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星星 作品

第 109 章

==第一百零九章==

外间冷风呼啸,暖阳也遮不住冷意。

如今殿内只有邰谙窈和周贵嫔主仆数人,当时常乐轩没人,姚嫔只能去常乐轩守着。

周贵嫔长吁了一口气,她想起时瑾初的做法,低声道:

“皇上还是向着你的。”

人和人究竟是不同,明知高嫔见红,时瑾初还是能稳住情绪,在替邰谙窈善后才离开。

周贵嫔也不知道说什么,心情也稍有些复杂。

邰谙窈回神,她按住心底那点莫名的情绪,周贵嫔还在问她:“你说,高嫔为了救你连腹中皇嗣都不顾了,到底是图什么啊?”

高嫔着实费解。

邰谙窈也在想,高嫔是图什么?她想不明白,于是只能确认了一件事,高嫔是假孕。

她和高嫔的交情,还不至于让高嫔舍得身孕来救她。

再大利益也没可能。

邰谙窈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旦确认高嫔是假孕,她的目的反而容易猜测了。

高嫔今日一行,让她欠了高嫔偌大的恩情,日后但凡她对高嫔有一丁点不好,她就成了世人眼底的白眼狼。

甚至,她腹中皇嗣日后也得对高嫔客客气气的。

谁叫高嫔曾舍掉自己的孩子而救过这个皇嗣一命。

就如同邰家的生恩一样,立时有一条无形的枷锁束缚在她身上,让她根本扯不断和高嫔的牵扯。

如果只是简单地和高嫔交好,邰谙窈就算有犹豫,但念及着利益,也会选择半推半就。

但不代表她愿意被高嫔一辈子捆绑。

邰谙窈转头问周贵嫔:

“你怎么会和高嫔一起来合颐宫,你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周贵嫔愕然,但见她脸色不好,也没有耽误,忙忙从头到尾都告诉了她。

邰谙窈闭了闭眼,在听见周贵嫔说是高嫔主动问她是否要来合颐宫时,她倏地皱了皱眉。

邰谙窈纳闷,高嫔折腾这么一出,难道就是为了让她欠下恩情,至于么?

邰谙窈得不到答案,但她不想被算计。

邰谙窈招来绥锦,低声嘱咐了几句话,她眸底冷静:

“让人去找杜修容。”

绥锦不敢耽误,立即跑了出去。

周贵嫔不解,这个时候去找杜修容做什么,但她没问,只瞧邰谙窈的脸色,她也意识到今日一事不是什么意外。

甚至高嫔都未必算是无辜。

而在另一边,常乐轩中。

时瑾初一来,就听见常乐轩的哀恸声,压抑得让人心底沉甸甸的,高嫔躺在床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床幔。

太医都跪在地上,埋头不语。

太后脸色沉沉地站在殿内,皇后在怒声问:“到底怎么回事!高嫔怎么忽然小产?!”

有人看见了他,立时跪地请安。

后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皇后也转头看过来,见到时瑾初时,她心底不可避免地有点失望。

时瑾初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仪昭容一定是没事了。

皇后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福下身,悲痛地叹了口气:

“皇上节哀,高嫔腹中的孩子没有保住。”

哪怕在来时见到殿内情景时就猜到了结果,等皇后亲口说出来时,时瑾初依旧是许久没有说话。

他眸色晦暗地望向高嫔。

说实话,对高嫔腹中的皇嗣,他没有过期待。

他从未想让高嫔怀孕过,当初被高嫔算计,也是彻底厌恶了她。

连带着她有孕后,从未去看望过她。

但纵使没有过期待,他也默认了太后让中省殿照顾凝香阁的安排,那终究是他的皇嗣。

也仅此而已了。

他有沉痛,也只因皇嗣,但从未相处过,要说他有多难过,也不可能。

最让他情绪复杂的是,高嫔是救了他另外一个皇嗣才会小产。

尤其是在高嫔听见动静,她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些波动,她艰难地转过头,哑声问:

“仪、昭容……还好么……”

时瑾初的心情复杂到了顶峰。

他难得语气平和地对高嫔说话:“嗯。”

锦被下,高嫔紧攥着的手心在这一刻骤然松开,幸好,她赌对了。

她和时瑾初不是没有过相处,但她再费心思也不讨时瑾初喜欢。

高家这般显赫的身世给她带来的不是助力而是累赘,太后姑母也不能让时瑾初对她另眼相待。

高嫔只能替自己另做打算。

从她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她就见识到了时瑾初对仪昭容的不同。

她将赌注下在仪昭容身上,仿佛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知道仪昭容有孕时,高嫔觉得,简直是老天都在暗中帮她。

唯独叫她着急

的是,仪昭容有孕后居然一直闭门不出,半点得意炫耀的心思都没有,谨慎到了极点。

她早等着万寿节了。

再拖下去,她逐渐要显怀,药效也要消失,再不是她能隐瞒得住了。

她往日没理由找邰谙窈,只能借着万寿节这个借口孤注一掷。

幸好,她赌赢了。

从今往后,皇上心疼仪昭容一日,就会对她愧疚一日。

圣上愧疚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好处?

未可知,却足够让她赌上一次。

明年新妃就要入宫,她如今都不能得宠,到时她只会被遗忘得更厉害,姑母年龄也大了,她倚仗姑母又能倚仗多久?

时瑾初的话落下后,高嫔终于有了反应,她似笑似哭,眼泪不断地掉下,哭得身子都在轻微颤抖,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就好……那就好……”

谁都听得出她是在自我安慰,悲恸仿佛要溢出来

时瑾初沉默下来。

太后听得闭眼:“别说了!”

她再是对仪昭容有愧,拿高嫔的孩子去换仪昭容的皇嗣,她也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但事已至此,太后说再多也没用,她忍不住地迁怒:

“仪昭容呢?”

时瑾初没说话,是张德恭回答:“昭容娘娘险些小产,太医竭力才保住娘娘腹中皇嗣,刚喝过安胎药昏睡过去了。”

闻言,众人掩住唇,都是一脸担忧,但心底是否觉得惋惜就不得而知了。

姚嫔不着痕迹地往张德恭看了眼。

邰谙窈是什么状态,她心知肚明,但她没有揭穿,只是安静地垂下头。

太后的怒意一顿,仪昭容腹中的也是她的皇孙,她没能再怪仪昭容,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高嫔和仪昭容怎么会变成这样?”

跟来的秋鸣扑通一声跪地,她埋头道:“回皇上和太后,是有人在娘娘回来的路上放了鹅卵石,才会害了娘娘和高嫔,求皇上和太后替娘娘做主!替高嫔做主!”

秋鸣抹了一把泪,咬牙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居然这么丧天良,也不怕遭报应么!”

秋鸣不知道是谁,但不论是谁,她骂上一句也不觉得解恨。

她也纳闷,她们回来的路线和去时的路线不同,走小道是临时的决定,怎么会有人能事先料到?

秋鸣觉

得有些胆寒。

皇后没忍住地摇了摇头,有些责怪:“抬仪仗的宫人难道不看脚下的路么?”

秋鸣咽声,没法辩解,这的确是宫人失责。

时瑾初脸色微寒,秋鸣余光觑见,心底知道今日合颐宫的奴才也讨不得好。

皇后再问话,得知她们换了路线,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有人小声嘀咕:“谁能知道仪昭容临时换了路线。”

也许就是个意外,要怪也只能怪抬仪仗的宫人不小心。

秋鸣直接打断那位妃嫔的话:“各位主子娘娘也许不了解,但奴婢是从中省殿出来的,这满宫廷每条路都是有专门宫人打扫的,就是防止有主子会被绊倒,要是玩忽职守,可不是饿一顿两顿的事情。”

主子被绊倒难道是主子的错么?当然是底下奴才打扫得不仔细。

没有哪个奴才敢偷懒。

而且,秋鸣嘴皮子很是利索:“娘娘会临时换路线,也未必没人能猜到,午时烈阳,这条路是临合颐宫最近、也是最荫蔽的路,若是有心,不难猜得到!”

被反驳的妃嫔脸色呐呐,没敢再说话。

秋鸣又冲时瑾初和太后磕头:

“皇上!太后!此人心思缜密歹毒,今日被害的是娘娘,来日还不知道是谁,若是不除,奴婢恐忧今日一事还会重演!”

她三言两语把众人说得堵声,也没人再提出反对,毕竟,谁能保证来日自己不是被害的那个人?

有人眸色沉了沉,她望了秋鸣一眼,觉得这个奴才真是伶牙俐齿。

皇后皱眉:“臣妾这就让人去查。”

她话落,秋鸣忽然朝她看了一眼,话锋一转,含糊不清地说了声:

“今日皇后娘娘也去了养心殿,还见到了娘娘。”

要说谁的嫌疑最大,秋鸣当然是怀疑皇后,谁让娘娘今日只碰见了皇后。

皇后脸色一冷,她直视秋鸣,语气寡淡地问:“你是在怀疑本宫?”

秋鸣再怀疑,也不可能直接承认,她埋首:

“奴婢不敢。”

她说不敢,而不是没有。

众人当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隐晦地对视一眼,觉得合颐宫的宫人当真是胆大。

皇后也被气笑了,她何时被一个奴才指着鼻子怀疑过?

时瑾初没管她们的对峙,眉眼浮了点不耐和冷凝,他直接喊:

“张德恭!”

张德恭立即领

命退下。

皇后见到这一幕,倏然攥紧了袖子中的手,手帕被她攥得褶皱不堪。

时瑾初什么都没说,但他直接让张德恭去查,让她不得沾手这件事,何尝不是有了偏向?

时瑾初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皇后望了一眼时瑾初,仿佛瞧得清他眸底深处的薄凉,眼不见心不烦地偏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