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莉请那三位绅士的妻子前来旁观演出,一是为了撇清关系一一谁知道,那三位绅士的胆子大不大,会不会被埃里克吓死。二是,让那三位绅士在妻子面前颜面尽失,再也没有勇气跟她叫板。
除此之外,薄莉还请了之前的警员们过来。
警员们看到了绅士们在报纸上对他们的污蔑
虽然确实收了贿赂,来看薄莉的演出,也是冲着那一百块钱。
问题是,收贿赂的是警长,因为亨利被吓晕,那一百块钱也没有到手。
绅士们再发表那样的言论,就等同于污蔑了。
警员们一方面很乐意看到绅士们出丑,一方面又希望他们通过胆量测试,挽回一下亨利丢掉的男性尊严,心情非常矛盾。薄莉不知道警员们内心的挣扎,她在报纸上公开表示,欢迎各路记者前来旁观演出,为三位绅士的表现打分。这一举动,再度引起人们的热议。
有人说,薄莉在打肿脸充胖子一胆大胆小,谁说得清呢?
有的人认为,吃蛇虫鼠蚁,就是胆大的表现;有的人则认为,必须跟一头熊搏斗,才是真正的胆大。又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位胆小的警员,会被马戏团的演出吓晕过去。
薄莉为了彰显自己大度,邀请记者前去观看演出,谁知道记者们会不会站在绅士那边?
要是那些记者一口咬定,绅士们的某些行为就是胆大表现,她该怎么为自己辩驳呢?
只能说,女人就是女人,不适合做生意。
哪怕跟绅士们的争论占据了上风,也很快会得意忘形,原形毕露。
薄莉对街头巷尾的热议毫不知情。
这里的人都有些腼腆,即使在背后议论她,见到她也会脱帽致意。
女士们也是表面上跟她势不两立一一薄莉每天打开邮筒,都能看到大量信件,除去一些不堪入目的辱骂,基本上都是女士们暗中递来的邀请函,拐弯抹角地问她要不要来本地的读书会、舞蹈俱乐部等等此时此刻,薄莉最担心的,也不是能不能吓倒那三位绅士,而是要怎么提醒埃里克,别把那三个人玩死了。这段时间,她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毫无反应。
可她刊在报纸上的文章,他又会一一翻看,甚至会像之前一样留下几句简短的批注。
薄莉完全不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
她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她对庸才过于宽容的态度,引起了他的反感。
他虽然对女性有一种诡异的绅士风度,但若是那位女性是个庸才,也会作出刻薄到近乎冷酷的点评。记得有一次,他带她去看歌剧。
薄莉对歌剧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那位女高音扯着嗓子在唱什么,但感觉还行一
一音准,气息足,吐词清晰,可不就是还行。
所以,当他走到她的身后,问她有何感想时,她想也不想地答道:“挺好的。”
埃里克沉默片刻,冷淡地说:“早知如此,不如带你去动物园。听听野兽的嗥叫,或许能挽救一下你那岌岌可危音乐品位。
薄莉:”....你再?
她非常庆幸,自己从来没有想过靠唱歌刷他的好感度。
不然以他的标准,她很可能第一天就命丧黄泉了。
薄莉决定永远不告诉他,她其实也会唱歌。
埃里克对才华的评判标准,是如此严厉。
她却当着他的面说,自己会夸赞每一位庸才,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加心甘情愿地为她打工。
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可容忍的污点。
不过,他当时气成那个样子一一呼吸粗重,下颚骨紧绷得几乎有些打颤,也太奇怪了。
算了。
薄莉想,他毕竟年纪不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正常。
虽然大多数时候,真的很难察觉到,他比她小那么多。
他太冷漠,太危险,又太沉默。
只有停止捕猎时,才能让人感到年龄上的差距。
薄莉准备给他道个歉。
回到卧室,她脱下男装,换上睡衣,从抽屉里翻出信笺,打算写一封真挚动人的道歉信。
一这段时间,他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跟他交流。
她刚在信笺上起了个头,书桌上的煤气灯就倏地熄灭了。
眼前陷入黑暗。
高大的阴影覆过她的头顶。
熟悉的气息逐渐包围她。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她就把蜡烛换成了煤气灯,没想到他还是能随心所欲地熄灭灯光。
薄莉没有被吓到,只是有点儿纳闷。
怎么做到的?
能不能教教她。
这样她睡觉的时候,就不用专门起床关灯了。
这时,埃里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动听。
薄莉头皮一紧,习惯性地揉了揉耳朵:“我想跟你解释一件事。
“什么事。”
“我觉得,我们之前有点小误会,”薄莉诚恳地说,“我夸赞西奥多,并不是在肯定
也的才能。
事实上,见识过你的才能以后,任何人的才华都不能再惊艳到我。”
他突然问:“我有什么才能?”
薄莉愣了一下:“魔术、腹语、音乐、催....嬷嬷说,你是有名的活板暗门大师,但我觉得,你在建筑上的造诣远不止于此。”她擦了擦冷汗,差点把他是建筑大师这一点也说出来了,
还好她脑子反应快,及时刹住了车-
一他并没有告诉她,他对建筑也有涉猎。
埃里克没有说话。
薄莉继续说道:“你可能会以为,我这么说,也是为了笼络你....但真的不是,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你会的那些东西,大多数人穷尽一生也无法精通一项,你却已经是那个领域的大师。为了哄他消气,她简直是搜肠刮肚地说好话
“你几乎改变了我对天才的认知.....种情况下,”
他不冷不热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别生气啦,”薄莉转过身,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对庸才的态度,不会再那样夸西奥多了。”埃里克也想问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正如薄莉所说,西奥多是一位庸才,除了身高将近八英尺,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西奥多虽然比他高出一英尺七英寸,但他只需一只手就能绞死西奥多。
而西奥多毫无还手之力
西奥多高大、笨重、反应迟钝,意志力低下,他甚至不需要心理暗示,就可以直接催眠西奥多吞枪自尽。所以,他为什么要因为薄莉夸过西奥多而生气?
然而,他一想到任何人一一不论庸才还是天才,她都一视同仁,毫不吝啬夸奖,就难以遏制胸中的怒火症结不在他。
而在于她。
只要杀死她,这种胸口胀痛的不适感就会消失。
一切又会恢复正常。
他不会再因为她的一字一句而心神紊乱。
埃里克盯着薄莉的脖子,手缓缓覆上去。
她对他毫无防备,反而微微歪头,把脸颊贴在他的黑色皮手套上。
埃里克没有注意到,她贴上来的那一刻,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的咽喉。
只需一点点力气,她的呼吸、声音、体温、心跳、脉.....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波莉·克莱蒙这个人。
下一刻,她忽然握住他的手腕,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黑手套:“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他被她亲得从手指到脊椎都麻了,很想重重椎开她的头。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她的唇一一鲜红,濡湿,如此柔软,开合间可以看到整齐的牙齿。
-她的唇看上去真软。
他看着她的唇,着了魔似的生出一种冲动,想将什么抵进去,手指或舌-头一
这一念头吓了他一跳。他猛地后退一步,将头侧到一边,呼吸时断时续。
她的唇却像是烙在了眼底,令他的太阳穴一阵胀痛,心脏剧烈跳动。
薄莉不明所以:“怎么了?”
几十秒钟过去,他略微沙哑的声音才在她耳边响起:“
....我没有生气。
薄莉假装相信他的说辞:“这样最好了。”
埃里克转过身,似乎想要离开。
直到这时,薄莉才想起正事,连忙抓住他的手。
她没有注意,不小心与他十指交握。
薄莉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迅速抽出手,语气也有些不稳:“还有事?”
薄莉已经大致摸清了他的脾气。
假如她直接提醒他,别把那三位绅士玩死了,他估计又会生气。
她也不懂他为什么那么能生气,总不可能是叛逆期到了吧。
她得像之前一样,用一点肢体接触,让他接受她的话。
想到这里,薄莉上前一步,抱住他。
她再度感到了那种强烈的男性吸引力一
一不是她的错觉,他肩背、腰腹的肌肉真的变紧实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像一具高大的骨架。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薄莉小声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也知道你愿意帮我主持演出,已经是帮我很大很大的忙了....但还是希望,明天演出时不要把人吓得太严重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我希望,他们是清醒地看着自己的颜面尽失。像亨利那样至今昏迷不醒,有点太便宜他们了。
”可以吗?”
说完,她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白色面具。
这不是她第一次亲吻他的面具。
但就像之前每次一样,他感到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耳根充血发烫,胸腔被什么涨满似的剧痛不已。等他回过神时,已经一只手掐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口。
薄莉一脸不解,但是非常配合,任由他掐住她自己的脸颊。
然而不知为什么,她越顺从,他越愤怒一一最近他总是在愤怒,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激烈情绪,跟平时冷静克制的他判若两人。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唇,心想,如果按照那种冲动,把手指伸进去一是否能平息内心的愤怒呢?但显然,他想要探进她口中的,并不是手指。
而是舌。
她的唇真软-一
他比那些女人更加可耻。
因为这一刻,他的头脑里想的居然是,她的唇真软一
能否含住他的舌?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侧头亲了一下他的手指一一隔着一层黑手套。
有那么一刻,他居然对一副手套生出了嫉妒心。
薄莉对他的异样毫无察觉,还在问:“那我们说好了?”
他的听力是如此敏锐,可以听见她说话时呼吸、吞咽,甚至是唾液在舌根蓄积的声响。
那些细微的声响似乎有着可怕的热度,令他的耳膜一阵刺痛,半晌才低声说道:“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