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星星 作品

76.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午膳后, 邰谙窈就得了消息,段宝林被禁足了,皇后怒斥让她在宫中好好反省。

邰谙窈挑眉, 不解:

“她到底做什么了?”

秋鸣低声道:“奴婢听照料御花园的宫人说,段宝林好像对小公主出言不逊,又恰好被敬妃娘娘听见了。”

段宝林被罚了后,敬妃娘娘没有善罢甘休, 直接将消息递到坤宁宫。

段宝林才得意了两个月,如今不仅被禁足,甚至还得罪了敬妃娘娘,日后恐是要不好过。

邰谙窈听得愕然,半晌憋出一声:

“我当周贵嫔已经够不会说话了。”

原来是她见识浅薄了。

两人没就这件事继续谈下去, 她小憩了片刻, 绥锦替她寻着晚上要穿的衣裳和首饰,时间也过得很快。

傍晚时分,日色还未彻底暗下去,敬事房就派人来闻乐苑送了消息。

没人觉得意外, 其余妃嫔对此情景也早有预料。

夜色渐渐浓郁,月影稀疏,闻乐苑内的宫墙角落都点着莲灯,高挂着的红灯笼也有些黯淡, 但绥锦和张德恭还是守在殿门口, 里面还未叫水,她们当然不敢玩忽职守。

殿内,气氛旖旎不断,温度也在不断攀升。

时瑾初很明显地感觉到她攀在他脖颈间的手腕有些硌得慌,他捉住女子的手, 借着浅淡月色瞧见她手腕处的一抹殷红。

他声音微低,透着些许难言的哑色:

“就这么喜欢?”

她养伤期间,这条玛瑙链子就一直被她戴在手上,时瑾初初见时也没觉得有什么,还让人给她送一对玉镯,他总觉得她这般白皙的皓腕戴上一对玉镯才是配衬。

但某人不领情,这个手链一戴就是数月,还美名其曰是姚嫔亲手做的,此番心意不可辜负。

一来二去,时瑾初也就记得了姚嫔这个人,甚至觉得她是在暗示他什么。

但时瑾初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也不肯将手链拿下来。

时瑾初啃咬了一口她的手腕,将人激得呜咽了一声,她浑身倏然紧绷,时瑾初顺势扣住她的腰肢,让她借力。

许久,殿内平息下来,她背对着他微喘着气,时瑾初从背后拥上她,低头亲了亲她后颈处,惹得某人又是一个颤栗。

邰谙窈杏眸都泛着潮红的水色,体内深处还残余着浪潮汹涌,久久不曾停歇。

她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小别胜新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情.事后,她嗓音都是软的,吸着鼻子:“您……好过份……”

时瑾初意味不明地轻哼了声。

缓了好久,邰谙窈才渐渐回神,她想起时瑾初问的那番话,声音倦得含糊:

“她一颗颗磨出来的……”

时瑾初听出她的困意,扣着她的手腕:“知道她惦记你了,睡吧。”

邰谙窈黛眉蹙拢,呜咽:

“脏。”

时瑾初拍抚她的后背,让她入睡,低声应她:“知道了。”

她倦得狠,在他怀中也是阖着眼,时瑾初晃了下床幔上的铃铛,殿门被轻手轻脚地推开,宫人有条不紊地抬着热水进来。

时瑾初拿着外衫,将女子盖住,打横抱起女子,没叫宫人伺候,亲自将女子清洗干净了。

待走出净室,床榻上的被褥也被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时瑾初这才将女子放下。

她喜洁,若是没收拾干净,醒来时就会觉得浑身不舒坦。

时瑾初早习惯了她这一点,将她身上残余的水渍擦了擦,将人藏进了锦被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闻乐苑终于熄了灯。

翌日,邰谙窈醒来得很艰难,许久没去请安,乍然早起,邰谙窈居然还有点不习惯,磨蹭了很久才爬起来。

绥锦告诉她:

“皇上临走前,让您请安后去一趟御前。”

邰谙窈脑子还不清醒,只迷瞪地应了声。

请安时,皇后将段宝林一事拿出来让众人引以为戒:

“再让本宫听到有人对皇嗣出言不逊,就不止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皇嗣。

听到这两个字,邰谙窈不由得朝她对面望了一眼,她对面坐的是徐婕妤,按理说,这个位置应该是云婕妤的,但如今云婕妤不来请安,便让徐婕妤坐了上来。

众人显然也通过这两个字联想到了临近待产的云婕妤,一些人眼神不由得闪了闪。

请安散后,邰谙窈没等周贵嫔,她还记得时瑾初的交代,坐上仪仗,让秋鸣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前,元宝正在外守着。

邰谙窈到了时,元宝忙低声道:

“皇上正在见朝中大臣,烦请婕妤主子稍等片刻。”

邰谙窈点头,她也不着急,她没等多久,殿门就从里面被推开,没人走出来,她有点纳闷地看向元宝。

是张德恭出来,敲了一下元宝的头:

“你这没眼力见,怎么不请婕妤主子进来。”

邰谙窈打断他,替元宝说了好话:“不是有朝臣在殿内么。”

张德恭脸上堆着笑,给她提醒:

“仪婕妤都是认识的。”

邰谙窈一怔,蓦然想起她养伤期间,时瑾初承诺她,待她伤好就让她和舅舅见一面的。

但她和舅母见过面,知晓舅舅任职的官位后,她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没想到时瑾初还记得这件事。

邰谙窈深呼吸了口气,拎着裙摆进去,意识到舅舅就在殿内后,她也有些情绪波动,一时没能注意到张德恭口中的“都”字。

于是,当她看见和舅舅站在一起的人,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消瘦了很多,官服穿在他身上,将他肩膀衬得也格外单薄。

和记忆中那个年少时,总能在她发病的第一时间背起她的坚实肩膀好像有些不同。

但他依旧风姿意发,长发被玉冠束起,面容清隽,望过来的目光有一刻情绪满得仿佛要溢出来,但再细看,只见温润守礼。

邰谙窈很快收回视线,福身的同时,她抬眼望向时瑾初:

“您怎么也不提前和嫔妾说一声。”

乍然见亲人,她杏眸有点泛红,仿佛是欢喜得不行。

时瑾初让她起来,冲她招手,不紧不慢地回答她的问题:“不是早答应你了。”

陈尚书在看见她时,就立时冲她拱了拱手。

陈远川也同样如此,俯身拱手。

邰谙窈和他错身而过,衣裙从视线中轻轻滑过,陈远川眨了眨眼,将一刹间涌上来的酸涩忍住。

但忍得住脸上的情绪,却是没办法控制心底的想法,从心底扩散开的淡淡酸涩如病毒一般蔓延,只是他不敢表现出来。

怕给她添乱,也怕会造成不能弥补的后果。

相较于在衢州时,她变了好多。

脸上有红润,晕着一层浅淡的脂粉,眉眼也透着些许少妇的轻熟余韵,仿若一直青涩的娇花终于绽放,名贵的锦缎穿在她身上相得益彰,叫她抬眸间也添了些许浑然自成的骄矜贵气,她黛眉姣姣,唇色印着朱红,进来的一刹间叫满殿都不由生辉。

陈远川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从不是她的花期。

他自少时就期盼着长大的小姑娘早没了和他并肩而行的可能。

邰谙窈站到了时瑾初跟前,她转头看向底下的二人,她先喊了:“舅舅。”

才转头看向陈远川,邰谙窈轻眨了下杏眸。

有人在这时扣住了她的腰肢,邰谙窈不解,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见时瑾初也同样掀眸看着她,眸底情绪宛让邰谙窈一时看不明白。

那一声表哥还未出来,陈尚书看了眼皇上,提醒:

“婕妤,礼不可废。”

于是,邰谙窈只能咽回那声表哥,唤陈远川:“陈大人。”

话音甫落,她郁闷地转头看向时瑾初:

“舅舅和嫔妾都生疏了。”

时瑾初低笑了声,没再困着她,而是让她和陈尚书去说话。

邰谙窈也没觉得有不对,他叫她来,不就是让她和舅舅说话么。

但她走下台阶时,又觉得时瑾初不免有点折腾人,既然现在让她下来,刚才又让她上去作甚?

时瑾初靠在位置上,垂下视线看着女子站在二人间,她眸眼含笑,和他们简短两句问候关切,欢喜就仿佛要从浑身冒出来一样。

到底是见了亲人欢喜,还是见了某人欢喜?

时瑾初不得而知。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女子站在男人跟前,二人低声说着话,是最规矩的两声问候,很是寻常,挑不出半点错。

但时瑾初却透着这一幕像是看见了数年前的情景。

五年前,他登基的第三年,和朝臣南巡时,途径衢州,那时,他仿佛也见过这一幕。

男女并肩而行,在摊贩前停下,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若有所感地仰脸望茶楼的二楼楹窗看去,单薄的裙摆被风吹起,婢女替她按住,但边缘处依然如火红的波浪飘扬。

女子的青丝被狂风吹乱,毫不留情地遮住她的视线,连面容也看不分明,日色盎然,暖阳轻浅地落在她身上。

然后她被旁边的人话引去注意:

“你的小院子太安静了,买只鹦鹉回去逗趣?”

女子不再抬头看,风也停下,她眉眼姣姣晕着些许青涩,叫楼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她偏头和身边人说话,声音从远处传来,她话音很轻,让人听得不清楚,只能看见她落在白色鹦鹉鸟笼上的手。

许是那日暖阳过于刺眼,这一幕叫人记得很久。

南巡还未彻底结束,京城传来急报,催圣驾回宫,时瑾初没能调查出女子的身份,就赶回京城。

时瑾初起初也没放在心上。

虽不知女子身份,但见其服饰,就知晓女子一定是官员府中女子,且是及笄左右年龄。

当年回京后,朝臣就上奏选秀一事,南巡耽误了些时间,其实那年再选秀,已经有些晚了。

但时瑾初还是同意了。

只是,该出现在选秀名单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连续两届都是如此。

在时瑾初觉得她许是早就嫁人了时,却是那日邰家人入宫探望良妃时,又见到了女子。

时瑾初都不得不觉得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

他也意识到,为何选秀名单中一直没有女子,她身子骨差,从初选的第一步就不可能过关。

初时只是一时兴起,但时间一长,又有养心殿的白鹦鹉在一直提醒他,难免印象逐渐落深,便成了一件闲暇时总会经常想起的执念,直到在蔌和宫再见到她时,印象中的那一幕才具现成女子的模样。

没有失而复得那么夸张,但时瑾初也不得不承认,他情绪没那么平静。

否则,他不会在当日就选择去蔌和宫见她,也不会注意到她鞋子都不合脚的细节。

如今再见她和当初的那人站在一起,时瑾初眼神平淡,眸色却是渐深:

“杳杳。”

邰谙窈早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闻言,她立时转头,杏眸中有不解:“皇上?”

时瑾初淡淡道: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