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嘉说完先走了。
麦嘉把曾智伟留下来,单独聊,一脸的悲戚和壮志未酬:“唉,几年前新艺城初创,我们兄妹七人何等意气风发,誓要抢下邵氏、嘉禾的地盘,开创我们自己的时代!
今年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谁知那两个人鬼迷心窍,不知被灌了什么药,就这么投靠左派了。
如今公司有难,稳定为先,无论如何要完成今年的项目,不然下半年、明年就没有片子了,雷老板也不想看到这样。
《最佳拍档2》交给你,我们最放心。
请你相信我,等这次危机过去,肯定不会亏待兄弟!”
“我明白!我明白!”
曾智伟像只大番薯一样点头,拍着胸脯道:“我肯定不会投左派了,出来混,讲究一个义字,我一定帮公司渡过难关。”
麦稼见状,略微安稳了些。
麦稼是典型的老板思维,看谁都是打工仔,当初新艺城创业,黄百铭是别人介绍的,他看中黄百铭任劳任怨、不斤斤计较,才把人家留下了。
曾智伟也差不多。
二人早就认识,麦稼找曾智伟来客串一个小角色,不给钱的。曾智伟也不斤斤计较,这才进了新艺城。
而此刻。
曾智伟出了办公室,下了楼,在街头站了一会,忽然破口大骂:“扑街仔,当我傻的!”
他拦住一辆出租车:“去嘉禾!”
…………
夜,酒店。
宴会厅里摆着一张张圆桌,每张桌子都坐了8个人,前方有台子,上面拉着一条横幅,写着:“港九电影戏剧事业自由总会联欢会!”
在座的都是香港大小公司的代表,嘉禾、邵氏也有,但此番没有邀请新艺城。
童岳娟穿着旗袍,高耸如山般的烫发,拿着杯酒游走在场内,这个聊两句,那个聊两句,每个人都得对她赔笑,好不威风,完全没有前几天的样子。
她已经从台湾回来了,自己也出了点血,被新闻局的宋姓长官臭骂一通,但好歹保住了位置——她在旧上海时期就是著名演员,早早的在香港耕耘,根深蒂固。
童岳娟虽然贪财,却也有些能耐。
总会这次怂了,但不能认,要当成胜仗来说,而且马上得采取行动,稳固地位。
她在今日良宵美景,有幸与诸位兄弟姊妹把酒言欢,实乃人生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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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这帮人受不了,妈的,民国来的人就喜欢拽文!装模作样的,还不是豺狼一条?
“我说两件事,第一件,下月25日是端午佳节,按照惯例,金门举办劳军晚会。
诸位公司的艺人,有去过的,有没去过的,今年我想组建一个大规模的劳军团,只要签了艺人,拍过电影,就请派出一位代表,意下如何?”
“冇问题啊!”
“童会长发话,莫敢不从!”
“我们一定支持!”
气氛热烈,积极响应,夹杂着几句溜须拍马,这让童岳娟乐开了花,前几天受挫的烦恼一扫而空,香江终究还是这个香江。
“好好好!到时见了宋局长,我定向他转达香江影坛对党国的赤诚之心。”
“第二件……”
童岳娟面色一变,语带沉痛:“徐克、施楠生的事情都已知晓,我感到非常非常的伤心。我们对新艺城怎么样,你们最清楚了,谁知换来如此结果?
我希望诸位以后面对与新艺城的合作,能够谨慎再三。”
咦?
什么意思?
“徐克和施楠生更要列入敌对名单,我们要在各种资源上压缩他们,打击他们的新片项目,要让他们知道,投左是没有好下场的!”
“对,没有好下场!”
“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8家戏院,还能反了不成?”
喊口号谁不会啊,一时间群情激奋,同仇敌忾,大有十八路诸侯会盟,讨伐左派之意。
…………
“唔!”
次日,童岳娟从自家奢华的卧室中醒来,昨晚喝的太多,头有些痛。
不过都是值得的。她感觉到左派如今的态度变化,必须得做出回应了,要缩小包围圈,封杀资源,把他们困死在那方寸之地。
因为她知道大陆的电影市场并未开放,左派从大陆赚不到钱。
台湾也进不去,海外虽然能开拓,但电影是风险性极高的产业,《太极》成功了不代表下一部也成功,拍电影要是这么容易,人人都来捞钱了。
听说这次送去戛纳的是部恐怖片,就很莫名其妙,香港恐怖片什么时候能杀进欧美了?
“叮铃铃!”
“叮铃铃!”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震荡着卧室,童岳娟吓了一跳,拿起来道:“喂……江丰琪,什么事?”
“会长!去戛纳的那几个人回来了,今天见了报,《孤儿怨》拿了一个费比西奖。”
“什么奖?”
“费比西奖,影评人协会颁发的,没什么分量。”
“小破奖而已,你死了爹一样做什么?”童岳娟松了口气。
“不是啊……他们,他们还去卖片……”
江丰琪的声音在抖,哆哆嗦嗦的透过电话传进童岳娟的耳朵里:“《太极2》《孤儿怨》两部片,他们卖了一千万美金!”
“多少?!!!”
“一千万美金!”
“江丰琪,你不要胡说八道,这根本不可能的事!”童岳娟在尖叫。
“报纸上登的啊,《太极2》卖了300万,《孤儿怨》卖了700万。《太极2》之前已经卖给日、韩、泰和新马了,通通算在一块,有1200多万啊!”
“……”
电话那边骤然一停,随即噼里啪啦作响,并爆发出更尖锐的叫声:“不可能!他们在胡编乱造,程龙才卖多少?许冠杰才卖多少?
一部恐怖片700万?
简直笑死人,他们没伎俩了,他们都开始撒谎了!你马上去找证据,我们要揭穿他们,揭穿他们!”
“……”
江丰琪能找到什么证据啊,但他知道童岳娟这会已经失控,只好应了一声,默默挂断电话。
他来总会没多久,之前童岳娟吃肉,他跟着喝汤美滋滋,现在忽觉艰难,感到形势很不对劲,喃喃道:“这女人色厉内荏,是个没本事的,我还是找找同窗旧故,看能不能把我调回台湾吧。
香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