吸引那些孤魂野鬼和不干净的东西。

传闻中,孤魂野鬼未入幽冥,但却没那么自在,一边受生前记忆执念纠缠,一边要忍受可怕的孤寂与寒冷。

而到了白天,阳光一照,便会魂飞魄散。

用个简单点的形容,就像到了某个星球,白天好似熔岩地狱,夜晚吐气凝冰,能把人灵魂都冻结。

可想而知,一个温暖的肉身,对这些东西的吸引力有多大?

沙里飞混迹江湖,倒霉悲催的时候,也曾跑到大户人家,帮忙张罗红白喜事,因此这一套很是熟悉。

“诸位诸位,莫扰莫扰!”

他一边说着讨好的话,一边用力抛撒纸钱。

哗啦啦!

纸钱飞舞,在吹来的阴风中飞速盘旋,上下翻飞,随后又归于平静。

李衍抽了抽鼻子,“已经走了!”

而阴风散去,原本摇曳不定的油灯也恢复平静。

沙里飞看到,顿时松了口气。

纸钱算個什么?

吴老四说需要三斤,他足足买了八斤,只要能把事办成,多撒几把也不是问题。

当然,这是文的来。

若是撒纸钱还哄不走,就得李衍动刀子了。

随后,又来了几只孤魂野鬼。

当然还未靠近,就已被李衍发现示警。

就在这时,远处河岸旁又传来一股味道。

冰冷且腥臊。

李衍猛然起身,提着关山刀子便挡在沙里飞前方,同时将三才镇魔钱刀穗挂在上面。

沙里飞疑惑道:“是什么?”

说着,探头看了一眼。

只见河岸月光下,一条碗粗的大蛇缓缓游弋上岸,盘成蛇阵,嘶嘶吐着信子。

“别看它眼睛!”

李衍低声交代,握紧关山刀子。

原本平静的刀穗,顿时轻轻摇摆,冰冷煞气四溢。

似乎感受到三才镇魔钱的威胁,那条蛇不再前行,而是吐着信子犹豫不定。

然而,李衍却丝毫不敢大意。

他曾听王道玄说过,孤魂野鬼是天地间最可怜的东西,实力不济,就算想附身个赶夜路的普通百姓,都得机缘巧合,费老鼻子劲。

有时人们只要啐着唾沫,骂几句,就能把这些玩意儿吓走。

一把买路钱,足以让这些东西离开。

更幸运的是,因为有咸阳城社令兵马的存在,厉害一点的玩意儿不敢靠近,再加上城隍庙每年都会施食、放河灯超度,附近河中淹死的水鬼也很少作祟。

这类神魂离体,肉身暂空的法门,除去厉鬼,最怕的就是那些有道行的玩意儿。

一旦被附身,举止行为就跟动物一样。

这些玩意儿道行不高时,常占人肉身进行修炼,有时甚至拿尸体练习,钻入坟地棺材,盘踞于尸体之上。

有时人们打开棺材,看到尸体上盘蛇卧狐,便是这些小东西在修炼。

终于,那条蛇察觉到危险,身子一扭便钻入河中。

李衍也没追击,毕竟护法更重要。

就这样,安稳度过了子时。

李衍松了口气,看向南斗六灯。

子时一过,附身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这次过阴,应该能够成功。

就是不知那邪修,到底躲在何方?

…………

另一边,咸阳城内,铁刀帮驻地。

火把通明,到处都是哀嚎惨叫声。

郑黑背面色阴沉,看着手下忙来忙去。

周培德下狱,白猿帮被围剿,袁瞿逃离,周家如今面临大劫,他便留在周府,和众人商议对策。

没曾想,帮里又遭到了攻击。

“帮主,是泰兴车行的人!”

一名手脚尽断的手下咬牙道:“我认识那车把头,平日里蔫儿了吧唧,见了我连屁都不敢放,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郑黑背身后,一名青衫中年人怒斥道:“早跟你们说,有的人别招惹,尤其是江湖同道。”

“泰兴车行的人,你们也要抽油水,那在长安都是狠角色,人家只是不想跟你们计较,真以为自己长了角!”

说话者,名叫刘金成,是八大金刚之一,同时也是咸阳昌顺镖局的镖头,奉命跟着前来查看。

他走南闯北,有见识也知好歹,曾三番两次警告郑黑背和袁瞿,但二人都懒得搭理。

眼下周家这般情况,他不禁心中冒起邪火。

郑黑背本来就是个犟脾气,知道这帮师兄弟看不起自己,如今听其讽刺,顿时冷哼道:

“刘师兄,我的手下,还轮不到你教训!”

“哈哈哈…不可救药!”

刘金成气乐了,扭头便走。

郑黑背也是一时气话,说完后便心中后悔,见刘金成离开,眼中更是阴晴不定。

拐小孩的事,他没直接参与,但也曾侧面相帮。

只不过袁瞿逃走,周培德不知内情,衙门才没来拿人,但有些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更关键的是周蟠!

连子侄后辈都能牺牲,更何况他这干脏活的。

还有今晚对他的态度,异常和蔼…

想到这儿,郑黑背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恐惧,但脸上却是另一幅表情,怒气冲冲,慷慨沉声道:

“兄弟们放心,你们的医药费,我会管到底!”

“来人,全部送到安仁堂医馆。”

“兄弟们安心养病便是,这个仇肯定会报!”

“帮主仁义!”

铁刀帮众们顿时感激涕零。

郑黑背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妥善安排后,便转身进入了房间,推开书架,打开地板暗格。

当打开里面的小箱子时,他顿时如遭雷击。

箱子里,原本满满当当摆满了金条,那是他这些年攒下的家当,一旦出事,大不了招兵买马,上山落草。

而如今,却是空空如也。

“尤老四!”

郑黑背哪还猜不出是谁干的。

虽说怒火中烧,但他知道此地已不宜久留,钻入房中暗道,从铁刀帮附近的一家小院出来,换了身衣衫,消失在黑暗中…

一个时辰后,副帮主见蜡烛都烧干了,郑黑背还没出来,心中顿觉奇怪,连忙进门查看。

很快,房间里传来一声怒骂:

“贼怂的,帮主跑了!”

…………

不知不觉,到了寅时。

秋季已夜长日渐短,天边的鱼肚白尚未出现,拴在树上的大公鸡已来回踱步,随后伸长脖子,发出响亮鸡鸣声。

沙里飞和李衍连忙看向树上铜铃铛。

吴老四说过,鸡鸣之时他便会醒来,如果没拉铃铛,那便是施法失败,要立刻连人带棺焚毁。

然而,铃铛始终没有动静。

就在二人担忧时,从土中伸出的麻绳忽然绷紧,拽着树上的铃铛左右摇晃,叮当作响。

“快动手!”

李衍和沙里飞连忙挥动铲子,将表面浮土挖开,随后将那棺盖合力掀起。

棺盖刚打开,李衍便面色一变。

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阴气,纯粹而冰冷。

甚至无需神通,肉眼就能看到,整个棺材内部四壁,都附上了一层白霜,寒气四溢。

吴老四身上也布满了一层白霜,皮肤更是冻的铁青惨白,在二人呼唤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和迷茫,似乎刚从梦中苏醒。

当然,看到二人后,他便很快缓了过来。

在李衍和沙里飞的搀扶下,吴老四艰难起身,随后指向西南方,声音异常沙哑。

“人就在那边,百里外一座老墓中!”

“还有不少孩子,若想救人,要快!”

话音刚落,他就好似预感到了什么,挣扎着起身,推开李衍和沙里飞,朝着南边恭敬跪倒在地,颤声道:

“后辈吴老四知错,甘愿领罪…”

话未说完,便身子一歪,气绝而亡。

“前辈!”

李衍悲痛之余,又有些震惊。

王道玄曾跟他说过,神通也并非万能,有些厉害的东西,唯有道行高了,才能感知到。

而方才,他什么都没闻到!

“衍小哥,快看!”

沙里飞按照吴老四之前吩咐,轻轻掀起了其上衣。

后背之上,那各种血瘀痕迹形成的勾牒和锁链图案,已经消失无踪!

眼前场景,不由得让二人心中发毛。

李衍咬了咬牙,“就按事先计划行事。”

“你去城隍庙报信,再将前辈好生收敛。我先去盯着,以防妖人走脱!”

说罢,便与沙里飞合力将吴老四抬入棺中,随后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冲入茫茫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