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沉默了下来。
妖魔域！
他本意就是攻打妖魔域，但是听过黎承道的话，他有些犹疑。
因为他不信命。
他知道诡夜的时代，仙神的复苏，人族终究是蝼蚁！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命之一字，进行拆解，人一叩！
他不愿低头叩首。
他也不愿承认，自己这一路走来，所有的一切努力，人族先辈的拼死抵抗，直至这个时代，都仅仅是命运的抉择。
所以他在犹豫，是要晋升人间武圣之后，再扫平妖魔域。
却未有料到，传说之中的还阳池，居然就在妖魔域当中。
“黎老先生，是早就知晓了这一点？”
林焰低语了一声，看向外边。
黎承道站在房外，显得颇为恭敬，轻声道：“老夫并不知道‘还阳池’的具体位置。”
“只是有一位长辈，曾经告诉过我，魂魄将亡者，入还阳池，可生！”
“斡旋造化修至圆满，有朝一日，有无穷玄妙，可死而复生。”
“两相结合，老夫断定，正合盟主此刻的处境。”
黎承道这样说来，又道：“至于妖魔域，老夫只是坚信壁画上的记载！”
他停顿了下，说道：“其实一切，终归还是自身的抉择。”
自身的抉择！
圣师依然可以选择，为了不遵从壁画的走向，不愿认命，不去攻打妖魔域。
但林焰沉默了一下，道：“为了我心头的一点儿不爽快，任由这位对人族功绩滔天的当代领袖，从此消逝……我也做不到！”
停顿了下，便听林焰开口说道：“调兵！”
——
东海沿线基本稳固。
玄冰螭龙王的尸身、打破九重天的巨鲸，都被拆分，洒落在海域沿线一带。
天命城已经调动周边军队，协助防守。
至于镇南王城，已经筹备兵将，准备多时。
等局面稳固下来，上苍各方强者，都将汇聚镇南王城，等待攻打妖魔域！
而林焰则要带上一批精锐将士，以及天炉圣地的丹道大家，乘坐渡劫宝船，越过妖魔域，回到太玄神山。
待得时机一到，便连同太玄守军，共同出战。
南北夹击，攻灭妖魔域！
从此之后，南山圣地，再度并入圣盟之中，再也不是被隔绝起来的偏僻地界，再也不用凭着一座圣地的底蕴，来抗衡无尽妖邪。
——
南山圣地，高柳城。
“……”
陆公看着眼前头发灰白的男子，眼神万般复杂。
这是他的弟子陆长生，当今栖凤府城梧桐神庙的大庙祝。
短短时日不见，竟已头发灰白，气血枯败，满目颓然。
“还在因为当初的那一卦，不断耗费精力？”
“您老人家知晓了？”陆长生抬起头来，露出复杂之色。
“老夫前往太玄神山之前，你情况不对。”陆公说道：“既然早知不对，查出原因，自然不难。”
“当初卜了那一卦，弟子还活着。”陆长生涩声道：“眼下距离一年之期，越来越近了。”
“如果一年前，老夫知晓此事，也许会如你这般苦恼。”陆公淡淡道：“不久之前，位于太玄神山的圣盟掌兵使萧离，以及清灵公福地当中，都传来了一道消息……”
“哦？”陆长生低声道：“与这一卦相关？”
“圣师威压百圣盟，并收服传说之中的上苍祖境……”陆公出声说道：“那是传说之中的人皇传承！而在数日之前，圣盟之主海外遇险，圣师携上苍至宝援救，诛杀了两尊打破九重天的妖邪，一尊踏破极尽天的存在，另外惊退了一尊踏破极尽天的雷霆妖邪！”
“踏破极尽天？”陆长生微微皱眉，露出疑惑。
“那是超出了世间生灵的巅峰层次，近乎于神的存在。”陆公微微抚须，说道：“所以，若是在一年之前，得知此卦，老夫会很忧虑，但如今的圣师，已经成长到了，成为这片大地，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人物！”
“可是大气运者，古往今来，亦非一人。”陆长生说道：“神灵也会陨落……”
“可是圣师既然触及了这个层次，就已经不是你我可以测算的人物了。”陆公拍了拍他肩头，说道：“要么你算错了，要么圣师另有手段。”
“……”陆长生沉默了下来。
“要刺杀这等层次的存在，绝不是一朝一夕的筹谋。”
陆公说道：“一年之期，这就快到了，就算暗地里有着诸般阴谋诡计，也不至于在此期间，就能完成。”
陆长生的神色颇为复杂，显然这段时日以来纠缠在心中的“梦魇”，并非三言两语便能彻底解决掉的。
“你好生歇息罢。” 陆公叹了一声，伸手一点。
便见一道法力，落在陆长生的身上。
“静心明智！”
随着陆公的声音。
法力已经渗入陆长生体内。
而陆公背负双手，说道：“老夫去请梧桐神母法令，暂代你大庙祝之职，调遣神庙护军，前往太玄神山。”
——
林焰决意攻打妖魔域，此事已经通过小柳尊，传知于南山圣地。
眼下，圣地之中、三府之内、各大城池、福地、大型净地、都在调遣兵马。
在维持现状，能够抵御妖邪的基础下，调遣精兵强将，等待前往太玄神山。
“凭什么这次调兵，没有我的名字？”
韩征怒喝道：“就因为我与圣师的关系，免我去前线？你们这样的举动，跟徇私枉法有什么区别？”
“圣师行事，一向公正，他此前定下的规则，便是任何一家势力，无论出身多么高贵，想要担任人族权位，想要获得人族资源，便要为人族效力！”
“不管是哪一家的嫡系，都不能免去责任！”
“如今本座升任栖凤府巡察使，理当为人族效力！”
他神色肃然，看着眼前出身圣地的一名文书主簿。
“巡察使误会了。”
这位文书主簿微微摇头，说道：“新法已经大致完善，继圣师之后，已经有人凭炼气境修为，造景功成！”
他正色说道：“这是圣地高层的决议，年岁不足五十的炼气境，全数留下！年岁超过五十，但达到炼气境上层的，同样不得参战！”
“你们是将来新法的种子！”
“你们造景功成，极大减少失控。”
“将来便是人族的中流砥柱！”
“所以你们不得参战！”
这位文书主簿沉声说道：“当今世间，就算是炼神境的武夫，都有失控的风险！就算是战死一尊炼神境，也比折损一位炼气境巅峰的新法种子，来得划算！”
“同样为人族效力，还有轻重之分？”
韩征不由得怒道：“若是当今已然修成炼神境的武夫，便要被看轻了么？只要没有失控，就依然是人族的中流砥柱！”
他这样说来，又道：“就算你们这个规则，不是偏向于我，但我作为圣师修行之初的领路之人……我当以身作则，在前线拼杀，才能让世人知晓，圣师大公无私！”
“不是这个道理。”
就在这时，外边走来一人，说道：“因为你与圣师的关系，将本应该留在后方，进行修行的你，调往前线……这不也是另类的一种不公？”
来人貌若青年，满头白发。
但他的身上，充满了强大的威势。
当今栖凤府城监天司最高指挥使。
在圣师前往圣盟期间，上一代指挥使，已经战死于诡夜之中。
而真龙脊骨，留给了这白发青年。
“这是命令！”
白发青年正色道。
“放屁！”
韩征怒道：“不要以为你得了真龙脊骨，获得了监天司最高指挥使之位，就拿官威压我！”
“住口！”
就在这时，陆公走了进来，缓缓说道：“上一代指挥使陨落之前，曾考虑过，将真龙脊骨，留给圣师。”
“但以圣师如今的本事，一条真龙脊骨，未必对他有更大的帮助。”
“其次，将所有的力量，汇集到圣师的身上，也是一种另类的责任。”
“撑起一个时代，撑起一个种族，不能全数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其他人，也该成长起来，作为各方支柱，撑起一片天空！”
停顿了下，陆公缓缓说道：“况且，鸡蛋总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当中！这真龙脊骨的归属，是当时所有高层，共同决议的，并无私心。”
“……”
韩征沉默了下来。
陆公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害怕，因为自己的身份，再留守后方，会让人质疑圣师的公正！但是，只要你修成新法，就能进一步证明圣师的公正……让所有人知晓，你之所以留下，是因为你有修成新法的资格！”
说到这里，陆公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你我都是作为与圣师最为亲近的人，有老夫亲临前线，其实足够了！”
——
妖魔域当中。
一艘战船，悬停于空中。
船上诸位将士，尽都万般戒备。
这已经是妖魔域的地界！
而且穿过了大半妖魔域。
底下是北山圣地！
传说之中，北山圣地的上一代圣主，乃是夔牛神兽的血脉，被称为北山大圣。
而北山大圣便是被圣师斩杀，如今仅存一头幼小夔牛，传说已经继任了圣主之位。
圣师此刻降临，十有八九，便是要攻破北山圣地！
此前青王圣山，被圣师所破，已然惊动十方，这艘战船之上的圣盟精锐，皆知圣师神威！
所以众人心气振奋，准备恶战！
但又有一向较为谨慎的军中高层，忧心忡忡：“此处乃是妖魔域的中部，圣师莫不是想要中心开花？”
“可一旦打起来，我等便成了深入的孤军，八方无援。”
“圣师修为一日千里，更创立新法，实为天纵奇才！但今次一战，不免过于狂妄？”
“他老人家，虽然战绩彪悍，但都是单打独斗，不曾统御大军征战，此番莫非是他纸面上的兵书推演？”
“纸上谈兵，怎么应对得了如此局面？”
众人万般忧虑，但却听闻圣师下令，围困北山圣地。
上苍那位老祖，也没有运使渡劫宝船，轰开北山圣地。
而是圣师亲自动身，前往圣地之中！
诸位将领，有意阻拦，都被“军令”二字压了回来。
“圣师打算，让我等阻断各方援兵，他孤身一人，击破圣地？”
“听闻青王圣山，就是圣师单枪匹马，当头击破的。”
“看来圣师有意故技重施！”
“但这里是妖魔域，三大圣地的妖邪结盟，数千年底蕴，不是一座青王圣山可比的。”
“军令如山，圣师有命，就算要那咱们做饵，前去赴死，也不能有半点违抗！”
诸位将士，各自结阵，分布于各方。
而林焰来到了北山圣地之外。
圣地骤然洞开。
一头夔牛探出头来，喜极而泣：“老爷回来啦！我这孤家寡人，谁也不识，流落异界他乡，孤单无助，宅在家中，哪儿也不去……”
小白猿心头暗骂，道：“装腔作势，你本是一张白纸，全然继承老爷前生，哪来这么大差别？等带你回了南山圣地，多杀几年猪，心就跟冻猪一样冷，性情多半就跟老爷差不多了……不对，老爷今生还有另外十八年的阅历，生在诡夜当中，这也许才是老爷跟牛焰大不相同的地方？”
“进去！”
林焰没有多说，大步往前，说道：“我让众多精锐将士，扫杀周边妖邪，避免泄露消息！但我们的谈话，不能耽搁太久……外边都在厮杀，圣盟将士也难免死伤，耽搁一刻，就要战死不少人。”
“好咧！”
牛焰连忙把老爷迎进来，快速地道：“这座圣地，基本已经被我摆平了！”
身在妖魔域当中，这些人族是被豢养的奴仆。
新一代的幼童还好。
上一代的人族，基本认知固定，几乎无法更改。
换作在其他圣地，这些人族便是血食奴仆，认定妖邪为神灵，将外界人族视如魔头！
但在这里，所有人族，以牛焰为尊！
牛焰就是创世之神的后代！
牛焰就是他们心目之中，仅存的真神！
当牛焰下令，便是天神法旨！
就算要他们献祭自身血肉，都无人胆敢反抗！
“过往圣地的人族，只是血食，为了让他们更加美味，药效更大，所以赐予修行功法。”
“可是为了避免他们拥有强大的本事，杜绝了诸般武艺，种种妙术。”
“这次听从老爷的指点，已经授予他们争斗的手段。”
随着牛焰的声音。
林焰微微点头，道：“我将会留下一百位镇南王城的将士，分别教导你圣地之中那些武夫，让他们尽快能够结成军阵……等镇南王城以及太玄守军，开始合力攻打，两向夹击，你这里就是一支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