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广场有跨年活动,虽然晚上降温又飘小雨,但还是有不少人守到零点,放了气球才回去。
床头柜的小台灯安安静静散发出微弱的光,裴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的十二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做完缓好久才渐渐清醒。祁隐还没带他去洗,他也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两个人就这么缩在床上。
外面很安静,房间里暖和,被子里也热烘烘的,二人的腿交叠在一起,像缠在一起的海藻。
祁隐搂着裴黎的腰,都没穿衣服,肉贴肉。裴黎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他伸手摸了摸裴黎的额头,把落在眼皮上的碎发撩开,指尖从眉心滑到眼尾,再到下眼睑。
裴黎眼皮很重,想睡却因为祁隐的这一点点动作而没法完全陷入睡眠。
祁隐一开始就想摸两下,但觉得摸都摸了,不如把裴黎揉个遍,便曲着手指轻轻掐住裴黎的脸颊肉,又刮两下鼻尖。
裴黎脸上被弄得痒,睡不了,劝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退一步...
祁隐胆子粗了,看裴黎没反应,心想,我可是男朋友,还能弄死我不成。
于是两只手都上,把裴黎的脸捧着要亲下来。
裴黎猛地睁开眼。
我退你妈!
他反手拍在祁隐脑门上把人推开,威胁道:“再不让我睡,信不信我让你死得不能再死?”
“对不起乖乖。”祁隐抽回手,语气无辜地道歉,“睡吧。”
裴黎扫他一眼,拽起叠在脖子上的被子,翻过身,闭眼。
祁隐真没再骚扰,只是贴近了些。
直到裴黎快睡着,祁隐忽然从后面伸手,手掌盖在他脑袋上揉两下。裴黎睡意正浓,祁隐的手很暖和,顺着头发滑下去,在脸上也摸了摸。
裴黎没有反抗,实在太困了,反而顺着祁隐的力道蹭蹭他的手。
祁隐一下子不动了,维持着这个姿势。
过去好一会儿,裴黎翻过身,正正好躺进祁隐怀里。
祁隐呼吸放缓,无声把手收回来,目光细细打量起裴黎的脸。
他睡得很沉,是真的累着了。眼睛紧闭,眼皮和眼尾还有红晕,但不明显,鼻子的弧度圆润,嘴巴微微红肿。裴黎醒着的时候,脸上其实不会出现很大的表情,眼神淡淡的,看谁都一个样,有点拽。
可睡着后,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乖乖的,眼睫毛在下眼睑晕出一道柔软的阴影。
祁隐摸到枕头下的手机,拿出来解开屏锁,点开相机,小心翼翼对准裴黎的脸拍了一张。镜头很近,无声记录下裴黎睡着的模样。
调到静音的手机,微信图标右上角有小红标。
他先把刚刚拍的照片设置成桌面背景,替换掉万年不变的原始手机背景,然后才点进微信看消息。
【魏行】:好哥哥
【魏行】:几时能上个班?直个播?
【魏行】:实在不行,更个视频也行
【魏行】:你粉丝以为你死了
【魏行】:就当给我这个经纪人一个面子
【魏行】:您看成吗?
一个半小时以前发的。
【7】:明天播
【7】:之后几天都播
对面秒回。
【魏行】:?
【魏行】:我有那么大面子?
【魏行】:你想通什么了?
【7】:要挣钱
【7】:你也知道,我现在有对象要养
【魏行】: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7】:别管
【魏行】:......
【魏行】:谁啊
【魏行】:介绍一下,照片有吗?
祁隐才不会发,唯二的照片都是今天才拍的,他自己都没捂热。
【7】:无
发完这条消息就扔了手机,他用指节蹭一下裴黎的嘴角,确保人睡沉了才悄悄掀开被子起身,去浴室放热水。
裴黎隐约感觉听到水声,但不清晰,模模糊糊睁眼看了一秒就又睡过去。
大概是前一天晚上打开车窗吹了会儿冷风,第二天,裴黎头晕脑胀,鼻子完全塞住了。
祁隐本来没醒,抱着裴黎睡,摸到裴黎额头滚烫才一下反应过来。他把额头抵过去和裴黎贴在一起,烫得很。
裴黎眉头紧皱,祁隐晃了晃他,“乖乖?乖乖?”
裴黎没应。
祁隐翻身起来,把被子掖好,从抽屉里翻出温度计,打开,塞进裴黎腋下。
等待的时间,祁隐曲着一条腿坐在床边守,拿出手机,翻出一个手机号码拨过去,过了几秒,电话被接起。
祁隐抢先开口,“喂爸,额头烧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舒服?”祁父在电话里问。
祁隐伸手摸裴黎通红的脸,“不是我。他好像有点发烧,我在给他量体温。”
“他?”祁父没抓
住发烧的重点,“就是你上次给我打电话说烟花那事儿的人?”
“嗯。”祁隐把话题拽回来,“该吃什么药啊?要怎么搞?”
魅魔的身体没出现过人类这种病,所以打电话是直接给他爸打。
“严重点去医院打吊针,不严重就吃点布洛芬,再捂一身汗就差不多了。”祁父说。
挂断电话,祁隐从裴黎腋窝下面取出温度计。
38.6度。
祁隐在手机上喊了跑腿买药,又看了看网上说的,可以用冷毛巾搭在额头上,擦擦汗也可以。
等药的功夫,祁隐去厨房熬了小米粥,然后找出新毛巾浸冷水。
裴黎意识不清醒,昏昏沉沉的,感觉做了好多梦,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他想醒过来,可是没人叫他,他努力睁开眼,却从一个梦掉进了另一个梦,循环不停。
很多人脸在梦里,他梦到自己高一开学,然后画面又转到高考完那天,他妈指着他说话,说要跟他爸离婚。
恍惚间有些真实,裴黎想说话但开不了口。
紧接着他看到裴闵知的脸,他和裴闵知面对面站着,好像是昨天中午在餐厅遇到裴闵知的场景。
他被裴闵知叫过去,裴闵知的嘴一直在动。
“裴黎,你跟爸爸这么久没见面,什么话都不想说吗?”
“你还不想见我?”
“你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裴黎没有说话。
接着,裴闵知拍他的肩膀,凑近耳边。
“你该去恨那个女人,为了你,我忍了这么多年。”
“我已经受够了。”
“你不也是吗?”
“我给你找了新妈妈,你回来,我们是一家四口。”
“这样很好”
“而且你周阿姨刚刚还在饭桌上说,要去你学校看看你。”
裴黎有一种抽离的错觉,清楚地感知到胸腔里翻涌着苦涩、愤怒的情绪,后槽牙被自己咬得很痛,但是脑子异常清晰。
裴闵知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传出一道女人的声音把他打断。
顺着那方向,裴黎的视线看过去。
女人并不年轻了,穿着不时髦,只能说干净,但给人一种出自书香门第的感觉,她和裴闵知站在一起很搭。女人身后跟来一个男生,个子很高,脸色很差,目光不屑地扫了一眼裴黎。
他们走近。
女人在向裴黎笑,嘴里说的话听是好听的,问裴黎最近生活如何、学习如何,一副很关心人的样子。
但裴黎听得到她心里的话,一句一句,往耳朵里钻。
【也没我儿子帅啊。】
【板着张死人脸给谁看?】
【裴闵知最好别把他领回来,我可不干,家里有我儿子一个就够了。】
【闷葫芦一个,问那么多话,一句都不回答。】
裴黎现在也不知道这读心术是好是坏,他扯了扯嘴角,躲开女人要伸过来的手,转身走了。
他觉得好冷,身体好像掉进冰水里,耳朵弥漫的全是水声,人在往下坠,视线渐渐被水淹没,呼吸渐弱。
“乖乖?”
祁隐守在床边,见裴黎迷迷糊糊说梦话,眼泪断线一样地流,淌了满脸。他两手把裴黎的脸捧起来,轻轻晃。
“乖乖?做噩梦了吗?醒一醒。”
裴黎眼皮很重,嗡嗡响的耳朵忽然闯进来一道很远的男声,他的腰好像被一只手托住了,整个人被推着往上,直到冲出水面,终于能睁开眼睛。
祁隐的脸就在眼前,他眉头蹙得很紧,双唇微动,裴黎愣了几秒才听到祁隐说的话。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裴黎歪了一下脑袋,动不了,迟钝地发现自己的脸被祁隐捧着的。
“嗯?”他开口,忽然发现嗓子干痛,“我没...”
声音哑了。
“你发烧,给你喂了药,刚刚在做噩梦?”祁隐松开手,把床头柜的杯子端下来,里面有一根吸管。
裴黎点点头。
“要不要去医院打针、输液?会不会好得快点。”祁隐问。
裴黎摇头,“不去,唔。”
祁隐把吸管一头塞进裴黎嘴里,“喝点水,不去就不去了。”
温水下去妥帖地滑过不适的嗓子,裴黎嘬着吸管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完了,他扯着被子翻过身,侧脸贴在枕头上,触感是一片濡湿,冰冰凉凉的。
他抬起头。
“你哭湿的。”祁隐把杯子放回去,然后手伸到裴黎脑袋后面把他头抬起来,枕头抽出来换了另外一个干的。
换下来的枕头放到一边,祁隐把被子给裴黎掖好,盘腿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看裴黎,“梦到什么了?”
裴黎吸了吸鼻子,“很吓人的东西。”
祁隐朝他摊开双手,“那要抱抱吗?”
裴黎抬眼,祁隐的脸被昏黄的
床头灯照得有些模糊,眉眼清丽柔和。
“可以吧。”裴黎说。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