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星星 作品

第 123 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殿内众人给问得哑声。

而宫人也在这时通报仪昭容来了,打断了殿内有些对峙的气氛。

邰谙窈进来时,皇后的脸色很不好看,也是,她虽是被迫养病中,但她依旧是后宫之主,何时轮到她们来问罪了。

邰谙窈拢着一双黛眉,她在进来后,就站得远远的,冲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当然不会刁难她,心情再是糟糕,也得让她起身:

“仪昭容怎么来了?”

邰谙窈抿着唇,她淡淡道:“臣妾听说昨日麝香一事另有隐情,敬修容请臣妾过来一趟,臣妾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臣妾。”

她说这话时,望向皇后的眼中有戒备,也有警惕。

皇后被看得一阵心梗,她皱眉:

“难道你也信了这些无稽之谈?”

邰谙窈垂眸,轻声:“臣妾只信证据。”

如今证据指向皇后,她就信是皇后要害她,除非皇后能拿出证据证明她是被冤枉。

皇后听出她的言下之意,险些被气笑了。

邰谙窈扫了眼殿内,瞧见周贵嫔时,她是有些惊讶,但也不是那么意外,周贵嫔惯来爱凑热闹,如今的事又是从雨花阁闹起来的,周贵嫔会跟来再正常不过。

但周贵嫔好像有点过于安静了。

邰谙窈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想。

她站得离殿门口不远,皇后显然是从内殿刚出来,而杜修容等人则是站在另一侧,仿佛三足鼎立。

但是皇后视线一一扫过她们,心底却是渐渐地往下沉。

看似三足鼎立,但很显然,如今被围攻的人是她。

她暂退下来,是想要敬修容和仪昭容二人鹬蚌相争,结果呢?倒是让她们联合起来对付她了?

她做过什么,她心底有数,昨日麝香一事根本和她没关系。

皇后得到消息时,还觉得是敬修容终于下手了,全然没想到这件事是冲着她来的。

否则,敬修容和杜修容不会配合得这么默契出现在坤宁宫。

见仪昭容到了,敬修容终于出声,她轻叹道:

“臣妾等人自是相信娘娘清白,但如今这奴才口口声声咬定是您指使她,臣妾也是希望娘娘能证明自身清白,叫后宫众姐妹能够安心。”

上位者本该处事公正,但如今皇后不仅不公正,还会主动出手害人,岂不是会叫后宫妃嫔人

心惶惶?

杜修容顺其自然地接话,她面有愁容:

“是啊,这几年来后宫皇嗣诞生艰难,有孕妃嫔一而再地出事,如果仪昭容再是出事,日后若有妃嫔查出有孕,岂不是要日日提心吊胆,害怕丢了性命?”

“臣妾等人也是希望能查明真相。”

皇后心底有恼恨,但她们步步紧逼,皇后也清楚,今日她若不能替自己洗清嫌疑,那么谋害仪昭容一事她就背

定了。

时瑾初要让仪昭容掌权,就能让她暂时养病。

一旦确认罪名,皇后压根不愿去想时瑾初会怎么偏心眼。

此时,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沉稳,唱礼声也同时响起,邰谙窈转过头,就见时瑾初踏进来。

他眉眼情绪冷淡,这个距离,想来他是将敬修容和杜修容的话都听见了。

众人福身行礼。

邰谙窈被人扣住手臂,拉住:

“你身子重,乱折腾什么。”

时瑾初直接拉着邰谙窈往上走,他也没问邰谙窈怎么会来,皇后见到这一幕时,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

她是后宫之主,如今她还未起身,时瑾初却仿若没有看见,只拉起了个仪昭容。

其余人的心情没她那么复杂,或者说,有皇后一事摆在前面,让她们暂时都放下了芥蒂和隔阂。

时瑾初甫一落座,敬修容就头疼地将今日一事向他说了一遍,再言:

“您将宫权交给臣妾,便是信任臣妾,臣妾等人并非怀疑皇后娘娘,只是事关皇嗣,兹事体大,臣妾不敢不作为。”

时瑾初没理会这些场面话,他直直地望向皇后。

墙倒众人推。

况且是人人惦记的皇后之位,皇后一旦露出弱势,这后宫妃嫔必然如猛兽张开獠牙。

时瑾初看得清敬修容的为人,也不意外她这时候做出的选择。

“敬修容之言,皇后,你认是不认?”

皇后站直了脊背,她抬头望向时瑾初:“臣妾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不会认。”

邰谙窈觑了皇后一眼,皇后脊背笔直,仿佛维持着皇后的尊贵,她心底有些腻歪,哪来那么多的清者自清。

从云修容一事中,邰谙窈吸取教训,后来再发生任何事,有时瑾初在时,她都不会咄咄逼人,不去做恶人姿态。

而现在,邰谙窈没有保持安静,她也没和皇后对上,只是轻声问敬修容:

“敬

修容信誓旦旦地派人请臣妾,应该是手握证据?”

她是问句,却说得像是陈述。

她挺着高高的腹部,坐下来时也不能坐直,否则会卷着不舒服,而是要微微靠在椅背上,她一手搭放在小腹上,再去瞧人时,难免要轻抬下颌,她未施粉黛,黛眉依然姣姣,肌肤白嫩仿若欺霜赛雪,垂眸望下来,无端透着些许矜贵盎然。

再匆匆踏入坤宁宫的妃嫔,有点停在原处,她们瞧向站着请罪的皇后,一时间居然有点分不清谁才是中宫了。

敬修容也望了邰谙窈一眼,眸色不着痕迹地稍深,后来者居上,岂能让人心平?

但相较而言,她更想将皇后拉下来。

敬修容转头,让人把柳月带了上来,柳月被行刑过,是被人拖着进来的,她背后隐约可见渗出来的鲜血,不断地发出轻吟,一些刚到的妃嫔被吓得惊呼了声,再见内殿肃然氛围,忙忙捂住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皇后在见到柳月

时,眸色稍变,很快,她神色就恢复了如常。

但她掩饰得再快,依旧有些人察觉到了不对。

邰谙窈在见到人时,就轻轻地偏过头,捂住了口鼻。

时瑾初朝她看过来,低声问她:

“觉得难受?”

邰谙窈脸白了点,被血腥味刺激得有点作呕,秋鸣手疾眼快地从荷包中拿了一颗酸枣塞到她口中,她脸色才稍稍好看了点。

宫中不养闲人,如今合颐宫的酸枣都是太医院和御膳房一起研制出来的,知晓仪昭容贪酸后,御膳房的膳食都好做了很多。

邰谙窈对时瑾初可怜兮兮地吸了下鼻子,捂住口鼻问:

“人怎么成这样了?”

杜修容刚要说话,就见邰谙窈觑了她一眼,她不着痕迹地将位置给敬修容让出来。

敬修容仿佛扯了下唇角,她握紧手帕,叹息道:“这奴才一开始不肯交代,臣妾只能让她吃点苦头。”

她语气再是于心不忍,在瞧见柳月的惨状后,也没人会真心觉得敬修容是个心善的人。

后宫妃嫔甚至觉得些许恍惚,敬修容往日看着低调和善,没想到也是个心狠的。

柳月已经疼得有点迷糊,有宫人拍了拍她的脸,强制让她清醒过来:

“皇上和娘娘有话要问你!”

柳月浑身打着哆嗦,听见有人问她到底是谁给她的麝香,她下意识地就说:

“是、是皇后……奴婢都交了……

皇后脸色就冷了:“本宫何时交代过你这些事?”

柳月疼得大汗淋漓,她趴在地上,她视线被汗水和泪水模糊,隐隐看见高位上的时瑾初,她断断续续地说:

“皇上、饶命……奴婢都招……”

“奴婢从一开始就是、娘娘安排到雨花阁的人……仪昭容有孕后……娘娘让奴婢潜伏不动,后来见仪昭容只肯接待周贵嫔和姚嫔等人……就起了心思……”

“……麝香是皇后、给奴婢的……奴婢都招了……求皇上饶命啊!”

皇后当然不可能承认,她寒着脸:“胡言乱语!”

柳月疼声道:

“奴婢有证据!”

“当年皇后诞下、二皇子时,皇上曾赏过坤宁宫……几匹浮云锦缎,皇后曾赏过奴婢,虽后来皇上也陆陆续续赏过、其余妃嫔,但时间痕迹做不得假!”

“奴婢将锦缎做成了手帕,就收在奴婢的厢房内,求皇上明鉴!”

皇后想说什么,时瑾初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倏然噤声。

立即有人往长春宫跑去。

皇后脸色沉下来,她袖子中一点点地握紧了手帕,柳月的确是她的人,也正是因此,她才不解,柳月为何会背叛她?

邰谙窈抵住口鼻,她垂眸不经意间扫过柳月,口中的酸枣也还在泛着酸。

许是皇后不记得了,姚嫔入宫时,恰是良妃最得宠的时候。

彼时,皇后忙着照顾二皇子,

又逢新妃入宫,她再是安插人手,也难免会有些精力不足,自然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而这一切,在良妃去世后,都便宜了她。

宫人回来得很快,的确带来一块浮云锦的手帕,浮云锦贵重,姚嫔从未得过,不可能是她赏赐。

邰谙窈倒是有,但她入宫刚一年有余,恰如柳月所说,这手帕上的时间痕迹做不得假。

时瑾初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皇后诞下嫡子,当时送入宫的浮云锦因布料柔顺,都被送入了坤宁宫。

皇后感觉到时瑾初望着她的眼底有冷意,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认证物证皆在,她仿佛辨无可辨,她只能说:

“臣妾和此事绝无关系,若有半句假话,臣妾不得好死!”

逼得一国之母当众发誓,众位妃嫔脸色都是惊愕,不由得面面相觑。

邰谙窈没有半点动容,如果发誓有用的话,那这天底下早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雷劈死了。

她见到皇后这副模样,很难不想起良妃。

当初良妃因冯妃获罪时,也是发誓证明自己清白,后来,良妃病逝前,也逼着她发下毒誓,邰谙窈至今记忆犹新。

邰谙窈厌烦地拧了拧眉,她有些不耐:

“若是发誓就能洗清嫌疑,日后衙门和大理寺还查什么证据,犯人只管发誓就是!”

其余人不敢对发誓的皇后作何评价,也很难再往下说,唯独邰谙窈有着身孕,且是受害者,也只能她来打破沉默。

众人噤若寒蝉,没想到仪昭容真的敢说。

邰谙窈软硬不吃,皇后心底烦躁,但拿她没办法,她只能转移到时瑾初身上:“皇上也不信臣妾么?”

她站在那里,脊背笔直,被众人围观也不卑不亢,数年皇后之位让她气度斐然,如今半点不心虚也不慌乱和时瑾初对视,硬是摆出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态。

邰谙窈垂下眼眸,她轻轻地捻着手帕,在时瑾初开口前轻讽出声:

“您是皇后,您都发誓了,谁敢不信您?”

皇后有一阵子脸色青白,邰谙窈的意思不就是说她在仗势欺人?

时瑾初望了一眼女子,女子看都不看他,她语气嘲讽,也不知是不是将他也嘲讽了进去。

皇后不理会邰谙窈,只望着他,时瑾初也有点腻烦:

“你觉得朕该信你?”

颇有点不耐的语气,让皇后彻底死心,她自嘲地扯唇:“皇上不信臣妾,臣妾百口莫辩。”

她拒不认罪,闭眼站在那里,仿佛受尽了冤枉。

邰谙窈直接站了起来,她仿佛被气得不行,胸口不断起伏:

“是您要害臣妾,如今害人未遂被查出来,怎么您还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她情绪有点绷不住了,提高了声音:“委屈的到底是谁?”

“您是皇后,别人就应该被您害么?!”

她差点被害了子嗣,这时却还是用着敬称,格外讽刺,她忍不

住地红了眼,挺着腹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脚尖踩在台阶边缘,让人看得心惊胆战,但她一通话也彻底让皇后营造出来的氛围烟消云散。

时瑾初脸色微变,被她吓得呼吸一轻,将人拉回来:

“你——”

他想说点什么,但对上她泛红的眼眸时,最终只能皱眉,头疼地撂下一句:“小心脚下。”

邰谙窈偏过头,咬声和他赌气:

臣妾小心有什么用,躲在合颐宫内都会被人处心积虑地害,不知何时就要一尸两命——”

“杳杳!”

话音未尽,就被时瑾初彻底打断,他冷着脸,当真有点恼了。

邰谙窈被吓得一跳,浑身轻颤了一下,她也知道自己说得过了,却不肯认错,红着眼和他对视:“难道臣妾说错了么?”

时瑾初冷脸:

“你再是有怨,也不该咒自己。”

一点也不担心晦气。

邰谙窈咽声,她偏过头,擦了把脸,殿内一时间只有女子抽噎吸气的声音。

时瑾初脸上冷沉,但谁都知道他的恼意不是冲着女子而去。

敬修容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邰谙窈一眼。

皇后有嫡子傍身,且邰谙窈如今好好的,根本没有出事,仅凭现在的情势,可不足以将皇后从中宫的位置拉下来。

时瑾初再不顾及皇后,也会顾念他一向看重的嫡子。

皇后心底也清楚这个道理,只要她还坐在皇后位置上一日,就总有她翻身的机会。

而就在这时,外间忽然响起一阵动静,有人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见到宫中这么多人,吓得腿都软了,啪叽一下跪在地上,指着外间:

“刚有人来报,在冷宫发现了两具尸体!”

殿内气氛骤然一冷。

冷宫中都是废妃,但再是如何,她们也是妃嫔,而且,都是官员之女,岂能不明不白地就丢了性命?

宫人支支吾吾,抬头望了眼皇上,擦了一把汗,才敢说:

“死的正是颖氏和丁氏。”

丁氏曾经不过宝林,不引人注目,但颖婕妤也是曾经得过宠,众人一时间不禁觉得唏嘘。

和众人不同,皇后却在听见丁氏二字时,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变。

丁氏怎么会今日去世?

是巧合么?!