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罗玉英站起来,挥了挥手,“我说你们走吧,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裴黎出生以后你俩没怎么带过他,离婚以后也对他不闻不问,现在有什么立场来指责?”

“可是...”沈韵蹙眉,“那是同性恋啊妈,裴黎那个身体,现在又加个同性恋,不管管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罗玉英顺着她的话点头,“我知道管,你们走吧。”

她开始赶人。

这跟想的不一样,裴闵知伸手,“不是,我今天让他们回来就是打算好好理理这事儿的,这才说几句?”

罗玉英手上带了点力,推在裴闵知后背,“能说几句?我了解来龙去脉就够了,其他的你们也别再插手。走吧。”

她打定主意要赶人,裴闵知和沈韵再不好厚着脸皮留下去。一是罗玉英有的话真的戳到他们肺管子,二是他们打心底里对裴黎不太在乎。

裴黎对他们二人来说,是亲儿子没错,他们对裴黎也有感情,但不多,所以在面对裴黎、和裴黎相关的事情的时候,并不会有多少耐心,投入太多精力,抱着一种,能管就管,管不了就算了的态度。

门被关上。

裴黎不由自主站起身对着罗玉英,他的手垂在两侧,掌心出了汗,不自然地抓了抓裤子,“奶奶,我...”

罗玉英转过身,“把人喊上来吧。”

裴黎:“啊?”

罗玉英走过去坐下,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叫祁隐是吧?把他叫上了,在楼下站这么久挺累的。”

“奶奶你?”裴黎表情惊讶,“你怎么知道?”

罗玉英从茶几上拿了一个苹果,边削苹果,边说:“你还没上来的时候,我站在阳台,看到了。”

“哦。”裴黎拿出手机给祁隐打电话。

祁隐是秒接的,“喂乖乖,怎么样?”

当着罗玉英的面,裴黎不好多说太多,“你上来吧,来我家。”

“现在?”祁隐站在楼下往上望了望,刚刚有一男一女从楼里走出来,他认出男的,猜测那是裴黎的父母。

“那我上来了,奶奶呢?”他边往楼里走,边问。

裴黎说:“在一起的。”

电梯会没有信号,所以裴黎挂了电话。

“奶奶你这样算是接受我跟他...”裴黎试探着开口。

小刀刮在苹果皮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罗玉英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我看你挺喜欢。”

裴黎别过脸咳了一下,没再问,转身去门口提前把门打开。

很快,门外响起“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祁隐走出来目光在裴黎脸上扫过以后又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没事吧?”

裴黎点点头,压低声音提醒道:“奶奶在里面。”

“好。”

门再次被合上。

罗玉英把削好的苹果分成四瓣,用刀插起一块递给旁边的祁隐。

祁隐看了看雪白的刀面和锋利的刀刃,小心翼翼从刀尖取下苹果,“谢谢奶奶。”

罗玉英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又插了一块给裴黎。

没有人再说话,整个客厅只有电视机播的电视剧的声音。

祁隐不动声色观察着罗玉英的脸色,又看看裴黎,心里紧张。他咽下苹果,清了清嗓子,语气认真地说:“奶奶,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裴黎。”

“哦。”罗玉英嘴里嚼苹果,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们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祁隐被问得一蒙,但乖乖回答:“在车站随便买了点小吃。”

“饿不饿?”罗玉英又问,“我去给你们煮面。”

说着,她就站起身。

祁隐也忙站起来,“不用奶奶,不...”

罗玉英手里还握着小刀,她啪一声把刀放在茶几上,“煎蛋吃不吃?”

祁隐坐下,“吃。”

等厨房里响起动静,祁隐才敢挪屁股凑近裴黎,“乖乖,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裴黎摇头,“但奶奶这样算是接受了吧。”

祁隐先是铺天盖地的欢喜,他好像变成一个气球,注满了气体以后飘飘忽忽就升了上去。因为情绪变化,瞳孔颜色也瞬间变浓,他接着问:“那你父母呢?”

“不关他们的事,奶奶把他们赶走了。”

裴黎三言两语说清楚发生的事情,他用卫生纸擦了擦手上的苹果汁,“我去上个厕所。”

厨房里传出煎鸡蛋的刺啦声响。

客厅里只有祁隐一个人,坐了会儿,他站起身往厨房里走。

罗玉英身上穿了围裙,拿着锅铲等鸡蛋成形。

祁隐闻到香味,组织着语言,“对不起奶奶,是我先招惹裴黎,都是我的错,您别怪他。但是我真的!真的会特别努力对他好,我不会变心。”

“虽然我现在跟您说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在忽悠您,但是我是认真的。

这些祁隐说得磕磕绊绊,剖真心的话,他只说给裴黎听过。

罗玉英用锅铲轻轻戳了戳锅里,心里也堵着,这一两个小时发生的事情,她还要花时间去消化。

给裴黎说不接受也没办法是因为罗玉英知道裴黎这次是真的很喜欢,她不想让裴黎难受。

裴黎是她带大的,从小到大,除了画画,裴黎没有表现出对某个事物、某个人有这么强烈的好感,而这次,裴黎甚至是当着父母、当着她的面说不会分手。

已经到这个地步,罗玉英就清楚得很了。

锅里油热,她把鸡蛋翻个面,“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插手。而且就算我不让裴黎跟你见面,他在这件事上多半也不会听我的了。”

祁隐听着,心里舒服,嘴角压不住,连忙佯装嗓子痒侧过脸咳了两声。

“谢谢奶奶。”他发自内心地说。

裴黎上完厕所,看到客厅里没人,视角一转才看到厨房里的两个人。

煎好蛋,面煮的快。

罗玉英让他们俩自己端着碗去饭桌上吃,自己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周一有课,裴黎不敢留在家过夜,吃完面就开始看票,买了两张四点过的车票。

从家到车站的车上,裴黎收到了一条微信,罗玉英发来的语音,他转了文字――

【别担心你爸妈那边,去了学校好好读书,五一带祁隐回家。】

好像是了了一桩无比重要的大事,裴黎顿时轻松不少,他看了看车外,放在腿上的手忽然被碰了一下。

他回过头。

祁隐垂着眼看他们挨着的两只手,然后食指和中指顺着裴黎掌心的纹路扣下去,指尖分开裴黎的指缝,慢慢合拢。

司机师傅在前面开车,广播的声音持续播放,夹杂着嘻嘻哈哈的音效。

他没有看后视镜,也没有注意到坐在车后的两个年轻人坐在两边,但扣合在一起的手。

赶在彻底天黑前,高铁到站。

两点过吃了一碗面,两个人都没太饿,所以去离家近的小吃街随便买点吃的回去。

等的时候,祁隐靠在裴黎身上,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

【魏行】:你又不播?

【魏行】:之前怎么跟我说的?

【魏行】:这段时间天天播

【魏行】:这是你的原话

祁隐抽出手打字。

【7】:不好意思魏哥

【7】:我今天出了点状况

这是祁隐从业以来第一次对魏行说抱歉。

【魏行】:?

【魏行】:你怎么了?

【魏行】:身体不舒服?

【魏行】:别吓我

【魏行】:还是恢复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裴黎没注意到祁隐手机上的动静,眼睛盯着油锅里的炸串看。

祁隐噼里啪啦地打字。

【7】:身体还好

【7】:就是今天真的

【7】:真的没有心思直播

那边,看着这些话,魏行下意识以为祁隐出什么事,以为他是受了不小的打击,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但是毕竟祁隐是自己手底下的人。

魏行想想该怎么安慰人,正在打字的时候,对面传过来一条语音,他点开――

“我今天跟我对象回家看了一趟他家里人,现在还在外面,没时间直播咯。”

语气相当快乐,相当欠揍,几秒的语音里夹杂着吵闹的人声。

魏行:......

他删掉打好的字,重新发。

【魏行】:你去买点药吃吧

“什么?”裴黎扫身边的人一眼。

祁隐把聊天记录给裴黎看,“舒坦。”

“......”裴黎说:“你经纪人今天半夜都要坐起来骂你有病。”

祁隐对上裴黎的视线,笑了两声不说话。

在外面买好东西回去,祁隐用指纹开门,被搁置了大半天的猫们滴溜溜凑到门口。

他们俩到最后也没想出来到底该给三只猫取什么名字。

祁隐选了一部电影,和裴黎一起坐在地毯上看,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从小吃摊买的炸串和一些熟食。

但裴黎实在不饿,简单吃两口就没动筷子了。

他看着电影,但演的什么没太过脑子,其实心中情绪这会儿还没完全平复下去。他压根不是表面上那么冷静,也不是表现在祁隐面前的那么自然。

他舔了舔嘴巴,手搭在腿上频率极快地敲膝盖。

心脏里、胃里,仿佛塞着些正在膨胀的东西。

裴黎拆开果盘里的Ad钙,吸管插进去嘬两口。

空下来,祁隐才想起来,拿着手机在直播平台里发今天要鸽的通知。

等打完,发出去,裴黎忽然喊他,“祁隐。”

祁隐侧

过脸,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勾住了。

“怎么...唔?”话只来得及说一半,祁隐的嘴巴就被堵住了,他吃到裴黎伸进他嘴里的舌头,温热的,还有一股酸酸甜甜的奶味。

祁隐搂住裴黎的腰,让裴黎方便亲。

电影一点点播放,猫在窝里玩闹。

裴黎脖子和耳根浸上红晕,他抱着祁隐,两个人亲了好久才松口。

祁隐嘴巴湿红,体贴地问:“还亲吗?”

裴黎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声音有点抖,“你魅魔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