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把剑/阳刚猛男弦上 作品

第43章 四十三 电话

两人最终没有聊上很久,只不过大概地交换几句彼此出现在皇宫里的原因。

那时陈苏簌被带走不过十余天时间,第二城就猝不及防地在战争中大败。柏格投靠的那位权贵当机立断,带上柏格连夜逃进第一城,通过向女王大表衷心,承诺协助其收复第三城才换得皇室的庇护,并顺利住进了皇宫里――待遇肯定是比不上里兰斯家的,他们被安排在湖对岸一座偏僻的旧楼中,而陈苏簌作为没有利用价值的家属,活动范围也很小,每天只能在湖边看看风景。

小少爷则没什么话好说,那位洛克少将是绝对不可能提的,也不想谈及自己治病的经历,最后便避重就轻地说外头形势紧张,随时可能开战,所以自己被送到皇宫里来暂住。

陈苏簌听罢,似乎想问什么,不过刚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不远处一声呼唤打断,柏格站在几步开外招手:“苏苏,回家吧。”

男人周身的气场看起来又比几个月之前更加凶悍了,对比起初次见面时木讷老实的狱警形象已经相去甚远,偏偏对着黑发青年,目光却是一汪格格不入的温柔。

陈苏簌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化作一声百感交集的叹息,拍拍手站起来,低头对尤利说了一声“先走了”,便头也不回地朝那边走去。

尤利看着他的手被柏格一把牵起,没有反抗也没有配合,两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不知作何滋味。半晌,才站起来回到大伯母身边继续逛花园,只是接下来的一路,都没有再开口。

晚上十点,尤利坐在自己床边,盯着手里多日没吃过的助眠药物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没有打开,重新将其放回床头柜里。

――进房前,伯母委婉地询问过他今夜是否需要陪床,但被他果断拒绝了。有些事终归要学着自己克服,不可能一辈子靠着药物和亲人的帮助。

不过小夜灯还是可以开着的,就今晚。他想。

尤利放下空了的牛奶杯,舔舔嘴角,没有去伸手去关灯,反而收起双腿,拉过被子,准备就这样直接入睡。

“叮叮叮――”

毫无防备地,床头摆放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声音虽然并不大,但却有些尖锐,在寂静的夜里把本就敏感的小少爷吓了一大跳,往床里连连退出好几步距离,心脏怦怦直跳。

不过随后很快便反应过来,这电话也不是没有响过。住进来的这几日,他时不时会接到在外的家人和心理医生的电话,只是他们都会注意时间,这么晚的夜里打来倒是第一次。

这一通惊吓已经是半分钟过去,电话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尤利舒了口气,撑着床面把自己重新挪了回去。怕吵到早睡家人,也没有再多想,直接伸手拿起听筒放到自己耳边。

入耳是一片寂静,对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连线已经被接通,没有主动开口,但隐约能听到浅淡规律的呼吸声。

刹那间,胸中不知为何生出一股莫名恐慌,那感觉诡异又冰冷,令人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尤利蜷起手指,但还是咽了咽口水,控制住自己明显过激的反应,试探性地问道:“你好?”

声音软软的,因为方才的惊吓,尾音带了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对方却没有回答。

两秒后,像听到了什么惊喜的消息似的,突然开始低低地笑。先是一抽一抽的气音,几秒后越笑越响,气音也随之逐渐变成低哑的笑声,通过电线准确无误地传进小少爷左边的耳朵里。

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煞白,整个身子都在大幅度颤抖,四肢冰冷僵硬,差点握不住电话听筒。

这个声音,曾经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日日夜夜伴随在他的耳边,他不可能会听错。

阴阳怪气的嘲讽,凶神恶煞的威胁,温柔至极的情话,低沉沙哑的求欢,甚至是高潮时性感的喘气,都是这个独一无二的声音。

现在这个声音,从噩梦里跑出来了……

小少爷沉浸在巨大的冲击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电话那头,赫尔曼却是突然收了笑。语气一转,仿佛方才疯魔的举动不曾发生过一样,用十分深情的语调问道:“六个月没见,我的小乖乖,想哥哥了吗?”

或许是电话失真的原因,这股深情传到听者耳里,却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魔,充斥着无尽的阴森恐怖。

尤利连牙关都开始颤抖,喉咙发硬。

“嗯?又不听话了。”没有得到回应,电话那头的声音冷了一点,带上了以前常用的,命令的语气,“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这一刻,电话线也像淬了毒的麻绳,一圈一圈绕上尤利的心脏。

好不容易深藏起来的记忆发了洪水似的一股脑涌到眼前,尤利张了好几次嘴,才从喉咙里挤出变了调的声音,以一种行尸走肉的状态回答男人的问题:“想、想了……”

“我怎么教你的?说完整点。”

“尤利、想哥哥了……”声音越来越小,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呵呵,真可爱。”赫尔曼

又笑了,收起吓人的戾气,语气再次变回昔日里的宠溺。

“乖乖再等等,哥哥很快就来接你回家。”

方才松松围绕的麻绳猛然收紧,把心脏勒至变形,随之而来的是大脑血液供应不足的窒息感;毒液则渗进心室里,腐蚀娇嫩的皮肉,烧出一片火辣辣的疼。

尤利觉得自己似乎活着,又似乎已经死了。

“晚安,宝贝。”

或许也知道小孩已经被逼到极限,男人不再索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完之后,对着话筒落下清晰一吻,率先挂了电话。

电话听筒里的忙音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小少爷呆滞了许久,足足有二十分钟过去,才将出窍的灵魂缓缓归位。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听筒放下,抬手一摸,竟发现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淌了自己满脸,冰凉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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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宝贝。

我又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