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龙启低头吃下鱼肉,细嚼慢咽。
虞楚黛满脸期待,急不可耐问他:“味道怎么样?”
高龙启的表情并看不出任何变化,道:“普普通通,没感觉有何特殊之处。”
虞楚黛笑容消失,“我这么好的鱼,闻着香,看着美,你就给评价一句普普通通?”
他一定是好面子,故意打压她,吝惜夸奖。
她夹起鱼背上一大块没刺的肉,一口包住,嚼嚼嚼。
一股怪味儿直冲天灵盖。
虞楚黛将手中盘子筷子塞进高龙启手里,左顾右盼找泔水桶。
在角落里。
她急吼吼冲过去,将口中的糖醋鱼吐个干净。
好恶心的味道,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北昭的糖和盐都是细细的颗粒,她急着展示博大精深的厨艺,将二者弄反了,导致糖醋汁成了盐醋汁,咸得发苦,齁得她舌根发麻,眼睛都被这股怪味刺激得发红。
虞楚黛吐完后,跑到高龙启跟前寻仇。
“你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这么难吃……你还装作无事发生,说什么普普通通,害我吃一大口。要不怎么说帝王无情,帝王心术,我又不是故意害你,你却这样报复我。”
高龙启听完后捋一捋才弄清虞楚黛的意思,轻蔑一笑,道:“朕蓄意报复你?哼,居然还能扯到帝王心术。虞楚黛,你未免想得太多。一道鱼的小事,朕才没这么无聊。”
虞楚黛看高龙启神情平静,细想一下,以他的性格,若是故意坑她,必定会摆出一副骄傲脸,而非否认。
她道:“我不信,除非你再吃一口。”
高龙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吃掉。
仍旧面无波澜。
虞楚黛吓得嘴角抽搐,这么难吃……他过分平静,若是演戏,也太拼了。
难道是盐没搅拌均匀?
她拿过高龙启手里的筷子,小心翼翼从高龙启夹过的地方,夹起一小块试吃。
不出意外,一入口,她再次跑去泔水桶旁吐个干净。
绝对难吃。
虞楚黛望向云淡风轻的高龙启,他居然还在吃那条鱼。
慢悠悠,和吃寻常菜色没有任何区别。
简直恐怖。
虞楚黛跑过去,抓住他的手,道:“陛下,您真没觉得这味道有什么不对劲?”
高龙启想想,道:“确实有……才吃了三口就很渴。”
他放下鱼,在案台上找了碗清水喝下。
一碗不够,再来一碗,越喝越渴。
虞楚黛:“……”
他吃下那么多盐,当然会口渴。
高龙启可不是让自己受委屈的性子,他能面不改色吃下,还不发脾气,只能有一个答案。
他没有味觉。
虞楚黛走到他身旁,决定验证下自己的猜想。
她拿出糖罐子和盐罐子,蘸在筷子上,自己先试试,确认无疑。
然后,让高龙启分别试试,问他哪次甜,哪次
咸。
高龙启淡淡道:“这两个,有任何区别吗??[(.)]?ツ?%?%??()?()”
虞楚黛深吸一口气,确认道:“区别可大了,天壤之别。陛下……难道从没有人跟你说过此事?你尝不出味道,你根本没有味觉?()?()”
高龙启狐疑道:“朕自小就是如此,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舒服。()?()”
虞楚黛懒得同他废话,又蘸点儿醋给他试试。
果然,在他嘴里,还是毫无区别。
难怪高龙启吃饭这么难伺候,什么都不爱吃,恐怕不仅是她,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吃得太好才变成挑食怪。
皇帝说不好吃,谁敢质疑?
北昭宫里的厨子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可无论厨子们卷得如何登峰造极,在一个没有味觉的主子面前,他们的菜,永远都不好吃。
虞楚黛悲悯地望着高龙启,宽慰道:“陛下也别太伤心。人生总会有一些不圆满之处。()?()”
高龙启嫌弃道:“贵妃这是什么眼神?好像朕有多悲惨似的。”
虞楚黛喜欢吃吃喝喝,有时候吃到极品美味时,甚至觉得哪怕注定短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投胎当回人也值得。
在她看来,没有味觉绝对是人间惨剧。
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真相来得太突然,也太悲惨。
可看高龙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本人并不对这个新发现有何惊奇。
他跟虞楚黛回到前厅中,仍旧吃着那些味同嚼蜡的东西。
平静如常,挑食如旧。
他从不知晓何谓味道,也无所谓失去。
******
一往情深深几许。
真爱从不因阻碍而消失,反而往往因遭遇阻挠而越发坚固,疯狂滋长。
就像……虞楚黛对黑白珍珠的思念。
大家讲八卦讲到正精彩处,高龙启半路杀出,吓跑她的瓜农们,她心痒难耐,饭后等高龙启一走,便立刻出门,去找黑白珍珠再续前缘。
不知为何,高龙启似乎很不喜欢黑白珍珠,也不喜欢她跟她们混在一起。
所以,她决定低调行事。
贵妃可以乘坐步辇,她不坐,她只带上结香和小寿子,低调前往歌舞坊。
黑白珍珠见虞楚黛过来,满脸高兴。
三人很快恢复热络。
刚好织造坊那边传是新做了一批首饰和衣裳,最近会挑选出精品,送到甘泉宫中任虞楚黛挑选。
织造坊就在歌舞坊隔壁,虞楚黛便干脆趁这趟过去看看,坊里东西更齐全,架子上琳琅满目,走在里头像逛街似的,比拿去甘泉宫里挑更有乐趣。
她让黑白珍珠陪她一起去织造坊。
这地方,高龙启不爱来,不会再突然冒出来打扰她们了。
三人在织造坊中边逛边聊,自在又快乐。
恰巧今日,德妃也来织造坊办事。
两路人马在摆满珠宝玉翠的库房中,迎面而遇,狭路相逢。
德妃依旧是
惯有的端庄宫装装扮()?(),
身后跟着数位有资历的妃嫔。
虞楚黛嫌宫装过于板正束缚19()19?19&?&?19()?(),
又不常出甘泉宫与人交际()?(),
衣着打扮上就跟端庄不太沾边()?(),
发髻也是时兴的流云髻,身旁也只有黑白珍珠作伴。
不了解的人看去,虞楚黛并不像后宫最高位的宠妃,倒是德妃,颇有皇后气势。
可位分在那里,贵妃就是高于德妃,至于像什么不像什么,算不得数。
德妃屈膝福身,行礼道:“妾身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贵妃妹妹获封后,妾身一直想去拜访,只是妹妹身子欠佳,不便见客,故妾身不得前往。如今见妹妹气色颇好,妾身便安心了。”
她行礼的姿态很好看,望着虞楚黛的眉眼也温柔和顺。
贵妃还真是有点本事,红颜祸水,竟将陛下迷惑至此。
高洪居然都没能将这个贱人弄走,反倒轻易被高龙启斩杀,枉费她一番辛苦筹谋。
虞楚黛读到德妃心声,之前埋藏在心中若隐若现的疑窦,终于得到明确解答。
难怪高洪远在东沧,都能对新晋的虞贵妃了如指掌。
原来,全仰仗宫里这位德妃推波助澜。
没人比德妃更清楚后宫之事,也没有哪个妃嫔有她这样的本事,将消息散播出宫。
虞楚黛不明白,为何看上去这般美好的女子,心中想的东西却阴狠至极。
她不想再与德妃虚与委蛇,也没这个必要。
虞楚黛道:“德妃,你很恨我吗?”
恨到一定要夺去她这条命,才能顺心如意,高枕无忧。
德妃愣住,旋即笑笑道:“妹妹何出此言?难道有人在背后挑拨你我关系?还是说,妹妹还在介意上次妾身罚抄佛经之事?那次……”
虞楚黛打断她,道:“你不必装傻充愣,我也没心情和时间同你假情假义。高洪远在东沧,回北昭后马不停蹄进宫,夜宴上立刻知晓我是虞贵妃,说什么仰慕盛名已久,仿佛对宫中的一切洞若观火。德妃,你在背后做过些什么,你心里有数。”
德妃仍旧装傻,“妹妹这话说的……妾身怎么听不懂……”
虞楚黛道:“你明知高洪色胆包天。是你处心积虑让人夸耀散播虞氏美貌,是你把消息递到高洪耳朵里,让他一直对我心怀憧憬。以你对陛下的了解,你就等着高洪向陛下要我,借高洪的手将我从后宫中除掉。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却不料陛下没如你设想那般。高洪就是个禽兽,落到他手中是何下场,你比谁都清楚。德妃,我进宫不到一个月,自问从未有何得罪你的地方,你要这样容不下我?”
德妃的心思全被虞楚黛说中,她不知道为何虞楚黛会知晓这一切,但见虞楚黛今日这兴师问罪的架势,她装傻是装不下去,况且,她也不想装。
她早就对虞楚黛厌恶至深,装贤惠装大度,装得她自己都想吐。
这个南惠贱人,要德行没德行,要才华没才华,就凭着一身狐媚本事,跑来迷惑她北昭国君。
她恨虞楚黛,对付虞楚黛,何罪之有?
于私,她是为夫君清狐媚,于公,她是为国除奸佞祸水。
高龙启为了这么个外国女子而斩杀重臣高洪,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祸国妖姬,死不足惜。
虞楚黛读到德妃内心这理直气壮的歪理,气得堵心。
身为女子,她本就是遭南惠帝逼迫才来和亲,面对高龙启这种疯子,获宠和死亡也只在一念之间。
她如今是活得还不错,可同时来这儿的南惠女子们,早已死得七七八八。
德妃却对这些死亡熟视无睹,就只觉得,是她虞楚黛专程冲着高龙启跑来北昭,专程来狐媚惑主。
真够不要脸,冠冕堂皇,颠倒黑白,无耻至极。
德妃见虞楚黛面含怒意,不甘示弱,站直身子,凑近她,冷笑道:“我就是想你死,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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