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哪里古怪?”
杨主簿似乎并不意外,平静地问道。
小晖想了想,说道:“其实事情发生在临江司门前,就足够古怪了。”
“然后呢?”
“当街纵马者,是刘家的人,出身高贵,正常来说,咱们是不敢得罪的。”
“权贵出身,当街纵马,这类事情也不罕见,事发于临江司门前,不能是巧合吗?”
“但梁掌旗使……梁虎,他来得太巧,出现得太及时,况且,他作为青山坊的掌旗使,原本也没资格插手此事。”
“这倒也有些道理。”
“但还有外南衙门这位副令使,他也来得巧,而且跟梁虎同时出现。”
小晖神色凝重,说道:“一个巧合,或许真是巧合,但多个巧合,必然早有谋划。”
“看不出来,你心思颇为敏锐。”
杨主簿哈哈一笑,说道:“但你觉得,被你看穿的这些事情,五爷就看不穿吗?”
小晖心中微震,低声道:“五爷知晓了?”
杨主簿肃然点头:“在五爷拔刀之前,他大约就明白了,所以他那一刀,直接劈出了风采!”
停顿了下,杨主簿又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其实我就怕五爷杀心又起,气不过去,今晚拿刀,把梁虎和赵远,都给宰了。”
“但现在,五爷选择出城祭祀槐尊,显然是按下了杀心。”
“不然又要掀起一场更大的血腥风波,到时候韩总旗使都保不住他。”
“毕竟这二人,身份权位,都已不低。”
杨主簿低语道:“还好五爷的杀性,没有传闻之中,那般地重……”
——
此刻街道之上。
有一辆马车,从临江司内,缓缓驶出。
车帘随风飘动,隐约能够看见一人,端坐其中。
车内之人,金丝黑袍,赫然是当今临江司的掌旗使。
而驾车之人,则是一個清秀少年,衣着朴素。
他是临江司新任小旗,林焰。
此刻便见林焰回望一眼,心中颇为满意。
“隔着车帘,模糊不清……而以我如今的剪纸为马,登峰造极,任谁也辨别不出。”
林焰这般想着,驾马前行,缓缓朝着正南城门而去。
因为妖邪攻城之事,余波尚未彻底平息,因此今日负责管理城门出入的,是城防守军的副统领之一。
此人似乎姓顾,在城墙之上巡查,恰好看见不远处街道,印有监天司标记的车辆。
“临江司的马车。”
顾副统领显然也已经听说了先前在坊间发生的事情,眉宇一扬。
他心中对于这位掌旗使,颇是好奇。
但不免也对这个能够一刀挑翻规则的强者,感到忌惮。
眼看下方的守城士兵,准备例行检查,拦下马车。
他微微皱眉,微微抬手。
身后亲兵,当即探出身子,往城门处的士兵,作了个手势。
“顾统领,这辆马车,不查了吗?”
“临江司的掌旗使,就在马车上。”
顾副统领淡淡道:“你们不够资格去查他的座驾,得我亲自下去。”
“下次多留点儿心眼,临江司内,养了三匹马,而马车只有一辆,通常来说,也只有掌旗使才能调用。”
“这位五爷,凶名显赫,他刚上任未久,就砍翻了梁虎,拿刀拍着外南衙门副令使的脸。”
他走下了城头,来到城门处,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平日守城,张扬跋扈惯了,要是对他不敬,指不定闹出什么风波。”
“而且,前两日妖邪攻城之后,因为赵景一事,咱们城防的弟兄,冲了临江司的大门。”
“人家心里指不定还憋着一口恶气。”
“这回我亲自在城门迎他,免得他借机发难。”
随着他这般说来,已经站到了城门口,看着缓缓而来的马车,主动上前。
“可是监天司的座驾?”
“正是。”林焰微微点头,静静看着对方。
“可是五爷在车内?”顾副统领拱手道。
“五爷在歇息。”林焰平静说道:“顾副统领,要我请他老人家出来吗?”
“不必了。”
顾副统领笑了一声,目光越过林焰,看见了车帘当中,那一抹身影。
他侧开身子,伸手一挥,示意麾下士兵,让开道路,放出城门。
林焰驾车,沿着城门,缓缓出城。
而顾副统领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顾统领,这位五爷,不免太傲气了,您亲自来迎,他面也不露,话也不回,一个小旗就将咱们打发了。”那亲兵语气当中,显得有些不满。
“五爷没有借机发难,已经是给咱们的颜面了。”顾副统领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毕竟咱们失礼在先。”
——
沿着城外,一路前行。
林焰驾着马车,神色冷淡。
他心中明白,今日在临江司门前发生的事情,多半不是巧合。
这是为了折辱自己这位新任掌旗使,从而布下的局!
但随着他那一刀劈出去,不但粉碎了对方的阴谋,更是助长了自己的威风,增长了在坊间的威望。
从刚才出城时,城防守军的态度,就可以察觉一二。
“今日之事,对他们来说,也许暂时受挫,告一段落。”
林焰看着怀中的刀,心中暗道:“可是在我这儿,这事还没完!”
他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杀机一闪而逝。
这一路行去,遇见了三个车队,是从城外来的商队。
还有一些行人,有的是准备归返高柳城,有的是从外地远来。
此刻已到下午,他们都要在入夜之前,尽快赶到高柳城。
而这些前往高柳城的人,则都纷纷朝着林焰这边投来惊讶的目光。
正常来说,到了这个时候,临近傍晚,不会再有人出城了。
因为此时此刻,出城赶路,根本赶不及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安全之地”!
所以,但凡出城之人,无一例外,是在城内,天未亮时,就备好一切,等待天色拂晓,才立即出城赶路。
“……”
林焰也没理会这些目光,驾着马车,继续前行。
大约在日暮西山时,他终于来到了槐尊所在之地。
然后,他脸色逐渐复杂。
待得走近,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槐尊呢?
那么大一棵树呢?
地上就剩了个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