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之内。
林焰左右看了一眼。
便见大量的丝线,细微至极,若不细看,难以察觉。
直到此刻,密密麻麻,无处不在。
只要稍一动弹,就被切成千百片。
“一举一动,于舞动之间,布下千百道丝线,细微至极,难以察觉。”
林焰感慨道:“这种手段,在炼气境当中,也必然是上层之列,才能施展开来,但是……你不过炼精初境。”
他看着台上舞动的女子,平静说道:“丰城东南方向,三百四十里处,有一尊凶厉级别的邪祟。”
“传说那里曾经有一座大型净地,但是因为净地之中,不能有横死之人,所以人之将死,抛入葬坑。”
“有修行拜祟法之人,特别挑选了其中一座葬坑,布下祭坛,专门埋葬年轻女子,养出了‘厉鬼’!”
“后来这厉鬼,反噬了拜祟人,诞生灵智,愈发强大,数十年后,驱虎吞狼,灭了大型净地。”
“劫烬这位红衣主事,看来只是你寄托肉身的祭品……这是劫烬跟你之间的交易?”
随着林焰的声音。
便见那女子舞得愈发动人,柔媚地道:“他们用这座古迹的情报,让我处理掉后来之人而已。”
“听说伱是栖凤府第一天骄,想必吃了你的魂魄,占了你的肉身,再得了这古迹的机缘,有望晋升至凶至邪的层次。”
“所以啊,你要来送死,我也不能拒绝了呀。”
一曲舞罢,那女子衣袖遮脸,含羞带怯,轻声道:“五爷,该上路了呢。”
亿万丝线,皆由阴邪异气所化。
刹那之间,浮现出来,朝着林焰,汇聚而去。
哪怕是炼精境的肉身,身陷此局,也要被切割成碎末。
“确实手段不俗,就算老韩在这,怕也得死……”
林焰笑了声,轻声道:“可惜,你遇见我了。”
青楼之中,金光闪烁。
神通!金身!
——
镇子当中。
头顶之上,便是明月光华洒落。
只见一个白衣男子,背负双手,看向远方,说道:“最后一步了。”
“白龙君觉得,玲娘子可以杀他?”
这是一名劫烬的青衣主事,低声说来。
“玲娘子,只是个祭品,她体内是一尊凶厉的邪祟。”
白龙君笑着说道:“栖凤府人族第一天骄,无敌于炼精境,不也是炼精境?”
“难说……”那青衣主事低声道:“目前还有个传言,无常实则已入炼气境,所以轻易击败徐鼎业。”
“倒也无妨,那尊凶邪也是早有准备,一曲舞罢,能伏杀炼气境……”
他背负双手,抬头望向明月,感慨说道:“无常若死,功绩不少,就算我在古迹当中一无所获,凭此斩杀无常之功,想必也有望得‘神尊’赐福了。”
“可能没希望了。”
那青衣主事神色复杂,低声道:“你把头低下来,往前看一下?”
“……”
白龙君低下头来,看着前方的青楼,陷入了沉默当中。
只见青楼之外,走出一个年轻,手中提刀,面无表情。
另一只手,提着个脑袋,披头散发,显然是个女子。
随后就见他伸手一挥,将那脑袋,挂在了青楼的牌匾之上。
“玲娘子没了,那尊凶邪也死了。”
这青衣主事口干舌燥:“就算是炼气境,也不能这么快,就杀了一尊凶厉的邪祟罢?”
白龙君深吸口气,微微闭目,半晌之后,说道:“意料之中,本座早就知道,杀不死他。”
刚才您老分明不是这样说的……那青衣主事心中腹诽,却不敢多言。
“动了杀机,就会不知不觉间,扮演古之县尉。”
白龙君缓缓说道:“送了他一本笔记,让他斩了牛妖,杀了女子,完全吻合了县尉的行事轨迹,接下来,由不得他了!”
说到这里,白龙君深吸吸口气,说道:“过于深入,无法自拔,纵然炼气境巅峰,到了这一步,也无法挣脱,死定了。”
——
“老爷,咱们去哪儿?”小白猿从手掌出探出半个脑袋,不由得问道。
“不知道。”林焰微微摇头。
“不知道?”小白猿怔了下。
“没有完全探索这片古迹,谁能知道下一刻发生什么?”林焰说道:“但直觉,告诉我,往前走。”
“走倒是可以,就是您老人家,能不能凭着自己,稍微压制一下杀机,别再传过来了。”小白猿低声道。
“老爷刚才的杀机,又没传到你身上。”林焰皱眉道。
“可我在您手里,那树仔按捺不住杀机,它一直在打我啊!它用柳枝把我吊起来打的啊……往死里打的啊!”
小白猿哭喊着道:“您再传杀机,它恐怕就要干掉我啦……”声音还没落下,就听得半声惨叫,小白猿从掌心里探出来的半个脑袋,被强行扯了回去。
“……”
林焰微微皱眉,看向一边。
只见隔壁院墙后,一个男子,怒目圆睁,嘶吼咆哮,气血暴走,隐约成了鳞甲。
这是劫烬出身的人,已经彻底失控了。
林焰随手一刀,斩破院墙,将其脑袋斩落下来。
“五爷……”
季薄昌走了过来,低声道:“此人没有扮演镇上百姓,但是撑不住无处不在的‘诡夜异气’,彻底失控了。”
“我到处瞧了下,处于失控边缘的,还真是不少。”“刚才被您祸水东引的那个炼气境巅峰,打到了镇外,怕是也撑不住了。”
“那头黑鳞大蛇,形体好像变得扭曲,也要失控了。”
“您扮演这位县尉,千万小心,稳住本性!”
季薄昌这样说来,逐渐往后退去。
林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季薄昌低声道:“我此来不是为了得到机缘的,所以扮演镇上百姓,去获得更大机缘,实在没有必要!”
“我打算寻个地方,暗中藏匿,只要不失控,什么都好说……等日月同升,也能得到一些益处。”
“但日月同升之前,如果失控了,您千万帮我解脱!”
他这样说来,指向另外一边,说道:“那位吕堂大人,正在扮演一位书生,我瞧他心志,未必坚毅,后患无穷。”
“没事,他背后有大人物,能保住他的,你自己藏着,自求多福。”
林焰这样说来,继续往前行去,但没走两步,忽然转头过来,问道:“我眼睛怎么样?”
“纯黑色,没有眼白。”
季薄昌迟疑了下,道:“您不是按捺不住,想杀我了吧?”
“滚!”
林焰摆了摆手,沿着“本能”,缓缓前行。
他来到了一座大宅院当中。
这是一座空处,但恍惚之间,似乎人声鼎沸,变得颇为热闹。
他收刀入鞘,轻车熟路,拿起水瓢,在水缸内舀了一盆水,冲洗了一下双手。
然后往大堂去,坐在上方,看向下方,道:“人呢?饭还没熟?”
“你嫂子还在煮饭呢。”
恍惚之间,便见二哥林磊,抱着一个小男娃儿,走上前来。
小男孩手里,拎着一柄木刀,笑得十分得意。
“二哥做了一柄木刀,你瞧着样式不错吧?”
“阿爹,我也要……”林小月快步小跑了上来,忽然扑通一声跌倒,哇哇大哭。
“又怎么啦,这么吵闹,快来吃饭。”
二嫂端着一个木板,板子上放着三菜一汤,放在了桌上,招呼道:“来吃,来吃。”
“快吃,阿焰……”
林磊把小孩子放下,又安抚了下小女娃儿。
林焰坐在桌上,笑着说道:“今天吃什么?”
二嫂夹了块肉,放在他碗里,说道:“你最爱吃的,五花肉,可贵了呢。”
林焰拿起筷子,夹起肉来,只觉极为酸涩。
刹那之间,他瞳孔一缩,心中不由杀机大起,喝道:“肉里有毒!”
“你胡说什么?”
林磊皱着眉头,正端着汤。
但随着林焰大吼一声,便见林磊脸色狰狞,凶相毕露,下一刻便要朝着林焰的头上,将滚烫的热汤浇下去。
噗嗤一声!
林小年大叫了一声,木刀忽然裂开,中间变成了锋锐的铁器,刺穿了林焰的后背。
林小月面露欢喜,拍手大叫道:“好好好,终于杀死了他……他才是这镇上最可怕的怪物……”
场中气氛,骤然凝滞。
林焰握紧了刀。
下一刻,他便要斩杀眼前所有的人,杀尽一切!
但忽然之间,却见林焰放开了刀。
“我的家人,不会害我。”
林焰忽然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林小月的脑袋,心中暗道:“难怪陆公说,心安之处,是我不会失控的重要原因……”
“你已经是怪物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杀你!”
林磊万般狰狞,凑近前来,仿佛厉鬼,森然道:“你一定要死!要么你杀了我们!”
“退远点儿,我二哥做不出这么丑恶的嘴脸,就他长得那文弱书生的样子,就算让他故意扮成这样,都难免添几分格格不入的滑稽感。”
林焰把眼前的脸推开,露出了沉吟之色:“所以,当年的县尉,被异气影响,觉得家人都要杀死自己,因此屠尽了全家?”
他心中暗自念道:“这就是镇上县尉,最后的结局?”
——
白龙君遥遥望去,露出了期待之色。
青衣主事低声道:“当年的县尉,是杀尽了家人,醒悟过来之后,就此疯了,成为了最可怕的邪祟?”白龙君微微摇头,说道:“我们对于这位县尉,从来没有探查清楚……”
也许是县尉彻底疯狂,就此失控,成了邪祟。
也许当年县尉醒悟过来之后,自杀了。
但不管怎么样,后世之人,走到了这一步,就完全成为了县尉。
“杀机迷失了本心,无穷的诡夜异气全数笼罩其身,从此之后,只有县尉,没有无常。”
白龙君笑着说道:“县尉死了也好,彻底失控而成为邪祟也罢,但无常终归是死了。”
他收回了目光,说道:“不要靠近县尉的府邸,他势必已经成为了这镇上,最凶恶的邪祟了!”
——
然而此刻,县尉府邸当中。
林焰眼眸黑白分明,神色平淡。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场景,逐渐消散,天地变幻。
城镇消失不见,唯有无尽废墟。
“恭喜县尉大人复生!”
只见一个断臂之人,快步走来,充满了欢喜之色,道:“您终于挣脱了无尽的诅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