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许商延察觉到云玳的异样, 连忙掀开被褥走了过来。

谢今澜看了两人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抬步离开了宅院。

云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适才想起,昨夜种种他莫不是……

心底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东南亦步亦趋跟在谢今澜身后, “世子,咱们现下去哪儿?”

“容家。”

他的嗓音仍旧有些哑,东南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 忍不住松了口气。

瞧着好像没事了?

应当, 没事了吧。

东南心中打鼓, 回想起昨夜,他连忙打了个激灵,跟了上去。

可抵达容家后东南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谢今澜比平日少了许多耐心, 上一刻刚让容卯考虑背刺平王,还不等容卯将那番话在脑海中过一遍, 就吩咐道:“不愿意?东南,动手。”

话音刚落, 容卯便吓地跪地不起,“世子,下官愿意,下官愿意啊!”

东南补充道:“你要明白,世子这是给你机会戴罪立功,只要你老实点配合, 官位虽保不住了,但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是是是, 世子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

谢今澜看向他,眸色中拢着一层阴冷,“你好似不情愿?”

东南算是看出来谢今澜为何要专门走这一遭,不是怕容卯坏事,而是难受了一整夜的人,总要寻个人将气发泄出来才是。

是以,东南默默退到谢今澜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佯装没看见容卯惨白的脸色。

直到午时,谢今澜才从容家出来,神色似乎已经恢复平静,至少东南并未察觉出任何异样来。

一路寂静,待回了宅院,才被一阵喧闹打破。

宅院门口站在诸多挎着篮子的百姓,交头接耳往院子里望着,有眼尖的率先瞧见这辆马车,顿时兴奋道:“是谢大人,谢大人回来了。”

东南先是错愕,随即见那些百姓热情的从篮子中拿出鸡蛋青菜等东西,东南才明白,许是昨日世子上街被人瞧出来了,这才堵在宅院门口,想要表达他们对世子的欢迎。

这处的热闹没有逃过许商延的眼睛。

他坐在桂花树下看书,抬眸瞧着宅院门口的盛世,直到东南怀中都抱不下了,那些百姓才遗憾的离开,有些没机会将东西送出去的,更是懊恼的显而易见。

云玳去书院了,眼下家中只有他与刚刚回来的谢今澜,眼见谢今澜要回屋,许商延放下书册,开口道:“表哥。”

谢今澜脚步一滞,停在与他五步之遥的位置,面不改色的看向他。

他觉着今日的谢今澜比先前不同,至于为何不同,许商延比谁都明白,“你喜欢我家娘子?”

一如既往的直接。

东南脸色一变,看向谢今澜。

“嗯,喜欢。”

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令许商延面色蓦的一变,咬牙道:“荒谬!她已经成亲了,表哥不知道吗?”

谢今澜倒是没动怒,仍旧不紧不慢的看向他,“知道,成亲而已,亦能和离。”

“谢世子!”许商延猛地起身,不敢置信这样的话是从一个世家公子口中说出来的,“你可知何为道德伦理?”

“道德伦理?”谢今澜轻笑道:“那你可知何为先来后到?”

“你晓得她是为谁学的糕点吗?晓得她撒娇时如猫儿般,喜欢用下巴蹭来蹭去吗?晓得她伤心难过时混不讲理吗?晓得她其实胆小如鼠,远不如看上去那么冷静吗?”

谢今澜连番询问,却将自个儿问红了眼睛,许商延脸色苍白的看着他,尽管他不晓得他们的过去,但就凭着方才那几问,他亦能拼凑出云玳与谢今澜的过去。

那是他不曾触碰,也从未在云玳身上见到的过去。

许商延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我不会与她和离。”

谢今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对于他的决定并不放在心上,他愿不愿意,与他无关。

从前他只在意云玳,所以不敢冒进,而如今……

谢今澜越过他,朝着屋内走去。

许商延挺直胸膛,故作强硬的回头道:“谢世子的伤既然好了,就麻烦早些离开,我家不欢迎你。”

谢今澜脚步未停的进了屋子,房门紧闭,独留许商延一人气的险些晕厥过去。

他就晓得他的直觉没有错。

什么撒娇难过混不讲理,他说的是云玳吗?他定是糊弄他的,就想让他生气与云玳争吵,他好趁虚而入。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许商延自我安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而在唇舌上占了上风的谢今澜也并未好到哪儿去,他浑身紧绷的像是一根弦,随时都会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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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云玳回来的晚了些。路过街巷时,她买了些蜜饯,手里拿着黄油纸,往厨房走去。

将东西放进罐子后,她才发现

今天家里好像静悄悄的,安静的出奇。

此时虽然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可平日这个时辰,家中至少还会燃着几盏灯,今日却一片漆黑,只有浅浅的月光照在院子里。

她莫名的看了一眼天色,总不能这个时辰便歇了?也太早了。

从厨房出来后,云玳先是瞧了一眼偏房与正堂,都是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抿了抿唇,压着心下的怪异往卧房走去。

透过窗棂可以瞧见里面依旧没有点灯,像是家中只有她一人般,十分奇怪。

云玳缓慢的推开门,熟稔的越过桌椅往床榻走去,“阿延?你在家吗?”

刚走了两步,手腕突然一紧,像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禁锢在手腕上,将她扯进了一个怀抱。

云玳惊呼一声,下意识道:“阿延,你做什么?”

灼热的呼吸从头顶传来,他并未说话,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捉住她的手腕。

云玳莫名的蹙眉,正欲再次询问,忽觉不对。

阿延,怕黑。

他若在家,不会不燃灯!

这样的想法刚从脑海中冒出,她便适应了黑暗,余光瞧见床榻上正躺着一人。

那,锢着她的这人是……

恍然间,云玳冒出的念头让她大惊失色。

不会的,不可能。

“救――”话音未落,一只手便捂住了她的唇。

低叹留在耳畔,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道熟稔的低沉嗓音,“玳玳,你方才想说什么?救命?”

黑暗中,男子弯下高大的身躯,如珍宝般拢着怀中的女子,低头俯在她的耳畔,黝黑的瞳仁盯着她圆润的耳唇,眼底溢满了被浓雾遮挡的深情,“他昏睡过去了,不会醒的,别吵,好不好?”

谢今澜缓缓松开手,云玳颤声道:“表哥?你怎么了……”

谢今澜低笑一声,温柔的替她将鬓发拢在耳后,那肉嘟嘟的耳垂顿时显露无疑,“你如今聪明了不少,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云玳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有所感应,只是那样的猜测太过荒谬,所以她总是下意识的忽略。

“为什么……”

“我说过的,我后悔了。”

温温柔柔的声音在寂静黝黑的屋内,显得阴沉可怖。

云玳不敢置信,久久失语。

他一句后悔,便能不顾她已然成婚的事实?

“所以你夜夜让许商延半夜才回屋?所以你来绀州是因为我?”

“为什么……”云玳越想心里越慌张,脑中像是有无数的蚊子在嗡嗡叫,乱的她无法思考。

谢今澜冰凉的唇轻轻触碰在他渴望许久的耳垂上,细细碾磨,伴随着含糊的声音落进云玳的耳中,“我喜欢你啊。”

如同烟花在脑中炸开,云玳僵硬着身子,眼前白茫一片。

“是我先前太自满,以为便是将你留在身边,也绝不会对你生出男女之情。后来有次,你醉了酒,说你喜欢的人是我,你知道我那时有多高兴吗?”

“玳玳,我喜欢你,想要你……”他呼吸忽然有些急促,磁性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呢喃着,如同蚂蚁钻进耳蜗,酥痒之意在瞬间传遍全身,让她生理性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云玳连呼吸都放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醉酒二字吸引,连带着耳唇被裹进一片湿软中都不曾在意。

“你说你早就知道我……”

他早就知晓,却还让她嫁人,被云玳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那是她头一回喜欢一个男子,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一厢情愿,所以哪怕嫁人,她也只是不甘,从未真正怪过他什么。

可如今他却告诉她,那时他也是喜欢她的。

所有的点点滴滴都汇集成那时的酸涩沉入眼底,明明当初他只要往前走一步,都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哪怕云玳如今已经不会再为他难过了,可她会为从前的自己难过。

汹涌的情绪泛滥成灾,令人窒息。

就在她浑身发凉时,谢今澜顺着云玳的耳垂缓慢的往下移动,干燥的唇瓣沿着颈线,反复碾磨。

他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像一具控制不住的躯壳,什么念头都没有,由心操纵着,没有对错,亦没有理智。

快疯了,又好像早该如此。

一声低笑从怀中传来,下一瞬,谢今澜被人猛地推开,脊背狠狠的砸在窗沿上,透过月光,他看见了云玳冷若寒霜的脸色。

她从未对他露出过这般神色,哪怕当初她生他的气,恼了他,也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谢今澜心里忽然一慌,还不等他开口,云玳便僵硬的牵起嘴角,冷嘲道:“当初你既晓得我喜欢你,你心里也是高兴的,又为何让我嫁人?”

“嫁人也就罢了,你现在来告诉我你后悔了,谢今澜,凭什么你想如何便如何?”

“玳玳……”

云玳抬手,狠狠的从耳畔擦过,“我有丈夫,也请世子自重!”

她的动作如尖刀扎进他的瞳仁中,像是为了抑制越来越浓烈的心慌,他低吼道:“可你喜欢的是我!”

“现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