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夜。
孟炉、冯晖、邹进、郑流等人,皆已到齐。
包括小白猿所化的“林焰”,也在当中。
“临江坊内,交由新任的巡夜使负责,杨主簿的暗桩,会严密关注各方动静。”
“目前人手不足,外南司新调来的小旗,正在归列名单。”
“还是有劳诸位,多加劳累。”
林焰肃然说道:“今夜开始,你们看守扩城的材料,而城防那边,会协助你们。”
停顿了下,又听林焰说道:“重型弩床今日已经运回城中,暂交由城防守军看管,明日开始安置于城头。”
“内城会调来三位直属的掌旗使,负责使用重型弩床。”
“今后如有变故,务必立时燃起烽烟,我会特别交代这三位掌旗使,见得烽烟,立时支援。”
随着林焰声音落下,众人顿时施礼。
“明白!”
在场几人,抬头看向这位五爷,不由得心绪激荡。
原以为只是跟随临江司掌旗使。
没想到短短几日,摇身一变,五爷先是成了总旗使,又成了新城巡察使。
过往总旗使这等人物,已经是他们觉得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但在五爷面前,如土鸡瓦狗。
不知不觉间,跟随五爷的他们这批小旗,在各方势力眼中,也是分量极重了。
“近来坊间有各方势力,强买房屋土地以及耕田,背后涉及到内城,甚至城外商行。”
林焰说道:“你们都居住城中,如若涉及此案,家眷或许要受到胁迫……所以这个案子,由我亲自查,你们不必过问。”
“五爷!”
小晖上前一步,正色道:“我孤家寡人,无牵无挂,愿为五爷,查访此事。”
林焰沉默了下,旋即点头道:“那些蛀虫,心黑手辣,你今后小心谨慎。”
小晖闻言,顿时露出喜色,连连点头。
“行了,你们先下去,夜里多加小心。”
林焰这样说来,众人均是施礼,旋即退下。
而招了招手,示意小白猿跟随在侧,往外走去。
杨主簿走上前来,低声道:“向外南司申报,通过内城监天司,已经查清楚了那位裴雄总旗使接下的公务。”
林焰接过他递来的纸张,看了一眼,露出异色,低声道:“这次押送的案犯,是栖凤府城,副城守的次子?”
“这个案子,是栖凤府城监天司总楼,副指挥使亲自判决的,将这位副城守的儿子,押送到‘残狱府’,服十年苦役。”
杨主簿低声说道:“对于我等而言,这本就是个很棘手的差事,毕竟案犯身份太高,很容易得罪人的……”
“所以酬劳才这么高?”
林焰收起这纸张,缓缓说道:“区区一个押送案犯的差事,居然值得一枚凤血古玉。”
“酬劳这么高,倒是另外的原因。”
杨主簿说道:“主要是残狱府那边,传闻环境极为恶劣,人烟稀少,妖邪遍地,比栖凤府还要荒凉数倍。”
停顿了下,杨主簿又道:“进入残狱府,路途极为凶险,这一来一回,如遇变故,根本无法求援。”
“我知晓了。”
林焰吐出口气,往外走去。
而小白猿化作他本身的面貌,跟随在侧,啧啧说道:“这裴雄真是条汉子,接了这么个棘手而凶险的差事,就为了一枚凤血古玉,用来送给老爷。”
“近柳庄那一夜,他已经证明了,他就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林焰这样说来,出声道:“他明日要出发,今夜我与他痛饮一番,你代我照看临江坊,如有变故,速来报我。”
“好咧。”
小白猿比了个手势,说道:“有我在这儿,临江坊安稳无忧,从今天开始,放眼高柳外城,也没几个人,能挡我的刀了……”
就在刚才,林焰用自身真气,尝试了一下“点苍附灵”之法。
这一次没有用自身的精血,而是纯粹用真气来施展。
给小白猿传过去了“雷刀”的刀法造诣。
如今的小白猿,也算是直接获得了前二重的刀法造诣,拥有了第三重入门的本事。
如今它扮作林小旗的模样,腰间就有一把小旗的佩刀。
它若是出刀,比起城尉王渊六十多年的刀法造诣,还要更为精深。
——
临江坊最高的酒楼,名为望江楼。
今夜杨主簿,命人在此设宴,款待裴雄总旗使。
期间也有不少势力的主事人,试图来到望江楼,与这位新城巡察使攀些交情。
但最后都被无常的凶名惊退,无人胆敢来扰。
等林焰来到望江楼时,裴雄总旗使已在等候。
望江楼最高层,仅有一个房间,隔绝外客。
“无常兄弟,咱们哥俩有过命的交情,但还是第一次喝酒。”
裴雄将祖传的酒,斟满了杯,笑着道:“我来者是客,事先未来得及提早告知,先自罚一杯。”
林焰笑道:“裴兄客气,我未能提前设宴,才应该自罚三杯。”
“……”
二人沉默了下,相视一笑。
林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这是好酒,不要变着法子,总想着贪杯。”
“你想自罚三杯,才有些过分。”
裴雄大笑了一声,解下佩刀,放在边上,说道:“今日在高柳城,这临江坊是你的地盘,我就放开了喝,不作戒备了。”
“今天喝个尽兴。”
林焰坐在他边上,举起酒壶,为他斟酒。
裴雄见状,立时双手捧杯。
林焰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将酒杯放下。
“你我是过命的交情,不必这样客气。”
“你已是巡察使,今夜为我斟酒,等回到黎城,也是我吹嘘的资本了。”裴雄不由笑道。
“裴兄比我年长,为你斟酒,也是应当。”林焰往自己杯中倒满,说道:“再者说,如果不是听闻小神宗邀战于我,想必你也不至于为了一枚凤血古玉,冒险去往残狱府。”
“你知道了?”裴雄当即一怔。
“监天司发出的差事,又不是只有黎城才能接,查到这件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焰将凤血古玉取出,放在桌案上:“应对徐鼎业,我自有手段,这东西你得自用,此去残狱府,多些自保的本事。”
裴雄顿时摇头,说道:“不行,我欠你一条命,此番小神宗邀战,我无力相助,只能凭着这凤血古玉,尽一点心意,你真拿我当兄长,就不要推托。”
“你若拿我当兄弟,又何必甘冒大险,以此报恩?再者说,近柳庄那一夜,咱们并肩作战,哪有谁欠谁的命?”
林焰将凤血古玉,放在他怀中,拍了拍他的胸口,肃然道:“今夜是来饮酒的,不是来谈恩情的。”
裴雄正要说话。
林焰却话锋一转。
“小展他们三人,跟你来了吗?”
“这次只带了小展过来,另外两个,伤得有些重,还在养伤。”
此次裴雄,总共带来两名掌旗使,以及十二名小旗。
但在其中,林焰只认识那个名为小展的少年。
说到这里,裴雄叹了一声,眼神有些黯淡。
在近柳庄的六名小旗,都是他最看好的后辈,那夜三人战死,一人断臂,一人重伤。
“既然小展来了,怎么不带他赴宴?”
“小展倒是想跟你再见一面,不过我让他留下,看守案犯了。”裴雄这般说道。
“案犯?”林焰笑着说道:“以此人的身份,与其说是押送,不如说是护送吧?你不在场,两名掌旗使,十二名小旗,怕也压不住他……”
“那位施公子,温文尔雅,斯文有礼,不会闹事的。”裴雄这般说来。
“裴总旗使所言极是。”
外边传来笑声,便见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在下施旭,听闻裴总旗使与无常巡察使,在此饮酒,且是祖传的美酒,心痒难耐,不请自来,还请恕罪。”
“……”
裴雄脸色僵了一瞬间。
林焰似是早有所料,笑了一声。
那两名掌旗使,以及十二小旗,显然是压不住这位来头极大的公子。
“既知不请自来,有失礼数,还不退去?”
林焰语气平静,淡淡说道。
“此言差矣。”
便见房门被推开,一个约莫三十七八的男子,走了进来,面上含笑,道:“施某也不是空手来的。”
他手里也提着一壶酒,放在桌上,道:“外界都说,无常巡察使,铁面无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此人衣着光鲜
,举手投足,皆显华贵。
他笑容不减,施了一礼,说道:“无常之名,近来可谓如雷贯耳,让李神宗大将军都高看一眼,为徐鼎业下战帖,如今整个栖凤府,都为此事而沸腾。”
林焰没有说话,自顾自饮了一杯酒。
却见裴雄总旗使上前,说道:“施公子,您不在房里歇息,怎么来了?”
“裴总旗使,你有祖传的好酒,不让我喝一杯,可是你的不对。”
施旭笑着说道:“更何况,无常巡察使在这里,他可是能够跟徐鼎业争一争栖凤府当代第一人杰之名的!我既然来到高柳城,此等人物,岂能不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